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除了愛王家衛導演那種獨有的電影風格, 還有電影中曼神說過的那句話——


    “我以前以為一分鍾很快就會過去, 其實是可以很長的。”


    “有一天有個人指著手表跟我說, 他會因為那一分鍾而永遠記住我,那時候我覺得很動聽……”


    她當時坐在電腦前聽著這句台詞, 後麵的話她都沒太注意, 隻獨獨記住了這句話。


    那時, 她希望自己未來喜歡上的人, 是個可以讓她一分鍾就想去記住的人。


    後來她的確因為在鎮長辦公室外抬頭的那一分鍾,而看上了這個男人。


    那麽此刻同理, 她也會因為這一分鍾,而永遠記住他。


    她嘴角的弧度終於開始蔓延開來,一掃先前的陰霾,眼中星星點點地亮起來。


    “我也是, 溫行知。”她無比堅定。


    我也看見了我的星星。


    溫行知看著她, 細碎的笑意漾開, 將她額前的碎發輕輕撥開, 俯身輕吻, “現在開心了?”


    “嗯。”


    “那回去?”


    “再等等……”她嬌嗔著聲音, 不願動身。


    雖然沒什麽好看的, 但是這樣躺著還挺舒服。


    溫行知卻徑直將她橫抱起來, “還有正事兒沒辦呢,等什麽等?”


    他可等不及了。


    她瞠目。


    溫行知!!


    掙紮是沒用的,他雖平時慣著她寵著她,可在這方麵,她從來拗不過他。


    這番糾纏又是到了後半夜才讓人休息。


    那張床她睡不慣,中途總是睡了醒醒了睡。


    夜裏又不知道是多少次醒了過來,男人結實的手臂就被她枕在頭下,她動了個身去看時間,才早上五點。


    她幹脆便睜著眼看著外麵的江水山景消磨時間,打算等著天亮以後,再起身回家。


    溫行知其實睡得也不好,夢裏總是出現一個嬌嬌柔柔的女生,若即若離的,在她幾番動彈之後,他的夢便徹底轉醒。


    手臂收攏,身軀往前,她後背緊緊地貼著他,兩個人嚴絲合縫地挨著一起,他下巴擱在她頸窩,惺忪著眼,沒說話。


    身體緊貼在一起,她分不清彼此的體溫,隻覺得他的氣息此刻熟悉得叫人心癢,於是忍不住回頭親親他,唇齒交纏一番離開後,他卻像上了癮一般再度俯下身來與她癡纏。


    他吻她時,總是吻得又深又用力,強勢地扣著她的後腦勺不讓她跑,她最後缺了氧,先是沉重地大口呼吸,到了後來,就會開始推他。


    有的時候是抗議性地掙紮,有的時候是真生了氣要打人。


    溫行知也總是樂此不疲,像是喜歡看她生氣撓人似的。


    到最後都有些失控了,她被他緊鎖在臂彎裏,感受熱烈蔓延過唇角和脖頸,最後輕輕落在她光滑的肩頭。


    “早班的輪渡開了。”


    “回去吧。”她這麽說著。


    清晨五點的平安鎮尚未全然蘇醒。


    她在對麵看平安鎮的時候,抱著相機在江上,抬手拍了一張。


    溫行知沒睡好的時候都不太愛說話,隻撐著頭看著江水和她,眸色淡淡,沒什麽精神。


    雖然五點的平安鎮還不太熱鬧,可早班輪渡的人卻特別多。


    背著花簍上集市占攤位的老婦人和老太爺們,個個精神抖擻,在這種對比下,就顯得溫行知頹廢很多。


    她輕輕笑了,靠過去,“這麽嚴重啊?”


    以前怎麽沒發現他起床氣這麽重呢?


    他沒說話,隻抬起手臂,毛衣袖之下有一條淺淺的紅色抓痕延伸出來,是昨晚被他折磨時她報複留下的。


    她看得羞了,裝得不以為然,“也不嚴重嘛。”


    他卻懶散地撐著頭,嗤笑道,“不然勞駕您再往上抬了看一眼?”


    這抓痕是由深及淺蔓延出來的,再往裏,還有更嚴重的。


    “不要,看了又得賴我。”


    周圍人多,他勉強提了個神靠近她,低聲道,“不賴你賴誰?難不成還賴我?”


    “就是賴你,”她笑吟吟地,“誰讓你欺負我。”


    “我不是經常這麽欺負你麽?你之前不還挺滿意我這樣……”


    她大驚,死死地捂住他那張犯罪的嘴,神色慌張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注意這邊後,她才低罵道,“溫行知,臭流氓!”


