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輕很輕說:“暫時先忍忍吧,改天給你的小窩重新布置一些花草樹葉,以後啊,你就要跟我相依為命了。”


    #


    微博上的訪談熱度全網營銷了兩天才降下。


    路央那邊為了感謝她訪談稿寫的好,還專門派助理送了一些代言的品牌禮物過來,薑濃到台裏時,推門而入,便看見冬至坐在她辦公椅上美滋滋的敷麵膜。


    要不是沒眼花,薑濃高跟鞋一卡,險些要以為走錯地方了。


    “薑主播!”


    冬至看到她來,笑得鹿眼都眯成縫,用手扶著貴婦牌麵膜:“路大明星給你送了好多禮物,都那兒,還給午夜直播的每一個工作人員備了份!”


    循著他指引。


    薑濃看到在沙發那邊堆積如山的禮品袋,幾乎都是路央代言的品牌,她走過去,手指拿起了上麵蝴蝶結處的賀卡,上麵清晰地寫著:


    「小小謝禮不成敬意,不是封口費——路央。」


    纖長的睫看了半秒,待冬至好奇地靠近也想看時,她已經收起。


    “薑主播,現在台裏都在傳……你這次跟路大明星一起登過熱搜,網友們都記住你啦,肯定很快就能被調回新聞聯播組。”


    冬至的想法很天真,麵膜都遮不住他的笑容。


    隨即,又自顧自地搖晃腦袋說:“我相信,隻要主播您有事業心,就沒有辦不到的事!”


    “……”


    薑濃有一點很想問:“新聞聯播已經人滿為患,你這麽自信我會回去?”


    “薑主播,您還不知道嗎?”


    “什麽?”


    冬至猛地把麵膜撕下來,許是怕私下八卦被隔牆有耳聽去,還靠近了些說:


    “梁韻要退下來了。”


    薑濃眼裏疑惑:“?”


    說起這個,又是一條台裏的小道消息。


    冬至說:“聽說梁韻人近四十才為了懷孕瘋狂吃藥,把自己那張芙蓉麵吃的都不好上鏡了,前幾天播新聞的時候,她還把襯衫紐扣給撐爆開了,連肚皮都露了出來……”


    播新聞的。


    形象也是很重要,梁韻已經被台裏約談過控製體重的事。


    也就如此,才會有消息傳出她為了選擇穩固家庭幸福,想退了。


    冬至看向薑濃極美的側臉輪廓,神情安靜,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就當他要張口時。


    薑濃抬眸望來,輕柔的聲音毫無鋪墊問了一句:“冬至,你有什麽想完成的心願?”


    冬至都不帶思考的,他台裏混了快一年還是個實習助理,做夢都想能入正式編製,於是便呲著大白牙說:“早日跟隨薑主播回聯播組,然後轉正!”


    薑濃對他清水似的,笑了笑。


    等冬至回過神來,薑濃已經走到方格的玻璃窗前,朦朧的夜色被燈光淡淡攪開,手上一抹,發現玻璃上已經結著了薄薄的白霜。


    “今年瀝城的冬季來得早,不知道什麽時候下第一場初雪。”


    冬至說。


    初雪不知何時下。


    不過在這逐漸寒冷的季節裏,路央沒少派助理過來送強勢溫暖。


    除了這次代言的品牌護膚品外,連續很長一段時間又給薑濃往台裏送了好幾次禮物。


    連午夜直播時,都會送來美味的海參鮑魚湯。


    近乎跟薑濃一起值班的同事都有份,這也讓沾了口福的,看她眼神都不一樣了。


    甚至是私下,沒少好奇她和路央的關係。


    而薑濃,這邊收了禮,自然是要會點人情世故,感謝一番路央。


    逐漸地,兩人也不知何時開始有點熟起來,特別是路央得知她公寓還養了一隻蝸牛,就突發奇想要去養隻綠毛龜。結果沒兩天又後悔,跟她什麽都不忌諱的說:


    “小王八壽命比我長,不養了!”


    轉眼到了月底。


    薑濃手機又收到了一條來自路央的最新消息,問她:“仙子,我選哪套?”


    *


    瀝城最奢靡的酒店頂樓套房內,寬敞的客廳中央掛著一件紅色晚禮服和金色的,皆是出自大牌,麵料極精美,是為了路央這次獲得玉蘭獎最佳女主角準備的。


    而她此刻,裹著件浴巾就坐在了巨大落地窗前。


    冷到沒有血色的手按在玻璃上,往外盯著立在酒店噴泉內的斷臂天使雕像看了許久,也是這座浮華的人世間,盡收眼底。


    直到戴霖敲門進來:“我的大明星,那座斷臂天使有什麽好看的,你每晚都盯著看了整整一個月了,離頒獎典禮還有三個小時,挑好哪件沒?”


