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離朝他們掃了一眼,一陣風吹來,將他粉色的長衫吹起,他整個人仿佛也要隨風起飛扶搖上九天,當場飛升。


    裴行知走在前麵,正心裏氣惱得不行,又受到功法折磨,整個人如被火烤著,還要忍不住去看傳信玉簡上長庚仙府新一屆府草大比,看著那一張張畫像,心裏想著這人鼻子沒他挺,那人眼睛沒他大。


    他越是看,臉色就越是如冰雪一般。


    身後二胡淒涼的聲音響起,裴行知抿了抿唇撩起眼皮朝後麵看了一眼,這一看,他動作一頓。


    隻見楚魚和謝雲珩抱在了一起。


    光落在裴行知的麵上,他此時站在香樟樹下,斑駁的陰影令他俊俏的臉生出幾分淩厲,偏偏又有幾率光明明暗暗在他眼裏搖曳著,讓他那雙漆黑的眼睛仿佛蒙上水霧煙氣,濕漉漉的。


    濕漉漉的眼尾,不知是被氣的還是惱的。


    少年如雪凜冽,就站在那兒,等著楚魚發現自己。


    楚魚哪裏知道裴行知這會兒看起來冷若冰雪,心裏都快氣成河豚了,她的傳信玉簡正好亮了一下,忙收回看嬰離的視線,低頭看玉簡。


    【平凡器修】:親,一萬根黑色情趣項圈已經全部煉完,哪裏交易,送貨上門另外付一千靈石哦!


    楚魚立刻報出了自己現在的方位。


    【平凡器修】:好巧,今天我也在懸城,且就在附近,我馬上到哦!


    楚魚和這器修約好後在這條街上最粗壯的香樟樹下見,她收起玉簡,抬頭就看到了十米開外的香樟樹。


    裴行知正冷清著臉站在那兒,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一下偏頭看過來,眉頭皺了一下,紅唇也抿了一下。


    少年烏發紅唇,眼裏還帶著情緒,眼瞳看向楚魚時直勾勾的,再看不見旁人。此時見她隻站在那兒盯著他看也不動,心情忽然緩了許多,他終於忍不住笑了一下:“過來啊!”


    楚魚眨眨眼,高高興興朝著裴行知小跑著過去,她還記得這人不久前還在不開心,語氣都小心翼翼的:“裴三哥你怎麽自己一個人先到這兒了,你走這麽快做什麽?”


    裴行知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裴行知盯著楚魚,決定要與她找個機會把話說開,一定要和她聊聊雙修的事情,她提的那些地方,他都可以答應。


    隻要沒有外人在,都可以。


    都是可以的。


    楚魚見他不說話,回頭看謝雲珩和嬰離還在後麵沒跟上來,立刻就靠了過去,小聲在他身側說:“我定製的一萬根項圈已經做好了,馬上就有人送來。”


    裴行知想,他可真敏感,楚魚一靠過來,他就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體內的血液都像在此刻沸騰起來。


    他低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耳垂,如珠如玉,粉□□白的,讓人想要一口含住。


    楚魚許久沒聽到裴行知說話,抬頭看過去,卻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裴行知靠得很近,眼中的欲來不及遮掩,卻被楚魚忽然的抬頭弄得一怔,反而襯得他眸若清水,竟是有幾分無辜。


    他長睫毛輕輕顫了一下,想收回視線,卻又不想收回,他看著楚魚,總算想起來她剛剛說的話,順著她的話就往下說:“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賣?”


    楚魚認真想了一下:“等有機會就賣!”


    裴行知盯著她的唇,她說話時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再鬆開唇時,顏色比剛才更紅了。


    真好看,他想。


    —


    從懸城到城外七苦山,一個時辰就能到。


    楚魚從器修那兒拿到項圈後,給謝雲珩和嬰離也一人發了一根:“這是我們兄妹幾個感情好的鐵證,誰都要戴的!”


