最後一頁。


    腦海中清晰地過了一遍新聞稿,才發現自己指尖關節都僵硬了,呼吸微鬆。


    就在無意間抬起纖長的睫時,薑濃隔空看到了演播廳的玻璃牆外,一身豔麗妖嬈的紅裙女人站在那兒,畫了精致妝容,襯得眉眼愈加透著幾分冰冷的嫵媚感。


    無論是在何處,都格外的引人注目,而此刻她唇角向上翹起,依稀可見諷刺。


    這張臉,在台裏很難不讓人熟悉。


    ——柳思悠。


    薑濃停了半瞬,清靈的音色開始脫稿念新聞。


    她這一脫稿,倒是震驚了玻璃牆外看熱鬧的。


    一陣詭異的寂靜氣氛後,有人驚掉下巴:“新聞稿是新寫的,薑濃怎麽記得住全部?”


    也有人暗生羨慕:“這區區幾頁紙……對傳媒大學播音係第一來說算什麽,她之前是在聯播組,主持功底不是虛的。”


    “……”


    “生了一張美人臉,聲音又仙,她還能回聯播組嗎?”


    不能吧?


    短短幾秒,眾人都把心思寫在了臉上。


    誰不知柳思悠已經連續好幾年稱霸台裏的當家花旦位置,天賦好的新人壓根沒有出頭機會,這次也不會例外……


    這時,有個資曆比較深的回答了這話,將視線落到直播台的薑濃身上,若有所思地說:“之前台裏有個傳言,據說薑濃是前台長的女兒。”


    但無人證實,加上薑濃平素作風也不像是有深厚背景的人,久而久之就沒人提起。


    *


    隨著這場直播結束,薑濃主持功底是有目共睹,低調的神秘身世也被傳得神乎其乎的,幾乎都快成為台裏的未解之謎之一了。


    而,薑濃對私下的這些傳聞,視若無睹,就跟感不起一絲興趣般。


    要說唯一讓她感興趣的。


    就是等最近被邀請參加國家級書畫展,不在台裏的康岩朔回瀝城。


    恰好季如琢那邊給她找好了新的房子,薑濃考慮之下,便答應過去借住著。


    周末夜晚下了場小雨,豪華的別墅區兩側亮著暖黃路燈,她低頭看了看沾了剔透的水滴裙擺,再抬頭,盯著眼前的門牌。


    纖弱的身影停了片刻,要不是門牌號寫的清清楚楚。


    薑濃差點懷疑是不是走錯地方,借著月色,她剛要往裏走,卷翹的眼尾餘光忽然瞥到相隔一棵樹的距離,隔壁別墅的二樓寬敞露台欄杆處站著男人的身影。


    她烏黑顫抖的瞳孔倒映著這幕,整個世界,頃刻間都變得清寂無聲。


    枝葉遮不住墨汁似的暗影拂落在了傅青淮襯衣上,長指漫不經心地端著玻璃酒杯,月光折射下薄涼的光,杯中烈酒微晃。


    壓低的鴉羽眼睫也慵懶地往下看,不等薑濃回過神。


    他薄唇微啟:


    “上來。”


    第3章


    薑濃走進這棟冰冷華美的別墅內,細高跟是沾了些雨水,剛剛踏入,就看到寬敞的客廳隨意顯露的都是些古董擺件,看似低調中卻掩不住奢靡,連眼下觸及的地上也鋪著一塵不染的華貴地毯。


    她想了片刻,便彎腰脫了鞋,雪白的裸露著腳柔軟地踩在上麵時。


    倏然聽見樓上有步聲,極輕。


    卻足以牽動著她不受控製地抬起頭,看向聲源處。


    傅青淮遙遙站在旋轉的樓梯,正居高臨下地凝望著她。


    比起上回在藏月拍賣會上所見,這次他扮相極為簡單,雪白襯衫上袖扣都沒有佩戴,與身後神秘佛紋圖案的古典壁畫有種詭異昳麗的和諧。


    空氣有些凝滯。


    薑濃明顯是緊張的,連卷翹的睫毛末端都隨一絲呼吸輕顫著。


    麵對著這個看似沉靜卻危險至極的男人,腦海中完全忘記問喚自己進來有什麽事,憑著本能地,淡紅色的唇輕啟:


    “你好,我是暫住隔壁的鄰居……”


    話到這,薑濃珍珠般的腳趾無意識蜷縮了下。


    她沒有想到像傅青淮這種在外界行蹤神秘的尊貴人物,還能在這裏意外遇見,心底也不太確定,自己的存在充其量隻是主持了一場古董拍賣會。


    能在他眼裏,留下的最初印象有幾分?