    同時咚的一聲。


    薑濃那邊回了消息,選的是那件紅得稠豔的及地晚禮服。


    路央今晚異常開心,隻是沒上濃妝的臉略顯憔悴病氣,手指猛地將窗簾拉上,起身間,繼而也告別了外麵耀眼燈光的奢靡城市。


    “記得叫化妝師超常發揮讓一下,我人生巔峰的時刻必須豔壓全場。”


    說話間,她光腳踩著地毯走到自家經紀人身側,微微垂下眼,將情緒藏得不見底一般,低聲又說了句:“戴霖、這些年謝謝你啊。”


    戴霖去把紅色那件取下,不吃這套:


    “少說這種煽情的話——領完獎就給老娘宣布退圈,好好去國外治療,頭發掉光也沒事,我已經在網上花重金給你買了三百多頂假發,天天換著戴。”


    壓根沒耐心聽。


    路央麵無表情地往化妝室走去。


    ……


    ……


    薑濃播完午夜新聞,回到清冷的公寓已經是淩晨後了。


    她脫下毛呢大衣和圍巾擱在沙發一旁,最近到有點兒感冒症狀,人也異常困倦,便從抽屜裏翻找了一片感冒藥,連水都沒喝就咽下了。


    之後。


    薑濃蜷縮著身子睡在白色床上,直到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燈還沒開,她還在半夢半醒之間,艱難地從被窩裏伸出手,接起來電。


    “薑主播,我是娛樂部的程讓——請你務必立刻來一趟新聞中心,播報玉蘭獎新晉影後路央離世的消息。”


    淩晨三點鍾。


    薑濃從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新聞台。


    而這次她直奔的是隔壁娛樂部,剛出電梯,就撞見穿著一身線條筆挺黑西裝的程讓,顯然是在這裏久候她,將手中一疊新聞稿遞過來同時,開門見山地說:“這是路央自殺前給娛樂部的第一手新聞,她遺言裏指名要你來播報,說是遲來的封口費。”


    薑濃伸出的手,在空氣裏被凍得發僵冷:“自殺?”


    “領完獎從酒店跳下的,警方已經查證過……”程讓話極簡,卻沒有隱瞞與路央私下也有一些淺薄的交情,冬天冷的厲害,他頓了會說:“路央癌晚期。”


    薑濃忽然覺得燈光刺眼的厲害,卷翹的眼睫一直在顫。


    程讓把她往化妝室裏帶,在這種時候,身為職業媒體人即便有私人感情也得擱在一邊,語調很冷靜道:“別的台已經開始播報搶收視率了,不過手上沒有路央的獨家遺言,薑主播,還有二十分鍾……我在演播廳等你。”


    玻璃門被重新關上,室內靜到無聲。


    薑濃側顏被冷光無情照著,仿佛失去了一絲柔軟溫度,隨著時間爭分奪秒的流淌而過,她慢慢地翻開了眼前這疊新聞稿。


    最上麵的,刺入眼中的便是路央親筆遺言。


    逐字地看完,最後一句是:「我想過一百種死法,與其失去容貌,毫無尊嚴的躺在醫院那張床上病死,我更願意在所有人都用鮮花掌聲奉獻給我時——


    親自結束自己那時日不多……璀璨又孤獨的生命。」


    她的指有些發抖,新聞稿件內滑下了一張照片。


    是媒體聞風趕到時,搶拍下的。


    美得像是易碎的藝術品般,在寒冷的夜色下,一身紅得稠豔的身影如同綻放到極致的火焰玫瑰,被酒店前的斷臂天使雕像接住了。


    是天使。


    接住了活在萬眾矚目之下的路央。


    離開播,還剩下十分鍾倒計時。


    薑濃推開玻璃門走出去,一身綢白的襯衫搭配黑色套裙,胸前別著朵白山茶,將她臉襯得沒有一絲血絲,幾近透明。


    遠遠地,柳思悠就看到了她披麻戴孝般的身影。


    待兩人在走廊上快擦肩而過時,除了鞋跟在光滑如鏡的地上發出細碎輕響,還有那濃豔的唇角勾起冷嘲熱諷的笑:“恭喜啊,路央不僅訪談給了你,連獨家遺言都大方讓你一個新人播報。”


    薑濃忽地頓住,表情很冷看著她。


    柳思悠才不懼,眼底壓著嫉的妒情緒往薑濃胸前的白山茶一掃,壓低了聲量警告:“山茶開到茶靡之後,必然是凋零的結局……薑濃,你能搶走獨家新聞又怎樣,還是鬥不過我的!”


    前方。


    程讓從演播廳現身,看向站在走廊上的兩抹身影,指了指腕表時間。


    薑濃站了秒,要過去時,清冷冷的語氣才說:“柳思悠,試試。”


    ……


    直到天色露白,新聞中心大樓的燈直到演播廳播報完路央離世的消息,都沒熄滅過一盞。


    回去的路上。


    薑濃沒有打出租車,踩著細細的高跟鞋沿著空曠冷清的街道一路走,直到累了,才不顧形象地,就坐在了枯樹旁邊。


    她內心無端端茫然地望著這雪霧彌漫的世界,幾秒沉寂過後,眼尾處瞬間暈染開的一抹濃重的紅色,顫抖著睫毛狼狽往下垂,從口袋裏拿出了冰冷的手機。


    薑濃勇氣盡失,不敢看一眼與路央這段時間的聊天記錄。


    不願去承認,這條鮮活脆弱的生命已經在自己世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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