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租的房子到期, 反正在哪裏住都是住,周遇清通知了熟識的好友一番,就開始著手處理搬家的事。


    阮舟高考後的邀約太多,他又是喜歡玩鬧的性子, 所以最開始周遇清直接把他拒之門外,讓他好好的去玩不必操心自己搬家的事。倒是阮檸天天來報道,這兒幫一點忙, 那兒幫一點忙, 倒也聊勝於無。


    忙活了幾天後, 程硯南過來找周遇清吃飯,看到了阮檸,開玩笑說她是個十八歲的管家婆,阮檸又羞又氣,狠狠的踩了程硯南一腳。


    氣的程硯南直嚷:“這個小丫頭成為你之後我第二討厭的人了!”


    阮檸不解:“為什麽你討厭他?”


    程硯南哼哼:“他又一次拒絕了我的項目!”


    瞥到周遇清臉上淡淡的什麽表情都沒有,沉默的收拾著行李,阮檸垂下了眼,走進了書房去幫忙。


    周遇清雖然一個人住,但是東西卻不少。整理了兩天,客廳裏已經堆起了七八個大紙箱,還不包括他書房裏一堆還沒分類整理出來的書籍。


    阮檸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力氣小,所以挑了書房最小的一個箱子抱起來。


    抱的時候她沒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直到走到了周遇清旁邊,發現對方看著自己手裏的箱子神色凜然,阮檸腳步一頓,而後就是突然而至的失重感,箱子裏的書爭先恐後的往地上掉。


    阮檸這才看到,這個紙箱子底部的膠帶隻是隨便一貼根本就不牢固。


    想到周遇清嚴肅的表情,阮檸猜測這堆書對他而言應該很重要,於是連忙蹲下來收拾。


    周遇清站跟著蹲下:“算了,我來,你坐著玩一會兒,等下我們一起去吃中飯。”


    程硯南正在給周遇清其他的行李封著膠帶,給阮檸解圍道:“對啊,妹妹,丟給我們做就好了,你應該學學阮舟那小子,跑的遠遠的。”


    阮檸恰好撿起了一本編程書,她聽話起身,準備把書放進周遇清手裏的箱子,就去一旁先休息休息不再添亂。


    就在她站起的瞬間,一張照片從編程書裏掉落,阮檸隻來得及看到周遇清是照片的主人公之一,隨後周遇清修長的手指直接了當的將才掉落在地上的照片撕成了碎片。


    男人撕照片的動作極其果斷,仿佛手裏的不是自己的照片,而是一張廢紙。仔細看,他的眼神裏還有一絲厭惡。


    撕完照片,丟進垃圾桶之後周遇清臉色不虞,從阮檸的手上接過書,再說話時語調沒有任何的起伏。


    “不要再碰這些書了。”


    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感傳進阮檸的心髒,她滯了滯,抬起雙眸看著周遇清問道:“你為什麽要撕掉那張照片啊?”


    周遇清沒有看她,把書丟到了程硯南手上,一雙眸子如同染過墨水一樣黑沉,警告似的說道:“要幫忙就好好幫,連個膠帶都纏不緊嗎?”


    程硯南想到這確實是自己的原因,昨天他在纏那箱書的時候剛好有人喊他打遊戲,因而把膠帶隨便一貼,他就扭頭出了周遇清的書房,今天也忘了這件事。


    眼下看著好好的氛圍突然變得凝重,被周遇清凶到的小姑娘站在一旁掐著手指,一臉的不知所措,程硯南歎了口氣:“都是我的錯,我自罰,今天請你們兩吃大餐好吧?”


    周遇清和阮檸都沒有吭聲,程硯南走到阮檸旁邊突然扶著頭唉聲叫:“哎呀我低血糖犯了,快快快,妹妹去一樓的小超市幫我買條糖來,不然我就要暈倒了。”


    阮檸知道這是程硯南在給自己台階下,乖乖的拿著手機就要下樓,出門前周遇清出聲把她喊住:“記得一直開著通訊錄,有什麽不對立馬撥我電話。”


    本來要墜落的眼淚瞬間消失在眼眶,阮檸心裏還有點生氣,因而也很冷漠的“哦”了一聲。


    周遇清微微皺了一下眉,又強調了一遍:“五分鍾內沒回來,我會下樓去找你。”


    ……


    直到阮檸下了樓,程硯南才錘了一下周遇清的肩膀:“你這是搞什麽,打人家一巴掌又來給一顆糖嗎?”


