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寧帝小聲解釋道,“朕隻是覺得,這可能是我們老何家人,第一次有機會距離狀元這麽近。”


    說到底,這就是刻在時人骨子裏的血緣與家族之情。


    何殊雖然有心想要改變這種存在不少弊端的傳統家族思想,但也不能否認的是,這種以血緣關係為紐帶的家族存在,也有許多正麵意義。


    “瑞王叔家這也是沒辦法,才不得不走上這條路,京中那些叔伯們可不在乎我們老何家能不能出狀元,也不會在乎何昌逸這個新科進士,他們隻會在乎瑞王叔藏的有沒有底牌。”


    聽到這話,正寧帝瞬間警惕起來,他對何昌逸這個在那種情況下,還能潛心學習,學得一身才華的侄子,還是相當認可與重視的。


    “這麽說,何昌逸接下來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早在何昌逸考取會試亞元時,就已公開過他的個人身份資料,肯定已經引起有心人的關注,並在觀望中。


    “他應該知道要怎麽應對,您放心,經過我們近幾年的整頓,就算他們有心,也不會有人再敢像過去般下黑手。”


    第五十四章


    進士張榜的那天, 早早的就有大批人候在榜前等著出榜,除了等自己或親朋的成績者,還有許多是圍觀群眾。


    雖然都知道若無意外,會元沈卓極有可能就是今科狀元, 但是眾人還是很想見證這一名場麵。


    畢竟沈卓年僅十四周歲, 若被點為狀元, 絕對是史上年齡最小的一位少年狀元,除此之外,他還將是位難得一見的大/三/元。


    沈家人也很關注, 陳秀傑更是不惜請假,一早就守在張榜區域, 這是能讓他們所有人都感到與有榮焉的大喜事。


    與其他人的高度關注相比, 身為當事人的沈卓反倒是最淡定的那個,這份沉穩實在與其年齡不相符。


    讓何昌逸看著暗自稱奇,隻能用真正的天才就是與人不同來解釋,雖然他自己其實也是旁人眼中的天才。


    殿試時何殊沒有出麵, 但是在這次的傳臚大典上, 何殊卻氣宇軒昂的站到禦座旁,身著一身明黃色的蟒袍, 頭戴紫金冠,看起來雖瘦卻並不顯弱,脊背直挺,長身玉立, 雖然男生女相,五官精致, 卻透著英武之氣, 頗為引人注目。


    沈卓身著一身大紅的狀元服走進崇政殿時, 見到的就是這麽一位與他印象中的‘商兄’截然不同的太子殿下。


    不過他隻是稍微愣了一下,隨後就反應過來,對方為何說要避嫌,但是表麵上並未露出什麽異色,在禮部官員的引導下,大禮拜見正寧帝後,又拜謝這次的會試主考官們。


    傳臚大典結束後,就是新科進士的遊街與皇上賜宴的項目。


    後麵兩項活動,正寧帝與何殊都沒有參加,不過兩人在宮裏卻迎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你說什麽?你看上榜眼了?你就沒有打聽打聽人家姓甚名誰,是什麽來曆?就敢進宮告訴朕,你看上這科榜眼了?”


    見她父皇這驚怒交加的反應,四公主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父皇為何是這個反應。


    她已經和之前的陳駙馬和離,本來糾結於要與和身邊的哪個再結良緣,結果這次在新科進士遊街上,一眼就相中相貌精致俊朗的榜眼。


    因為擔心會被別人捷足先登,才會趕緊進宮跟正寧帝說這事。


    “父皇此前不是答應過,將來會給兒臣再指個合心意的駙馬?”


    正寧帝鬱悶的以雙手揉臉,何殊在一旁幽幽開口道。


    “四皇姐,就算咱爹是皇帝,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孤的堂兄,你的堂弟指給你當駙馬。”


    “什麽堂兄、堂弟?”


    見四公主還是一臉茫然,何殊也是真心佩服她,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連人家榜眼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就盤算著先將人扒拉到自己碗裏。


    “你看中的榜眼名叫何昌逸,是咱們瑞王伯的嫡幼子。”


    就算沒有這層關係,何殊也不可能允許對方染指她看中的人才。


    被男色迷住心竅的激動被當頭澆頭冷水,瞬間冷靜下來,四公主這才知道她為父皇聽到她的話,為何會是那種反應。


    “父皇,我是真沒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淵源,您就當我沒說,沒來這趟吧。”


    冷著臉的正寧帝道,“你以後給朕消停些,多在公主府中修身養性,少在京中到處摻合,就算想再挑個駙馬,也不許你盯上那些年輕有為的青年俊傑。”


    聽到這話,四公主頓時不依的喊道,“父皇,兒臣已經知道錯了,您幹嘛還要這麽訓斥兒臣。”


    正寧帝卻是絲毫沒有與其工玩笑的意思,語氣嚴肅的回道。


    “你若做不到,朕就直接下旨,將你禁足在公主府,都怪朕過去對你太過放縱,才會讓你如此沒有分寸,做事沒有腦子,今天這事若是傳出去,不僅朕與太子,你那些姐妹的臉也都會被你丟幹淨。”


    四公主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見正寧帝以如此嚴厲的態度對她,隻覺得委屈不已。


    何殊也不想再放任這個沒腦子的姐姐,語氣淡漠的開口道。


    “四皇姐既然至今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父皇還是直接下旨吧,讓她好好反省一下,就算是被人慫恿,四皇姐也要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也能讓家裏的姐妹們引以為戒。”


