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正好,靜靜地給人鑲上一道淺金色的光邊,九阿哥胤禟凝神沉思,半晌才一臉深沉的開口:“撇不開。”


    他滿腦子都是銀子。


    胤禩搖頭失笑,他用指尖戳戳弘暉頭上的小揪揪,輕笑著道:“老四呢?”


    他看似漫不經心。


    胤禛聞言,眉眼動都不動,隨口道:“兄——胸無大誌。”


    他骨節修長的大掌捏著粉釉茶盞,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這才緩緩補充:“心中所願,不過‘天下第一閑人’罷了。”


    胤禛指節微動,眾人的視線便看向他結實的手腕,就見一串菩提玉珠纏了一圈。


    一切盡在不言中。


    胤禩眸色深了深,抿著嘴笑:“四哥竟有顆五柳先生的田園心。”


    胤禛點頭。


    看向胤禩將信將疑的眼神,胤禛漫不經心想,光說不做假把式,看來這種田已經迫在眉睫了。


    做戲自然要做全套。


    弘暉被胤禩抱著軟聲哄,還喂他吃點心,他吃的腮幫子鼓鼓的,開心的不得了。


    等第二日的時候,他就笑不出來了。


    大清早就被從被窩裏薅出來,穿上騎裝,戴上小鹿皮手套,就被拎著放在馬上。


    弘暉:?


    他還沒睡醒,迷迷糊糊的看著胤禛,就見他穿著一身颯爽的騎裝,胸前繡著麒麟雲紋。


    “阿瑪,餓餓。”他趴在馬鞍上,可憐巴巴的撒嬌。


    胤禛冷聲道:“等到莊子上再說。”


    弘暉滿頭霧水,冬日冷冽的風兜頭吹,他瞬間清醒起來,轉身趴在胤禛身上,努力的想要汲取些許溫度。


    他在心裏給胤禛點讚,厲害啊,不愧是要做大事的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大清早出門打獵。


    等進了莊子,他就一臉生無可戀。


    肚子餓的咕咕叫,弘暉覺得自己現在能啃一地竹子,吞一頭牛也不成問題。


    而麵前擺著——


    兩尺見方的小木桌,上頭擺著一碟子鹹菜,兩碗糙米粥,一籃子窩窩頭。


    剛擺出來,已經沒什麽熱氣了。


    弘暉坐在桌子上,捧著粥小心翼翼的喝,他吃什麽都好像很珍惜的樣子。


    胤禛微怔,他喝粥,那糙米粥辣嗓子,鹹菜中的粗鹽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腥味,窩窩頭硬邦邦的,沒什麽味兒,卡在喉頭根本下不去。


    可弘暉吃些跟沒事人一樣,倒顯得他矯情了。


    “吃著如何?”他問。


    胤禛原先備著許多話,什麽百姓不容易,這在百姓家,能吃這麽稠的飯,已經是小富之家不愁吃喝了。


    然而弘暉接受良好,反而是他覺得有些小情緒。


    他心底反而生出疑惑,弘暉自小錦衣玉食,便是吃個蛋羹也有許多花頭,不曾想這般能吃苦。


    弘暉吃的很認真,沒留碗底。


    還用自己的小帕子擦掉嘴角的一點飯漬。


    胤禛有些吃不下,索性緩一緩,問:“好吃嗎?”


    弘暉眸子亮晶晶的看著他:“好吃!”


    “我以前……”他話說到一半,皺了皺眉,他以前怎麽了。


    胤禛倒是很感興趣:“嗯?”


    “以前沒得吃。”弘暉說。


    胤禛喝掉最後一口糙米粥,心想可不是,以前隻有奶喝。


    用完早膳,天色已經大亮,弘暉背著自己特製的小弓箭,跟著胤禛一道來到林間,跟他一道打獵。


    胤禛要把自己天下第一閑人的名頭給坐實了。


    林間雪厚,行走間累人的緊,他見弘暉深一腳淺一腳,像隻隨時要倒的小熊崽。


    沒一會兒功夫,胤禛就熱的不行,他脫掉外頭的襖子,露出內裏的薄衫,這會兒已經濕透了,貼在身上,露出結實的肌肉輪廓。


    奶啾啾的弘暉也熱,他白嫩嫩的小臉紅撲撲的,鼻尖凝聚著汗水,但是雙眸亮晶晶的,看得出來興奮的不得了。


    胤禛汗濕重衣。


    他把袖子挽到臂彎處,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小臂。


    烏拉那拉氏過來找他倆,就見他下頜處都是凝聚的汗滴,不由得心疼極了,一邊用錦帕給他擦拭,一邊埋怨:“獵物也貓冬呢,這時候碰見的都凶悍的緊,仔細傷著。”