    傅青淮平靜無瀾的視線始終在薑濃身上,客廳最中央的繁複燈飾發出冷冽亮光,清晰地從自她眉眼往下,滑過精致的側顏輪廓。


    外麵落過雨的緣故,此刻她的模樣,就像是一株從水裏撈出來的白山茶花,柔嫩的花瓣邊緣似被浸染得微微濕潤,帶點破碎的美感。


    偏偏那副美人音依舊動聽至極。


    這是薑濃給傅青淮的第一感覺。


    邁步下華麗的旋轉樓梯時,他走得不急不緩,薄唇溢出的音調透著諱莫如深:“鄰居?”


    繼而,又問:


    “怎麽稱呼?”


    她如水的眼滑過一絲微弱波動,聲音也輕輕的:“薑濃”


    “吳儂軟語?”


    “三點水的濃。”


    “原來是……濃桃豔李的濃。”傅青淮的嗓音磁性沉涼,落在最後一個音節時,磨得極慢。薑濃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可疑的紅暈,第一次覺得有人解讀自己的名字,是能如此攝人魂魄。


    遊神的刹那功夫,隻見傅青淮站定在了茶幾旁,修長精致的手拎起墨色茶壺,這次他袖口露出的冷白手背很幹淨,沒有了那一抹淡金色的佛紋。


    但是依舊吸引著薑濃的眼神,下意識地,瞅著看。


    傅青淮似不在意她這般的直白窺探,清醒狀態下的他格外氣定神閑,緩緩倒了杯熱茶,


    兩指推至過來:“請你喝茶。”


    薑濃倒是不缺這一口茶,隻不過是他給自己的,纖細的手也就接了。


    觸及到散發著嫋嫋熱氣的精致茶杯,蜷起的指尖透白,很容易就被燙出了一點點胭脂色,她還未喝。


    先聞到除了茶香外,空氣中還曖昧地彌漫著一絲烈酒的香味。


    薑濃因為是過敏體質緣故,嗅覺上比正常人要敏感些。


    她重新抬起眼,心中難掩訝異地看向往玻璃杯倒入酒液的傅青淮。


    沒想到他看著像無悲無喜的冷情性子。


    私下卻喝這麽烈的酒。


    這時,有動靜自別墅門外傳來。


    是上次有過一麵之緣的年輕秘書身影出現,手裏捧著禮盒精致的雪梨糖,當著傅青淮的麵,他舉止恭敬地將盒子遞到了坐在沙發上的薑濃眼前。


    “薑小姐,這是傅總給您備的謝禮。”


    謝禮?


    薑濃聽到這個,表情略茫然地看過去。


    秘書暗地裏,擠眉弄眼地用口型對她暗示了三個字:


    簽署書。


    薑濃記憶逐漸地被勾起,又看向了身形慵懶靠在沙發上的傅青淮,此刻的他,將整杯烈酒都喝見底,冷白如玉的長指又將玻璃杯緩緩擱在茶幾邊沿。


    伴著碰撞發出的極輕碎音,他總算是步入主題,慣來清冽的聲線緩緩說起:“聽聞薑小姐是新聞主持人,故事應該講的不錯?”


    傅青淮這句聽聞,說得極為低調含蓄。


    以他傅氏家主的地位,要有心想去了解一個女人的今生前世,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薑濃語氣遲疑:“還行?”


    “薑小姐有空嗎?”


    “什麽?”


    “薑小姐,傅總是想聘請你每天講個故事,酬勞的話……您開個價,或者是按小時算,按字算都可以。”默默在旁邊的秘書適時地插話進來,替薑濃解了心中困惑。


    傅青淮未多言,極靜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就沒移開。


    薑濃琢磨了兩秒也不傻,很快聯想到了藏月拍賣會的那次,秘書就有透露過隻言片語傅青淮經常失眠的事。


    淡紅的唇微微抿起,一時不知怎麽說話。


    反觀傅青淮這樣的上位者卻不喜強人所難,神色了然道:“薑小姐慢慢考慮。”


    隨著夜色緩緩地流逝,朦朧模糊的落地窗外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灑著雨絲,薑濃手中的茶也涼了,她逐漸意識到已經快接近淩晨時分,再待下去也不太妥當。


    便將茶杯放回原處,起身柔聲告辭:“我先回去了……”


    “薑濃。”


    男人淡而清冽的嗓音忽而念起她名字,讓薑濃心漏跳了半拍。


    也生生停住腳步。


    傅青淮緩慢地離了那張沙發,修長身影逐漸靠近的同時,透著冷欲的焚香氣息也浸透過了她衣領外的白嫩肌膚,又帶了點烈酒般的灼人燙意。


    薑濃瞳仁微顫了下,還未躲開,視線先看到他漂亮精致的手拿出雪梨糖。


    隨即,在她耳後淡淡說:“忘了帶這個。”


    -


    差點遺忘的雪梨糖最終被薑濃收下,這讓一旁降低存在感,含淚目睹全程的秘書也把懸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裏。


    幸好沒白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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