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遊站在樓梯好一會兒才感覺這事確實算過去了,便也離開了。


    翌日,她便立刻離開了薑長老的主峰,直直飛向小綠的山門。


    剛停在山門門口,隨之遊就感覺幾道不太友好的視線打在了自己身上,當自己尋著這視線去時,便又隻看到掩麵低聲議論的弟子。


    看來,她昨日入了薑長老山門的事情被傳開了。


    對待這種陣營叛徒,沒被套麻袋打已經不錯了。


    隨之遊心知情況不妙,便片刻不停再次禦劍直接飛進大殿內找小綠了。剛進主殿,幾柄劍影便直衝衝朝她飛來,她左右欠身好不容易躲過,一抬頭就見小綠臉都有些發綠了。


    真綠啊,這麽綠不適合買股,趕緊退市吧。


    隨之遊正想著,便聽小綠大吼道:“你這孽徒居然還敢來見我!”


    小綠這會兒臉不綠了,紅得跟螃蟹似的,顯然有些氣急敗壞,“現在整個南陽派都知道你,我裴莞家的人,居然中途叛出了我的陣營,去了那薑照影的陣營!你真是想氣死我啊!”


    原來薑長老的名字不是長老啊。


    隨之遊都快慣性覺得他應該就叫薑長老了,三兩步跳到小綠麵前,眼睛一眨便流出淚來抱住了小綠的腿,“小——姑奶啊!你誤會弟子了!弟子對你是一片赤忱啊!弟子此行想得便是如今這陣營糾纏不清,便決定過去臥薪嚐膽,給你當細作!為你密謀大業啊姑奶!”


    小綠咬牙切齒,抬了抬腿,“撒手,鬼話連篇!”


    “姑奶!你信我!我絕對不會背叛裴家的啊!”


    隨之遊鬼哭狼嚎好一通。


    小綠扯了半天,硬是沒扯動,無奈地啐她兩口,“你起來!好好說話!”


    “行,我抱著確實有點累。”隨之遊利索起身,又說:“姑奶,我沒有背叛你啊,就是覺得那薑長老奇奇怪怪的,想著一探究竟而已!”


    “你也知道他奇怪!”小綠沒半點好氣,緊接著又頗有幾分苦口婆心,“說真的,我也不是強迫你非得跟我在一個陣營,但你真的為什麽非要選薑照影啊!倘若是周劉兩位長老甚至是掌門我都沒有這麽氣!他就是一個貪圖名利還假裝清高,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小綠越說越氣,麵色也難看起來。


    隨之遊聞到了恩怨的味道,立刻好聲好氣一麵勸慰小綠一麵扶著她坐下了,安撫完卻還不忘補一句:“我也覺得他這人很怪,比如周劉長老為了奪他妹妹反而害死妹妹,他居然能強忍著不報仇?甚至昨天還調和他們之間的事情你知道嗎?”


    “我就說!他真的很會裝,薑師姐事情發生後我以為他會報仇,結果他根本不在乎!他對得起薑師姐嗎?要不是薑師姐當初極力扶持他,他怎麽可能當得上長老啊!”


    小綠顯然沒藏住事,連“薑師姐”都喊出來了,顯然對當年的事情也耿耿於懷。


    隨之遊也不給她反應機會,立刻追問道:“姑奶你這話說得偏頗,我覺得他不至於還需要靠妹妹扶著這麽廢物吧?”


    “他哪裏不廢物?當年南陽派大戰中他根本沒參與,反而在結束後才被薑師妹帶回門派,說是她哥哥曆練歸來還未有門派,然後進了我們門派被薑師姐和她的跟隨者一路扶持到了掌門。”小綠情緒被調動起,氣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隨之遊垂下眸光,不說話了。


    小綠罵了半天發現沒有捧哏,便立刻掐了一把隨之遊,“你說話啊!薑照影是不是沒良心啊!你怎麽不繼續了!”


    隨之遊疼得一激靈,張口就道:“那說不定就是他故意要除掉薑師姐的啊!”


    小綠愣住,“這麽陰毒嗎?”


    隨之遊道:“很有可能,我覺得他就是這麽陰毒的人。”


    她說完後,又道:“姑奶,我有事兒先走了啊!”