    謝雲珩正納悶小魚好端端的發狗鏈子戴做什麽,就聽到身邊嬰離幽幽地歎氣:“哎,小妹這項圈倒是頗有情趣,可惜,如今我就算戴上了後春色撩人誘惑無比風情萬千又有什麽用,我大抵是熬不到那一天了,旁的姑娘就算瞧上了我,我這殘破的身體也不行啊。”


    謝雲珩:“……嬰弟,你成語用得真好。”


    嬰離一臉哀愁:“大哥,我幫你戴上,指不定你能成為咱們幾個裏第一個嚐到雙修味道的人呢,你運道一向好,不像我,倒黴催的。”


    謝雲珩半天隻憋出一句:“……那就多謝嬰弟了,那我也幫嬰弟戴。”


    楚魚手裏也拿著一根項圈,她捏著項圈看了會兒,仰頭看身側裴行知,“裴三哥給我戴?”


    說著這話,楚魚還朝著裴行知高高豎起的領子看了一眼,那豎領不僅將他雪白的脖子遮掩了大半,更是將那項圈藏得嚴嚴實實。


    秋雨讓空氣黏黏答答,濕濕潤潤的,裴行知看著楚魚,覺得她的眼睛也黏糊糊的。


    他忽然想起來從前他還不許她用這樣黏糊糊的眼神看他,他不吃這一套。


    不對,其實他吃這一套。


    他就喜歡看楚魚漂漂亮亮地站在自己麵前,用那雙水潤潤的眼睛專注地看他。


    裴行知垂下眼覷著她,清澈的眸光裏是獨屬於少年的羞澀,他伸手將項圈接了過來,“我給你戴。”


    楚魚聽到頭頂上方的呼吸聲,熱熱的,也聽到了少年清淩的尾音,他在笑。


    裴行知第一次替人戴這種東西,修長的手指捏著項圈有些發抖。


    或許是因為看不清,他又朝著楚魚靠近了一點,彎下腰來。


    太近了。


    楚魚抬頭,睫毛簌簌刷過裴行知的下巴,裴行知的下巴瞬間就燙了,麻癢的感覺傳遍全身。


    他捏著項圈的手忍不住緊了緊,餘光看到這裏人多,謝雲珩和嬰離也都戴上項圈跟上來了,便加快了手上動作。


    戴好後,他微微低頭,唇似有若無地極快擦過楚魚額頭。


    輕飄飄的,好似隻是不小心碰到。


    楚魚隻覺得額頭被濕潤柔軟的唇擦過,抬頭時卻看到少年烏光泠泠的眼睛,一派正色與冷清,他還問她:“怎麽了?我戴得不好嗎?”


    楚魚心想,剛才肯定是他不小心的,忙捏著脖子裏的項圈道:“好啊,特別好!”


    裴行知嗯了一聲,視線也落在了楚魚脖子裏的項圈上。


    他盯著那細細的項圈裹著的雪白的脖子,忽然明白楚魚那時說的話。


    後來一路去七苦山的路上,裴行知都在想那段脖子。


    楚魚當然不知道裴行知在想什麽,等到他們到七苦山山腳下,便看到了山霧濃濃,整座山都籠罩在霧氣裏,看不到任何入口。


    山腳下有不少人,大多是接了七苦山任務來解決這裏的妖物的修士。


    楚魚一眼就看到了山腳下的歪脖子樹下等著的鬥篷少年。


    那一襲黑色的鬥篷,襯得那少年越發身形單薄,他低著頭安靜地等在那兒,隱沒在人群裏,竟是沒有人注意到。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那少年抬起那張秀氣的臉,見是楚魚一行人,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朝著他們招了招手。


    那少年的臉本來隻能算是秀氣,可一笑,竟像是芙蕖花開,空氣裏都似乎爆開了清淡的香氣,幽雅的秀美。


    楚魚發自內心地讚美:“他長得可真好看啊!讓我看看他耍的什麽花招。”


    裴行知一聽,仔細看了一眼那樹下的少年,十分不讚同:“哪裏好看了?”


    楚魚一邊走,一邊說:“剛開始看平平無奇,但你沒發現嗎,他一笑就像是花開了一樣秀美。”


    裴行知還沒來得及說話,謝雲珩就說了:“確實油頭粉麵的,嬰弟你怎麽看?”


