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訪談時間還有十分鍾。


    楚綏那邊才來,最近他很難約,會來新聞台做訪談也隻是先前答應了恒林集團那邊,否則對這個提不起興趣,就連出門都是一身黑,跟披麻戴孝似的,連男士香水也懶得噴。


    走進訪談的演播室。


    旁邊工作人員已經布置好現場,邀他往中央的沙發上坐:“楚總,柳主播很快就來。”


    楚綏淡淡應了聲,隨即看到茶幾上放著一堆時尚類的雜誌,都是風樂傳媒旗下的藝人拍攝的,下秒,他那雙狐狸眼倏地頓住,落在最上方的那本封麵上。


    路央生前是高奢時尚界的寵兒,拍過的雜誌數不勝數,這本是她榮獲玉蘭獎之前拍的,旁人或許記不清楚,但是楚綏一眼能看出。


    過了數秒。


    楚綏指骨如玉,將這本雜誌拿在手裏。


    工作人員以為他要翻看,結果也沒有,反而是耐心地撫平雜誌上一抹極淺的折皺痕跡,因低頭逆著上方的冷光,異常標致的側臉輪廓顯得沉靜了許多。


    這時。


    一陣細碎的高跟鞋清晰傳來,玻璃門被推開。


    在場的人,包括楚綏都看了過去。


    是柳思悠一身精致到灼人眼的豔麗紅裙,嫋嫋婷婷走來。


    她是去補口紅了,妝容也濃。


    比起楚綏跟出殯似的穿著,她簡直這副模樣有點兒邪乎,也似的男人狐狸眼一瞬就冷寂了下來:“誰準你訪談我時穿成這樣?”


    十分鍾後。


    路過的人都看到柳思悠拿紙巾用力地擦拭掉濃豔的口紅,含淚地往衛生間跑去,外麵圍觀的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麽狀況。


    不過這場訪談沒有被終止。


    隨後梅時雨及時出現救場,拿著現成的新聞稿,頂替了柳思悠的主持位置。


    ……


    “薑主播,我把雜誌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又照你吩咐去給梅時雨通風報信了……”


    在辦公室內,冬至看柳思悠遭殃就幸災樂禍,好奇地問:“你是怎麽神機妙算到柳台花會惹怒風樂傳媒的楚總啊?”


    薑濃纖細的指慢慢放下百葉窗,冷光也從縫隙裏消失,清冷的臉蛋表情不多:“她穿的太豔了。”


    到底是柳思悠


    太過高傲自負,隻要她稍作打聽就能得知:


    路央離世後,楚綏就見不得紅了,極少在圈內赴宴不說,出門便是一身筆挺冷硬的黑西裝示人。


    薑濃隱約猜到,他是以丈夫的身份,給路央守孝三年。


    冬至稍稍探過頭,從他的角度清晰看到薑濃垂落的纖長眼睫劃過一抹濕潤的光,便默不作聲地遞了張紙巾過去。


    薑濃深呼吸幾秒,將胸口的情緒徹底壓下。


    也不再提這個話題。


    到了傍晚雪停時分。


    薑濃召集了《傾聽》的班底人員開了一場會議,她沒提招商的事,不過選擇跟著她一起做節目的,都是無比信任這位年紀輕輕的領導。


    重回辦公室後。


    她剛要去抽屜拿手機,先看到桌上不知何時放著一束玫瑰花,眼中略有疑惑,隨即發現花裏有卡片,上麵寫著:「周嘉述送」


    好半天。


    薑濃才反應過來這位周總,先前就委托過台裏的主持人給她遞給名片,也是資深讚助商之一。


    她將冬至給叫了進來,指了指那束花:“幫我找個地方扔了。”


    冬至尷尬地說:“薑主播,周總的秘書還沒走呢。”


    很快一身深藍西裝套裙的女秘書被請進來,自稱是來談節目冠名讚助的事,先是很有誠意給坐在辦公桌前的薑濃遞上了一份協議合同。


    “薑主播,周總聽說你為了拉讚助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也想盡一份薄力。”


    話落間。


    她眼神挑剔似的暗暗打量了下這位,臉倒是生的不錯,比娛樂圈那些濃妝豔抹的女明星還要禁得住看幾分,也難怪自家老板念念不忘至今。


    所謂無功不受祿,薑濃不急於收下,啟唇問:“周總還有什麽話嗎?”


    果然能擠進人才濟濟的新聞台做主持的,就沒個是蠢的,女秘書心底了然道:“周總隻是想約薑主播吃一頓晚飯。”


    未了,又意味深長地暗示:“就聊聊天而已,放心,什麽都不會做。”


    薑濃平靜的視線看了她許久,莫名的讓女秘書覺得後背生涼,才伸出白皙細長的指將這份合同書翻起,掃了一眼那讚助費的金額,笑了笑:“周總破費了。”


    女秘書以為她能被錢買下時,卻不料,薑濃毫不猶豫地將價值千金的合約撕下。


    辦公室氣氛僵持了下來,直到她臉上微微變色接了個電話。


    幾秒後,又回頭冷冷地對薑濃說:“周總的車已經在樓下——”


    言外之意,是容不得你一個沒有背景靠山的小小主持人拒絕了。


    薑濃端坐著不動,很久都沒有起身的意思,罕見的眉目清冷:“你確定周嘉述請的起嗎?”