    周遇清纖長的手指滑著手機屏幕,點下了計時器,而後疑惑道:“我怎麽了?”


    “你怎麽了?”程硯南不敢置信的反問:“你知不知道你剛剛是什麽態度啊?人家小姑娘好好的暑假不過,天天圍在你身邊幫你的忙,不就是掉了本書裏麵滑出了你和張博興的照片嗎,你就冷臉,還陰陽怪氣的讓人家不要碰你的書……”


    他喋喋不休,一口氣說了太多話,終於吐露了幹淨之後長長的喘出一口氣,接著問周遇清:“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拽啊?”


    周遇清冷著一張臉,冰涼的眼神回視程硯南。


    但對方和他相處這麽多年,絲毫不懼,反而譏諷道:“又是這幅死人臉,都大半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是走不出來?你是個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了,沉溺於過去的破事想不通是叛逆小孩才會有的行為,而你呢?”


    “那你想讓我怎麽樣?”周遇清勾了一下唇角,臉上卻沒有笑意:“我沒有叛逆的權利嗎?我就必須變回原來的我嗎?我就一點兒脾氣都不能有?”


    說到這裏,周遇清想到剛剛女孩受傷的眼神,他的語氣一頓,而後像自言自語:“而且我本意不是想凶她的,我隻是不想被她看到我的過往,我覺得有點諷刺。”


    程硯南不解:“諷刺什麽?”


    “我希望她溫暖明媚充滿希望的去做每一件事,可我們兩的經曆不恰恰是這樣去做之後最壞的一種結果嗎?這難道不諷刺?”


    周遇清說這句話時,眼神逐漸回溫,他的情緒很快的穩定下來,似乎也清醒了,想通了剛剛的遷怒,他沉聲對程硯南道歉。


    程硯南的臉上有看破什麽的遲疑,也有不敢相信的尷尬。最後他裝作平靜的問周遇清:“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的那麽保護一個人,你內心是用什麽身份在給她搭一座隻有陽光的聖殿呢?”


    -


    距離周遇清定下的五分鍾時間已經過了一半,空氣裏發酵著的全是讓人難捱的沉默,而阮檸也終於在這沉默之中拿著好幾包糖回到了出租屋。


    明明周遇清和程硯南都蹲在地上各忙各的,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但阮檸就是敏銳的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阮檸把糖拿到程硯南旁邊,然後幫他按著紙箱,在他割膠帶的空檔裏,她壓低聲音問:“你們倆是不是吵架啦?”


    程硯南嗤笑了一聲:“是啊,吵了,吵得可凶了,我把他狠狠罵了一頓。”


    他沒有壓低音量,一說完,周遇清的眼神就瞟了過來,但是對方沒有反駁他,而是拍了拍手裏的灰,起身去衛生間洗手。


    阮檸信以為真,氣的捏緊了手上還沒放下的糖:“有話不能好好說嘛?你罵他幹嘛呀。”


    程硯南無語的偏頭:“喂,丫頭,我是在給你出氣好吧?剛剛他說你你難道不生氣嗎?你應該和我站在統一戰線狠狠的罵他一頓才對。”


    瞥到周遇清緩慢的洗著手,極低落的樣子,阮檸心裏發堵,咬牙道:“我才不要你幫我出氣,我也不要罵他,你憑什麽罵他呀!你你你……”


    她語速快到打結,越想越氣,然後把糖往程硯南手上一塞:“你今天有點討厭。”


    程硯南被她說的無語,懶得搭理她,繼續幹著手頭上的活。


    周遇清在衛生間衝洗手上泡沫時,聽完了外麵全部的動靜,搖了搖頭,一抬頭才發現鏡子裏他的眼中盛滿了笑意。


    想到程硯南的問題,周遇清又低下頭洗了一遍手。


    擔心周遇清的心情,阮檸起了身,想到他好像一直沒有喝水,於是去廚房倒了一杯溫水,然後放在了周遇清的手邊。


    男人彎著桃花眼,語氣溫和的和阮檸道了謝。


    阮檸搖了搖頭,輕輕安慰了一句:“你不要生氣呀。”


    等把所有東西都打包好之後,兩個大男人開始往下搬,而阮檸跟著清點,在她清點的時候,周遇清走到一旁去接母上大人的電話。


    兩個男人的車後座都被塞的滿滿當當,阮檸數了好幾遍才發現少了一個箱子,她主動請纓上樓去找。


    程硯南忙了一天,餓得慌:“要不算了吧,反正還要來的,書房裏還有那麽多書沒有清呢,下次跟著書房裏的書一起帶走不就好了。”


    阮檸:“不行,那裏麵的都是洗漱用品,急著用的。”


    “煩死了,你這個周遇清的小管家婆!”


