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狸的眼睛碎光浮動,兩隻粉嫩的爪子扒著她的脖頸,貼著她身體的溫度蹭了蹭,安心的聽著心髒跳動的聲音。


    “子遊,現在你想什麽我都知道啦,再也不用問你了。”


    小狐狸說。


    “你去哪裏我也能找到你啦。”


    小狐狸又說。


    它用尖尖的吻部輕輕蹭了蹭了下隨之遊的鼻尖。


    小狐狸最後說:“子遊,不過我好像又多丟了一樣東西。”


    所有記憶如雲煙般消弭在眼前,隨之遊徹底被震懾住,也終於想清楚了自醒來之後那所有的情緒都源於何處了。


    人妖本就殊途,心髒交換除卻會混淆彼此神思所想,實際上所受傷害仍與本體緊密相連。


    難怪,她的劍殺了她自己。


    笑死,這下真成皇後殺了皇後了。


    躲過了拉她殉情的,躲過了拉整個南陽派陪葬的,沒躲過拉她去人間玩cosy的……


    隨之遊想起來在小小人間裏被仲長狸踩死的老鼠,突然覺得同病相憐。


    遊遊我啊,真的要出事了……


    隨之遊越想越糊塗。已經徹底失卻力氣了,身體冰冷,仿佛馬上就要陷入深深的沉睡似的。


    她閉上眼,決定放棄掙紮,安靜地與世長辭,偏偏又仲長狸笑吟吟地問話:


    “子遊,疼不疼?”


    “……”


    隨之遊暴怒了,她就是死了,就算被釘在棺材裏,也要聲嘶力竭喊出最後一句話。


    隨之遊用盡最後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仲長狸……瘋子……”


    仲長狸道:“和我一樣瘋的,還有三個呢。你不會才知道吧?”


    他仿佛很有興趣一般,摟著她耳鬢廝磨,朗潤多情的聲音裏有些開心,“你還記得前世那個崔也麽?這次在小小人間裏,我親手剝下來他的皮,拆了骨頭做了些小玩意兒呢。對了,好像還有個賣包子的老板是麽?其實你見過,那天牢房裏的就是他,你說他怎麽敢覬覦你呢?”


    隨之遊:“……”


    好了好了她知道了,先掛了,拜拜!


    她閉上眼,徹底失去所有意識。


    他媽的,重開咯!去北歐!


    第76章


    閻王殿內其實並非是全然的黑, 在沒有鬼魂的時間裏,它大多時候是更為靜謐沉悶的灰色調。


    閻王在案前抽出了幾個折子,喚人給謝疾倒了茶水。


    謝疾沒坐下, 靜靜地看著他。


    閻王注意到他冷冰的視線,起先還能忍著不管繼續看奏折, 但到了後麵卻還是受不住周身的冷抬了頭。


    一片灰色中, 謝疾身姿如鬆, 眼珠似琉璃一般淡漠至極,墨一般的長發被銀質道冠束起。暗銀浮動的繡線在廣袖寬袍隱隱浸出幾分寒冷,愈發使得他周身散發出拒人千裏之外的不耐與高傲。即便他生得昳麗,額心的紅色神印也漂亮得緊,卻全都被這冷冰冰壓得半點不敢出格,絕不露出絲毫讓人心生想靠近與攀談的欲望。


    閻王道:“諦垣神君,無需如此警惕, 我也是不得已。”


    謝疾掃了他一眼,“你不值得。”


    閻王被噎住, 才又道:“無論我值不值得, 神君終究是來到這裏?”


    他頓了下, 繼續說:“何不坐下, 靜靜等那小小人間中的事情結束?結束後, 隻要不傷及青丘命脈,你與隨姑娘之事我自然不會插手, 甚至還會幫著你阻攔仲長的所作所為。”


    “不夠。”謝疾抬起手指輕輕一揮, 幾道帶著冷意與殺氣的劍氣便浮現於空中,“我要你誓死守住這個秘密, 把你知道的永遠咽入肚中。”


    他想了下, 又問:“或者, 閻王這個位置換一個人坐。”


    閻王心中顫了下,想說些什麽,卻又突然發覺謝疾的確有這個能力,並且的確敢這麽幹。他再次感慨這對師徒的相似,瘋起來都是一樣的,一個敢弑登神之人,一個……卻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歎了口氣,手中再次化出金色光團,道:“我自然會守住這個秘密,但是我還是想問,你燒了司命宮,盜走司命筆真身下凡不曾後悔過麽?”


    謝疾盯著他,仿佛在想什麽一般。


    閻王見他不說話,便隻得繼續問:“你本是她的師父,為師為父,與她有著天塹一般的距離,決不可違逆這倫理隔閡。可是改這一命,卻又是繼兄,死於她手,我實在是無法理解你何苦多此一舉。”


    謝疾道:“我想明白了。”


    閻王道:“想明白你們本就不可能?”