    他吃吃笑起來。


    輪渡就二十分鍾,靠了岸,大批人湧了下去,他們跟在最後一批下了船。


    往回走的時候,他們碰見了一個人。


    是王永微。


    估計是出來給她寶貝兒子買早餐的,手上提了一堆豆漿油條,還有買來的新鮮蔬菜,看見她,又看見緊摟著她腰的溫行知,麵無表情地與她目光交匯而過。


    大清早的就犯了晦氣,南苡剛還在和溫行知嬉笑的臉,慢慢地就垮了下去。


    換作以前,王永微肯定已經走上來對著她一陣冷嘲熱諷,再不然,也會唾棄她一眼,然後傲然走開。


    根本不像現在,見到他們吭都不吭一聲,夾著尾巴直接繞了個道就走人了。


    溫行知看不出什麽特別情緒來,可她知道是因為他當初去找過李孝全。


    關於這個問題,她特別好奇。


    打探消息這種事兒向來都是張曉武的拿手絕活,她和溫行知沒羞沒臊地廝混了三天後,再回工作室後,便和張曉武說了這事兒。


    張曉武當時的反應就是一個絕,說溫行知幹了一件他早就想幹但一直沒幹的事兒。


    李孝全多欠揍啊,那男的走在街上,肥頭大耳皮膚黝黑的,時不時還衝著女人猥瑣地笑,這要擱幾年前張曉武最年輕氣盛的時候,那真是見一次打一次。


    南苡其實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李孝全是平安鎮上出了名的無賴,成天遊手好閑,吃喝嫖賭樣樣都沾,小鎮上關於他的流言也全都是“他和哪家哪家的媳婦兒勾搭成奸,成了情人”。


    而她的父親生前好歹也是個中學教師,王永微就算嫌棄父親性子悶,父親卻也到底是個文化人,王永微怎麽能有一天看上李孝全這種雜碎?


    想歸想,那消息也得探。


    後來張曉武和阿航輪番連著和沈青綿那幾個人喝了好幾天的酒,才總算是替她把話套了個大概。


    說的是當初溫行知突然叫了一批人來平安鎮,那批人是從哪兒來的沈青綿他們死活沒說,隻說是當時兩輛黑色越野車氣勢洶洶地停在了李孝全租的房子樓下。


    當時還是大白天,是夏天日頭最曬的時候,街上除了一些放了假的學生愛在外麵亂跑之外,就沒什麽人了。


    所以最後看見他們的人也不多。


    沈青綿跟在溫行知身後就知道他想幹什麽了,於是心有靈犀地,跟著配合演了一場戲。


    那群人穿著黑色西裝,個個人高馬大的,門剛開了一個縫,那群人便直接破門魚貫而入。


    李孝全一家三口正吃著飯呢,突然就衝進去了一群人。普通小鎮人民哪裏見過這種架勢,王永微嚇得尖叫要報警,結果反手就被製服封住了嘴,連帶著那個聒噪哭鬧的小孩兒也一並封了嘴。


    李孝全當時都嚇傻了,還沒摸清楚什麽狀況,就看見有個男人走進來,提了個凳子往他麵前重重一放,對著後麵另一個男人說道,“行哥,坐!”


    後麵慢悠悠、不慌不忙地就走進來了一個穿著普通黑色t恤的男人。


    看那氣場,估計就是正主了。


    溫行知平時看著就不像是個好惹的人,那時候卻斂了眉,一身的肅然凜冽,很是自然地坐了下來,然後翹了個二郎腿,嘴裏叼著一根煙,沈青綿機靈,趕緊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


    煙燃起來後,他也沒著急說話,隻緩緩地抽著,時不時彈彈煙灰,盯著李孝全,全程冷淡得幾近漠然。


    似是斟酌著要開口,又似是要等著麵前的人不打自招。


    李孝全起初還硬著脊背罵人,可每罵一句,旁邊穿黑色西裝的人便抽一耳光,後來李孝全被抽得麵紅耳赤腦袋紅腫的,再也不敢開口了。


    溫行知卻依然淡淡地抽著煙,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心思難定,叫人猜不透。


    那場心理戰最終是迫得李孝全受不了了,在這種強勢逼人的氣壓下,崩潰得跪地求了饒。


    李孝全見過溫行知一麵,所以知道他是為什麽事兒來的。


    沈青綿坦誠地講,他當時在旁邊看著溫行知那模樣那氣場,真他媽像是那種不幹合法事兒的組織老大。


    森然、冷靜,渾身肅殺之意。


    且溫行知全程就隻說了兩句話——


    “你們在這地方怎麽橫我都不管,我隻管南苡。”


    “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今後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們去找南家那兩姐妹,你們,就別想活著走出這裏。”


    話裏不輕不淡,可聽到最後,他低沉的嗓音裏,竟慢慢地品出了一絲涼薄與戾氣。


    總叫人覺得,他真有那個本事。


    他們要真膽敢量著膽子去觸他底線,他也真的敢弄死他們。


    李孝全後來是親眼見過的,一堆人打架鬧事,這個人,居然還能安然無恙,狂妄得無法無天。


    當時沈青綿雖麵無表情,想著要給行哥把場子撐住了,但心裏一直在默念天地老爺,他一生根正苗紅熱愛和平遵紀守法不幹壞事兒,今天就隻是演一出戲。


    為了一個女人。


    南苡靜靜地聽著。


    張曉武事無巨細地將這些事兒講了出來。


    “老大,這可都是那幾個人自己原話講出來的啊,我可沒添油加醋。”


    阿航認同,“我證明。”


    她陷在椅子裏,對著電腦裏的那堆圖片沉默半天,突然笑出聲,“我說呢,怪不得那天早上王永微看見我就跑。”


    被嚇成這樣,能不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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