    “行,今天的事情你記住,想活下來一個字也不能吐出去!”小綠囑咐起來,自覺剛剛失言,又道:“不行,你聽姑奶的話,見勢不對立刻回來!薑照影無論如何也不能直接在我眼皮下動手的!”


    隨之遊點頭,卻又道:“姑奶,你比他們適合當掌門多了。”


    小綠咬碎一口牙,“還掌門掌門呢,少惦記了。”


    隨之遊笑了下,又道:“姑奶當上掌門還是得記著我啊。”


    小綠被這麽一奉承,倒是有些輕飄飄,拍了她幾下,“死丫頭!真是一張好嘴皮子!”


    隨之遊也不反駁,聽了她幾句叮囑,便禦劍離開了。


    剛剛從主峰離開沒多久,她立刻被幾名弟子強行押住,送往了掌門的大殿離。


    掌門坐在主殿,周劉兩位長老坐在兩側,堂下早已跪著四名弟子。


    隨之遊瞟了一眼,認出來這是那天在周長老山門候著的弟子。


    掌門問道:“可是她?”


    兩位長老點頭。


    於是下一刻,隨之遊便被弟子押著跪下,跟幾個弟子跪在一塊。


    掌門道:“人都齊了是麽?”


    周長老又點頭,不說話。


    掌門冷哼一聲,“私下的事情擺到台麵上,讓這些弟子看了笑話倒是知道問題了?兩名長老公然在門派內動手,真是吵得熱鬧,嘴上沒個把門是吧?薑師妹的事情居然也這麽囫圇說出來?非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們爭風吃醋鬧出人命?”


    幾個跪著的弟子瞬間麵如土色。


    話說到這裏,他們被押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清楚。


    隨之遊聽得有點想笑,長老管不住嘴,倒是聽的人的錯了。


    還有掌門這姿態也有點滑稽的,內鬥歸內鬥,但體麵還是要體麵,總而言之都是利益共同體是麽?


    這南陽派,幾百年是一點沒變化。


    唯一的變化是,幾百年前,跪在這裏的是江危樓,現在,是她。


    行吧,這夫妻不白當,有難同享。


    隨之遊沒有動作,在等掌門宣判她和這四位弟子的命運。


    許久,掌門這借故敲打的話終於臨近尾聲,隻留下一句命令,“這幾個弟子,你們自己帶去處理。”


    這還不能髒您的手呢?


    隨之遊笑出聲來了。


    幾名弟子終於哭出聲來,求饒聲不絕,聒噪至極。


    隨之遊站起身,手邊畫出一柄劍來,看向他們。


    掌門冷笑一聲:“垂死掙紮。”


    隨之遊道:“一個個來還是一起啊?我趕時間,收拾完你們還得去收拾薑照影,要不一起吧?”


    她一手掐出法決,光團瞬間籠罩住幾名弟子。


    隨之遊抬腿將四個占地兒的弟子打包踹出大殿,一手橫著劍,一麵看著他們。


    偏偏不速之客來得如此之快,他們打架前互飆狠話的環節還沒開始,一道光影瞬間浮現在殿內。


    薑照影拄著拐杖,麵罩下的眼睛看著她。


    隨之遊道:“怎麽不敲你那拐杖了,這會兒吸收怨氣和憎恨不是正好麽?看你吸了這麽些年,活脫脫跟個癮君子似的,如此見不得人。”


    薑照影握著拐杖的指節蒼白幾分。


    第62章


    “我曾聽聞, 魔族大陣——”江危樓笑了下,放下茶杯,翠綠色茶湯激起片片漣漪, “最是耗心勞神。魔尊再是法力高強,若要在一日內畫出這陣法, 也絕無可能。”


    他話音落下, 便看向仲長狸。


    江危樓麵上的傷還未好透, 其中一道狐狸爪痕最是狹長,幾乎要蔓延到眼角下。如今他言笑晏晏,氣度翩翩,卻因眼下的微紅顯出幾分惑人來。


    仲長狸本就機敏多疑,如何聽不出江危樓話中意思。他入魔界再到亂魔宮,最多不到一日時間,裴澹又是何來的辦法能布下這大陣, 隻等他入甕呢?