    謝疾說:“不是,我是說,我為什麽不現在直接殺了你,過來聽你囉嗦很煩,而且你死了事情就解決了。”


    閻王道:“不是,你——”


    謝疾手指一揮,劍意直接揮過去,眼眸裏帶著幾分乏味似的困倦。


    閻王立刻架起法術屏障,喉嚨中吐出一口血。


    謝疾沒耐性打回合製,寒芒一現,劍於手中浮現。他淩空而起,身後青藍色劍光蠢蠢欲動,透著純粹的殺意與凜冽,下一刻,盡數打向閻王。


    閻王頃刻間飛遠,整個閻王殿一片躁動,丁零當啷的聲音盡數混雜在一切。


    謝疾的劍很快,快得馬上就可以斬斷閻王最後一絲生氣。


    但最後一刻,閻王用著這一輩子都沒有過的語氣快速喊道:“謝疾你的秘密可不止這一個!五界之中隻有你和她一樣連名字都不曾出現過的!”


    謝疾:“嘖。”


    他收了劍,黑眸有些陰沉,“下次早點說,浪費時間。”


    他媽的,誰會一開始就把底牌亮出來啊!


    你們這對師徒是不是都有病啊?!


    閻王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感覺他作為神這一輩子,還真是頭一次這麽狼狽。他扶著胸口,顫顫巍巍找了個地方靠住,一點客氣都沒了,“謝疾,我告訴你,這件事我能瞞著,下一任可不一定。你的名字,至今還未在五界之中,連眾神名錄中你也沒有牌子,我若是死了你且看著會不會暴露!且看看五界會怎麽對你和你這好徒弟!”


    “你不是沒死。”謝疾語氣平靜,又說:“你還有多少把柄?”


    閻王用袖子揩去臉上的血,嘲諷道:“那你到底又是誰?”


    謝疾道:“謝疾。”


    閻王:“……用你告訴我?”j


    謝疾奇怪起來,“不是你問的我?”


    閻王深呼吸一口氣,表情十分難看,“你那好徒弟若是為了再開一界才不在五界中,那你呢?你怎麽能做到成神依然不在其中的?我不信你不知道,如今你在天界到底是為了什麽?”


    謝疾冷如寒霜的麵上突然有了點笑。j


    他認真道:“賺錢。”


    謝疾想了下又說:“她上來也總需要些庇護,畢竟她很愛惹事,其實當初我沒想過她這麽……”


    他突然又冷下臉來了,覺得自己說了很多,便有些不高興。


    閻王:“……”


    他受不了了,若不是打不過,真想把謝疾腦袋撬開看看裏麵是什麽。


    閻王已經快被逼瘋了,完全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故意打岔還是根本不懂他話的意思,永遠在回答驢頭不對馬嘴的東西。


    他咬牙,正想再逼問謝疾時,腦中卻陡然感覺某絲光芒閃爍了下便暗下去了。


    糟了,怎麽回事?!


    閻王正思索著,而謝疾那邊卻感受到了,一刻也不停留地攥著劍,縮地成寸頃刻間動身前往青丘。


    她的魂燈,滅了。


    大紅色的殿堂裏,紅燭光芒熒熒,輕風中,兩人紅色的衣角也搖曳糾纏著。


    隨之遊睜開眼時,一眼望見麵前的囍字。


    隨之遊:“……”


    見了鬼了,怎麽還在這鬼地方。


    她不是該去閻王殿了嗎?


    她正想著,卻突然發現不對。


    那囍字下,居然放著一口巨大的木質案幾,案幾上,她的屍體與仲長狸的屍體被擺在其中相互依靠著。


    之所以是屍體,是因為他們毫無生機,胸口都有著碩大的血窟窿。


    紅頭蓋蓋在他們頭上,隻露出一小截下巴,裸露出來的肌膚也全是青白色的。


    隨之遊再次沉默了。


    難道,她現在是鬼?


    她打量了下自己,卻見自己仍是人的軀體。


    正匪夷所思之時,她卻又聽見頭上傳來輕快的聲音,“子遊,看什麽呢?”


    隨之遊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一直躺在溫熱的懷中。她立刻想起身,下一刻,卻被一個力道按在懷裏。


    她費勁巴拉地歪著脖子往上看,看見笑得開心的仲長狸。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仲長狸仿佛看出她的疑惑一般,笑起來,很是調皮,“隻是想讓你吃些苦頭,嚐嚐我受過的傷而已,自然不會讓你真的死。”


    他想了下,又道:“不對,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死。”


    隨之遊:“……?等下,你不會——”


    她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


    “沒錯。”仲長狸自然也知道了她的猜測,尖尖的下巴抵住了她的肩膀,“現在,你也在我做的傀儡裏。”


    隨之遊:“……”


    不是,你是不是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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