    阮檸笑著進了電梯,這是自從上回電梯事件後到現在她頭一回獨自進電梯,竟然破天荒的沒覺得害怕。


    順利的又回到了周遇清的房子,阮檸環視了一圈,都沒有看到紙箱,她擔心是和別的物品搞混了落在了書房裏,於是連忙去開書房的門。


    誰知道,轉了兩下,門都毫無動靜,全然不像平時一扭就開。


    她又嚐試了一遍,最後終於意識到,周遇清將書房鎖了起來。


    他為什麽會突然鎖住書房的門,這答案聯係起今天發生的事顯而易見。


    他不再允許自己進入他的書房,就像是要把她隔離出他的世界一樣。


    阮檸的心髒慢慢的沉了下來。


    要怎麽去形容這一刻的感覺呢,就好像是努力了那麽久,終於可以靠他很近很近了。


    可是還是有無數的小細節告訴你,他的世界並沒有真正的朝你展開,你之前的許多美好期待都隻是你一個人的幻想。


    那張被驟然撕碎的照片好像又出現在了眼前,周遇清寧願撕碎也不給她看一眼的畫麵更是反複重演。


    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將剛剛那酸澀的情緒消化掉了,可是為什麽喉頭還是會被哽住?


    阮檸無助的蹲下身,聽到了後麵的腳步聲,她轉過頭看見了周遇清。


    男人目光炯炯似乎有話要說,阮檸等了半晌,最後還是沒有等到他開口。


    原來,要走進他的世界還是那麽的難。上一秒對你敞開的門,也可以在下一秒一聲不吭的關上。


    究其根本,不過是她還是周遇清的局外人。


    有股難言的疲憊,阮檸站了起來,經過周遇清旁邊時,她歎了一口氣後道:“我今天好累,不想吃了,你和程硯南去吧。”


    周遇清問:“那我先送你回去?”


    阮檸婉拒:“阮舟會來接我的。”


    ……


    周遇清隻好下樓,在經過程硯南車窗時,他緊緊鎖著眉頭,表情嚴肅。


    程硯南一臉看破的自言自語道:“某人脫單的希望真是渺茫。”


    作者有話說:


    程硯南:周遇清你開不開竅,再不開竅我拿榔頭敲到你開竅了啊!


    第43章 訴我衷腸(四三)


    阮檸在周遇清的出租屋裏看著他和程硯南的車都駛出小區, 她就下了樓。


    大概是葉迪帶來的陰影使然,眼下周遇清和程硯南一走,她獨自行動時就總會有自己被人盯著的感覺。


    本來阮檸還打算一個人回蔚闌苑, 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後心裏實在害怕再加上和周遇清說了有點累之後, 她的身體也莫名泛起了酸意。最終她停在了一個大庭廣眾之下的公交站旁,給阮舟打了電話。


    剛剛和周遇清說讓阮舟來接隻是借口, 沒想到會成為必然。


    等待的空檔裏, 阮檸開始掰著手指頭算時間。


    二十三號出成績,二十八號填誌願,如果快的話, 通知書七月半左右就會到, 她看了往年清遙大學的軍訓時間, 一般八月二十號左右就開始了。


    也就是說, 她在恒城隻有不到兩個半月的時間了。


    兩個半月,聽起來很久,久到讓今天以前的阮檸覺得自己很有希望,但是眼下往後退的念頭又開始反複。


    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很矯情,但目前確實也沒有什麽能激發她的勇敢。


    喜歡一個人, 本就會瞻前顧後,想橫衝直撞,也想退避三舍。


    阮檸等了不到半個小時,阮舟就騎著共享小電驢出現在她麵前。


    因為天天在外麵浪, 所以阮舟本就不白皙的皮膚直接曬成了古銅色。在家裏的時候還不覺得,眼下他咧著大白牙笑,色彩差異十分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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