    楚魚也跟著看向嬰離,就見到嬰離摘了路邊的小野花,往頭上插,幽幽說道:“比我還妖裏妖氣的,定不是什麽好人。”


    楚魚實在是見不得嬰二哥這樣子,眼睛疼,趕緊轉頭看裴行知洗洗眼。


    少年烏發雪膚,唇紅齒白,他背上的細腰劍在赤獄戰場斷裂了,如今換成了一把普通的鐵劍,可那劍被他背在身上,卻襯出了靈劍的氣質,整個人清淩淩的,像是山泉水一樣清澈。


    就是“山泉水”現在有點小情緒的樣子。


    楚魚忍不住扯了扯他袖子:“裴三哥,你又怎麽了啊?”


    剛剛戴項圈時不是好好的嗎?


    裴行知象征性回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當然也沒想著扯回來。


    結果楚魚一下就鬆開了。


    裴行知:“……”


    裴行知看她一眼,見她正在看自己,心裏顯然高興了一些,他嘴裏說著:“我怕你被對方的美貌迷到,也不是什麽絕世美貌。”


    楚魚偷偷觀察他的神色,心想他不會是在和別人比美吧?


    想了想,她試探性地一籮筐一籮筐的甜蜜話往外丟:“我怎麽會被迷到?至今為止隻有裴三哥你的絕世美貌把我迷住了,我第一次遇見你時就被迷住啦,你忘記了嗎?”


    裴行知當然記得,嘴角卻在往上翹,但他故作矜持:“我忘了,當時是怎麽樣的?”


    說著話,烏漆漆的眼睛就看著楚魚,似在等著她將那一幕描繪出來。


    楚魚忍不住心想,你這苦瓜記性可真差!


    楚魚:“就在塵穢秘境,我們遇到怨靈那次,你救了我還抱了我,第一句話就說‘你是被我的絕世美貌迷住了嗎?’那我當時……我當時確實被迷住了,但也不能承認啊!畢竟你後麵還指責我媚眼亂飛,你說你不吃那一套,你都忘啦?”


    裴行知被楚魚的甜言蜜語哄得心花怒放,低著頭眼睛亮晶晶的,就要開口。


    “你們來了。”鬥篷少年走過來,一句話打斷了楚魚和裴行知的話,“你們要的東西,都在山裏,山裏什麽都有。”


    楚魚被轉移了注意力,故意好奇問道:“這山裏不是出事了嗎?你還敢進去啊?”


    那少年掃了楚魚一行人一眼,笑了:“你們不是修士嗎?我跟著你們有什麽好怕的?再說了,這山我熟,你們不是要妖獸嗎?”


    楚魚和裴行知短暫對視了一下,自然地和人聊上了:“這麽說,你經常帶人進山了?我怎麽聽說進這山的都沒活著出來的啊?”


    那少年嘴角的笑容淺淺,看起來很是靈動:“我叫阿梧,從小住在山裏,有我帶著你們不會有事,何況,傳言都不是真的啊,否則哪還有那麽多人進山?”


    楚魚好奇問:“山裏的妖獸都是哪裏來的?現在除了南荒妖穴,外麵零散的妖獸很少吧,大多在一些秘境裏還有一些。”


    “這我不能告訴你,總之你們想要的都會有。”


    “這山霧真的好大好濃啊,你偷偷告訴我,七苦山裏是不是有什麽厲害的大妖?你從小住在這兒知道的吧?”


    “這我哪知道呀……”


    裴行知三人跟在楚魚身後,一路聽著楚魚和阿梧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也沒出聲打斷他們。


    仿佛他們真的進山就是為了買妖獸。


    進入山霧中,周圍什麽都看不清了,就算是近在咫尺的人,都仿佛隔了很遠的距離。


    阿梧回頭看了楚魚一眼,眼底有幽綠色的光一閃而逝,聲音都變得空靈幾分,“跟緊我,在這山屋裏很容易走散。”


    “馬上馬上!我們肯定不會丟!”


    楚魚回頭,裴行知已經上前一步,沒有任何猶豫,拉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手掌幹燥溫熱,帶著薄薄的繭子,一下包裹住了楚魚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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