    女秘書聞言笑道:“一頓飯而已,總不可能請得周總傾家蕩產吧,薑主播,台裏的人脈關係錯綜複雜,我勸你還是乖乖下樓吧。”


    薑濃幅度很小的點了下頭,微涼的指尖將抽屜緩緩推開,輕聲說了句:“給我一分鍾,打個電話。”


    女秘書也沒興趣偷聽,站在一旁做出請的手勢。


    隨便薑濃打電話求救於誰,反正周總暗地裏垂涎了這麽久的美人兒,今晚勢在必得——


    無論她把哪路神仙請來,都沒有用。


    第22章


    *


    華燈初上, 整座城市都被照得徹夜璀璨無比,從高樓的落地玻璃窗往下俯瞰,看清晰地看到最繁華地段的景色, 無聲息地蜿蜒成一條漫無盡頭的星河。


    這所極具現代感的西餐廳內。


    周嘉述選了視野最佳的位置來招待美人兒,又親自給她倒上一杯珍藏版的紅酒:“先前薑小姐被調離聯播組, 周某就很想助一臂之力,可惜久等不來你的聯係。”


    薑濃端坐在位子上, 燃著蠟燭的光映著她一張過分清麗的臉蛋,表情很淡,也沒有去碰這杯酒。


    顯然周嘉述是知道。


    她早就將那張名片, 像今天撕讚助合同一樣給撕了。


    等不來聯係,就主動找上門。


    周嘉述毫不在意彼此間的尷尬氣氛,甚至想裝出一副學識淵博的模樣, 與她交流:“我很好奇, 薑小姐準備今晚都不開口說一個字?”


    薑濃垂眼笑, 清冷的音色溢出唇:“周總想聽什麽?”


    “比如你缺錢的事。”


    周嘉述就喜歡薑濃這般涉世未深的模樣,這樣才有調教的空間, 手指漫不經心晃動著酒杯, 往下點明道:“近半個月你都在約台裏的讚助商, 卻沒有招商成功。”


    做新聞行業的, 特別是節目一類。


    想要能招到一些品牌公司冠名, 除了要有人脈背景外, 還得有目共睹的收視率作為戰績。


    而薑濃是新人主持,本就根基不穩,周嘉述篤定她最近為了招商的事陷入困境, 才會像聞著香味來似的獻殷勤。


    結果他話聲落地, 薑濃這邊卻不領情, 淡笑道:“誰傳我招不到商。”


    周嘉述有新聞台一手的最新消息,依舊以為她在強撐,隨即,吩咐秘書拿了張巨額的支票過來,遞到餐桌上:“這些夠嗎?”


    薑濃垂著手腕不動,背是一如既往的纖細平直。


    那些巨額,映在她幹淨純粹的眼中,仿佛又不存在似的。


    一張支票打動不了她,周嘉述又給了張,加重籌碼。


    就連語氣,也越發顯得浮浪曖昧:“薑小姐,到底多少錢才能讓你陪我一夜?”


    即便薑濃不給個準數,隻是安靜地看著手機時間。


    周嘉述也也有一整晚時間跟她耗著,不緊不慢地品了口酒,直到包廂外,女秘書敲門而入,神色有異的走到耳旁低語了會兒。


    雖然聲音壓得低,卻依舊能聽清幾個字:“京圈、那幾位……對麵的包廂。”


    周嘉述混投資圈的,平時連商樂行的麵都難約到,何況是比這位,身份更顯赫的大人物也在場,聞言自然是顧不得逼迫薑濃收下支票。


    他擱下酒杯,整理了下袖扣起身說:“我去去就回,薑小姐先慢用。”


    周嘉述一走,整個包廂的空氣都清爽幾分。


    薑濃側眸,她這邊的門沒關,也不知對麵是不是故意的,也沒關。


    就隔著條安靜的奢華走廊,清晰可見雕花木屏風後,坐著幾位男人身影,而心急過去打聲招呼的周嘉述卻連坐的資格都沒有。


    他連番敬酒下來,直到走到主位那邊。


    傅青淮卻沒有碰杯的意思,桌前就一杯清水,頭頂的水晶吊燈在他俊美的麵容投下冰冷的光,不言笑的模樣,如同寒涼材質的玉雕。


    周嘉述感覺到無形的壓迫感,卻想不通是哪裏得罪了這位。


    在旁邊,商樂行似笑非笑打破詭異的氣氛:“我們三哥今夜戒酒,卻喜歡請人喝酒。”


    周嘉述捏著酒杯:“那我喝,傅總的我一並喝了。”


    包廂裏的酒與平時應酬的不同,都是劇烈,跟喝酒精沒有什麽區別,一口下喉嚨,險些沒有燒起來,他


    冒了汗。


    在場打趣的都是旁人,傅青淮由始至終都未言半句。


    那透著淡淡冰霜般掃來的視線,卻讓人不敢挪開一步。


    也不知是這群京圈的公子哥沒什麽事消遣,還是天生不好伺候,周嘉述看他們你一句我一言的,聊起了他家的集團生意,漸漸地,就越聽越不對味,竟聊起了收購股份這事上。


    他端著酒杯的手指骨髓發冷,隻記得今晚的時間格外漫長,險些要熬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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