    她親手煮的黃酒,用保溫桶拎過來,這會兒還是熱的。


    烏拉那拉氏看向弘暉,就見他小手都磨紅了,人還沒手裏的弓箭高,跟在胤禛身後,勤勤懇懇的在跨越雪堆。


    厚厚的雪,他時不時就滑落在坑底,要胤禛把他□□,還嘲笑:“小豆丁。”


    “快來喝點奶茶。”她心疼的喊。


    弘暉噠噠噠的跑過來,紅臉蛋上的嘟嘟肉顫顫巍巍,好奇的看著她手裏的奶茶,一邊噸噸噸的喝,一邊叭叭叭的講今天吃的糙米粥和窩窩頭。


    聽的烏拉那拉氏幾欲心梗,她解開身上的披風,露出裏頭的騎裝,眉眼一挑:“額娘陪你。”


    她跟在弘暉身邊,低聲道:“你在前頭打獵物,我和崽給你提溜著。”


    胤禛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唇角微勾,大掌扣住她後腦勺,微微歪了歪頭,到底放開了。


    “額娘快些哦,我比你快了。”


    “額娘你累了就坐一旁歇著,看著我倆就好。”


    “額娘你渴不渴呀,回去喝水吧。”


    胤禛聽著稚子絮絮的說話聲,麵上沒什麽表情,但是他認真的勘測地形,想要找個方便打獵的地方。


    “看,傻麅子!”弘暉眸色亮晶晶的,他指著不遠處的小動物一臉驚喜。


    麅子聽見人的聲音,一點也不怕,還湊過來看他們,被胤禛一把抓住。


    找到一隻,就有很多在等著,胤禛眸中漸漸有興奮之色。


    等到天擦黑才回去,烏拉那拉氏累的根本不想動,光是走著看著,就累的夠嗆了。坐進馬車後,胤禛便把她攬在懷裏。


    弘暉:?


    他趴在胤禛膝頭,昂著紅撲撲的小臉,軟啾啾道:“我也要抱抱。”


    暉暉崽也好累的。


    胤禛冷冷的瞥他一眼,根本不搭理他。


    倒是烏拉那拉氏有些羞赧,伸出手正要來抱他,被胤禛給攔了:“他長大了,自己坐。”


    三歲半的暉暉崽:?


    他可憐巴巴的趴在阿瑪膝頭,心想自己怕不是撿的。


    等回了正院,弘暉被提溜著扔東廂去了,而夫妻倆手牽手去洗漱。


    弘暉洗完了,興衝衝要來找額娘,被奴才攔了,還不等他不高興,就被擺了滿滿一桌子好吃的。


    他一眼就瞧見了油燜筍。


    吃的肚子圓圓,他擦擦嘴巴,乖巧的搬著小板凳,坐在廊下,等著額娘忙完抱他回去睡覺覺。


    然而靠在門框上也挺舒服,小崽崽累了一天,沒忍住睡了。


    胤禛叫人把他抱回去,這才看向一旁的烏拉那拉氏,她剛洗漱完,唇瓣紅豔豔的,正披著寢衣坐在窗前看書。


    身後的小宮女正用細棉布給她擦拭頭發上的水珠。


    胤禛接過軟布,立在她身後,目光幽深:“該安歇了。”


    微燙的大掌托著她細軟的脖頸,烏拉那拉氏感受到壓迫感,低眉順眼道:“您今兒累一天了。”


    胤禛單臂用力,一下將她打橫抱起,輕笑:“爺不累。”


    他視線,比他的手掌還要滾燙。


    正慢條斯理的巡弋自己的領地。


    第10章


    下雪了。


    入目一片素白,樹枝上掛著一層冰棱,弘暉從暖融融的被窩裏起來,轉瞬又埋進去。


    他撅著小屁股,把自己用被子裹上,隻露出頭,看著過來掀他被子的額娘,奶裏奶氣道:“好冷呀,不想起。”


    烏拉那拉氏也有些心疼,下雪天確實很冷,能窩在被窩裏也不錯,但是爺臨走前交代了,等晚間回來要檢查他功課。


    弘暉被挖了出來,一條溫熱的帕子就蓋在他臉上,緊接著宮女麻利的給他穿衣裳,一邊哄著他說有奶喝。


    “要喝兩碗。”他伸出兩根肉肉的小手指,認真的跟額娘講條件。


    烏拉那拉氏悶笑,捏捏自家崽臉上的嘟嘟肉,一疊聲道:“給你喝三碗。”


    弘暉想想就覺得高興,眯著眼睛笑的像是偷油喝的小老鼠,他趴在額娘身上,軟乎乎的撒嬌:“額娘真好。”


    等喝完奶,弘暉就知道,他草率了。


    就見溫柔可親的額娘拿著戒尺放在一邊,將他往桌前一放,擺上厚厚的三字經,溫暖的嘴巴說出冰冷無情的話語:“今天要全部背完。”


    弘暉:qaq


    他糯唧唧的看著額娘,看到她堅定的眸色,瞬間明白過來,今天這一劫是逃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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