    要不然便是消息走漏,要不然便是這裴澹早已料到。


    仲長狸微微挺直了背, 九條尾巴看似仍是放鬆的下垂著, 然而尾巴尖卻已擺動起來。他捏著扇子, 垂眸帶笑, 看向裴澹, “魔尊看來也不是白當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倒是有些意思。”


    “八海帝君婚宴之事鬧得如此之大, 你再來鬧這一趟,難道很難猜麽?”裴澹仍在把玩著腰間的玉佩, 如凝脂的手比玉還要再漂亮幾分, “衍衡帝君莫不是看著調解不成, 便要來從中作梗,是本尊與治山帝君更多些隔閡麽?”


    這解釋看似合理,但江危樓知道,懷疑的種子隻在仲長狸心下埋得更深了些。


    他自然是拿不準裴澹是當真早已布下,還是仲長狸自己消息走漏有了細作,但這並不重要。無論是哪一樣,都夠仲長狸自己折騰了,他要的便是如此。


    江危樓笑吟吟地道:“我不過是心直口快了些,有疑惑便提了罷了,如今得了解答才更隻魔尊果然料事如神啊。”


    他恍然大悟一樣的表情,卻隻令裴澹與仲長狸更為不喜。


    世事愛磋磨,如此互相不喜的三人卻偏偏要坐在一桌,還都需各自笑臉相迎。


    裴澹又道:“所以,莫非衍衡帝君還是拿不準該如何解決麽?或者是,覺得本尊是個耳根子軟的,打算用拖字訣再拖些時日?”


    他盯著腰間的玉,話音淡淡:“恐怕衍衡帝君的算盤打得不夠好,本尊有的是時間,便陪著耗又如何?”


    “你這咄咄逼人的樣子,本君看你倒是很著急啊。”仲長狸向來牙尖,語氣輕佻戲謔,“魔尊若是實在著急著找人給你主持公道,直說也無妨,畢竟很是委屈啊。”


    他點完炮又開始挑釁江危樓道:“當然,衍衡帝君若是怕我身後這青丘一脈,不如便少說些片湯話,直接讓這位委屈得不得了的魔尊死心如何?畢竟說本君仗勢,本君也仗勢這麽些年了,連天君尚且要敬我幾分,你一個小小帝君怕也是正常的。”


    “哦,原是如此。”裴澹也表現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看著江危樓,麵上有些驚愕,“本尊聽聞衍衡帝君素來嚴明慎獨,恪勤匪懈,不少都說比天君更有手段,卻不曾想竟也是想欺我魔界?”


    江危樓仍是在笑,道:“正如治山帝君所言,我也隻是小小一帝君,怎麽能有能耐欺到魔尊的頭上呢?那我便說出一法,定教魔尊看到我天界的誠意,何如?”


    裴澹放下了腰間的玉,道:“那本尊便洗耳恭聽。”


    “魔宮所有損毀建築,包括禁製陣法,我親自下魔界去修繕,如何?”


    江危樓道。


    “倒是不錯,有衍衡帝君在,這禁製陣法本尊自然是不必擔憂的。”裴澹頓了下,又笑道:“但本尊沒記錯的話,來擾我魔宮的可是治山帝君吧?”


    江危樓點頭,眉語目笑,朗潤的聲音又道:“幾日後,似乎正是青丘族的祈福大典了不是?那一日,青丘百無禁忌,隻等上古降福。”


    仲長狸頃刻意識到他的目的,咬牙:“江危樓你——”


    江危樓並未理睬,光明正大地道:“那一日,天界也正值休沐,想必是不會收到什麽消息的。魔尊大可盡興而為,以致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天界絕不插手。”


    裴澹心下一凜,卻仍不住想笑。


    難怪,難怪隨之遊那樣的滑頭,再見時身上居然還能背個禁咒。


    百聞不如一見,果然真是機關重重,算無遺策。


    祈福之日不得設限,隻因要放狐族歸山,同時亦會特許其他有緣之進入。若是共同祈福,則福澤連綿,若是想要搗亂,卻正是彰顯狐族神力之時。也因此,祈福之日向來是按照青丘族族曆推算,一般人輕易算不出來。


    如今江危樓直接將此事揭出來,讓他裴澹自己去還治其人之身,堵了他的嘴。


    但他裴澹能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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