    四公主是真的沒有想到,她不過是因頭腦一熱,才會急著進宮說了這事,竟讓皇上與太子如些動怒。


    “可是,知道那榜眼的身份後,我不是已經打消想法了嗎,皇弟何必這麽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的何殊差點被給氣樂,懶得再與對方多說。


    正寧帝也意識到太子這是動了真怒,直接當著她的麵叫來汪林。


    “派人去查查,看這件事都有誰的慫恿,再派人將原平公主好生送回公主府,公主禦前言行失儀,需閉府反思,沒有得到朕的準許前,不許任何人出入。”


    四公主從沒想過,自己竟會被向來好脾氣的正寧帝如此處罰,趕緊哭喪著臉求情。


    “父皇,兒臣知道錯了,兒臣一定改,您能不能收回成命。”


    若是被宮裏派人強行送出宮,又被她父皇明旨罰禁足,她的公主臉麵與威儀算是丟了大半。


    這其實也是正寧帝之前隻想大事化小,罰她主動在公主府禁足的原因。


    “不,朕算是看出來了,指望你自己,是想不通的,得讓皇後給你安排兩個人,好好教教你。”


    眼看皇上和太子都已動怒,汪林不敢耽擱,迅速派招來兩名內侍,將試圖繼續求情的四公主給帶了下去。


    禦書房中沒有外人後,正寧帝才鄭重其事的問道。


    “依皇兒看,到底是什麽人在背後慫恿她?”


    再怎麽不爭氣,惹人生氣,終究是他的女兒,正寧帝實在無法容忍背後人的算計。


    若是明知那何昌逸的身份,特意慫恿不知情的四公主生出招其為駙馬的打算,更是其心可誅。


    何殊也不確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隻是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四公主必須要受個嚴厲教訓,以免她繼續不知天高地厚的這麽下去,在將來釀成大禍。


    就說今天這事,若被傳了出去,也會被傳得很難聽,對他們一大家子的聲譽造成打擊,有損皇家威嚴。


    “左不過就是與她玩得好的那幾個,問問今天看新科進士遊街時,跟在她身邊的都有誰,就能知道結果,能將四姐哄得這麽不管不顧的頭腦發熱,迫不及待的進宮跟您提這個要求,也算是將四姐的脾氣給拿捏得十分精準了。”


    正寧帝有些心累的吐糟。


    “朕是真不明白,她看男人的眼光有問題也就算了,怎麽結交朋友的眼光也有問題,總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偏偏她還一點都沒有自覺。”


    何殊對此也覺無奈,“反正對於四姐,我們一定不能再放鬆,早些將她管束起來,才能不給她留下犯更大錯誤的機會。”


    想了想,何殊又補允了一句。


    “可能四姐進宮求您將榜眼指給她做駙馬的事,已經在小範圍內傳開了,所以在這種時候,我們一定拿出應有的態度,製止事態繼續擴大。”


    正寧帝深以為然的點頭,“還好你的反應快,及時提醒了朕。”


    四公主這次差點闖下大禍,鬧出足以名揚天下的大笑話,好在一切還在可控之中。


    何殊隻需安排下去,自有人出麵收拾這個爛攤子,將這件事歸納為四公主因交友不慎,言行失當,才會遭人算計,故意傳出這種話,毀壞她的名譽。


    與此相比,還是這批新科進士的授官事宜更為重要。


    按照慣例,一甲三人的最好去處當然是翰林院。


    可是何殊需要的是會辦事的人,並不打算將這種有想法、有格局,甚至還有可能有經驗的人才,安排到翰林院那種地方熬資曆。


    畢竟目前來講,正寧帝看上去似乎比較親近翰林院,會定期聽那些翰林學士們筵經講學,可是真正幹活的何殊,其實更習慣用門下省的侍郎、侍中與待詔等人。


    而門下省的官員,也都是她給正寧帝挑的一些顧問性質的近臣,各有所長,負責擬旨、答疑、提供建議等工作。


    也就是說,正寧帝想要放鬆一下,與人探討一下文學方麵的問題,找的是翰林院,爺倆在處理國家大事時遇到問題,基本都是招門下省的官員來探討。


    隻是相較而言,門下省的官員背景比較複雜,既有正經科舉考進來的官,也有從其他部門調過來的吏,不比翰林院那等至少也得是二榜進士才能進入的部門清貴。


    但是隻有身為當事者的翰林院與門下省的官員們心裏清楚,這裏邊到底是怎麽回事。


    見何殊在稍作猶豫後,將沈卓的職位定為門下省從六品通事舍人,何昌逸為七品主書,正寧帝雖然理解她的想法,卻還是提醒道。


    “皇兒雖是出自好意,可是在外人看來,可能會認為朕對這兩人有意見,才會將他們安置到門下省。”


    從而失去翰林院的清貴出身,在這個非常重視出身的仕途,這兩人的前程在外人眼中,勢必會打折扣,翰林院出身的那些重臣也會下意識排擠兩人。


    既然在慎重考慮過後,仍然做出這個決定,何殊也有自己的考量。


    “任由翰林院一枝獨秀,也不是回事,這次挑幾個人進來的同時,再將門下省的人挑幾放出去擔重任,提升門下省的地位與影響力就是了。”


    翰林院中的確走出許多有才華有能力的棟梁之臣,但也正因如此,使得翰林院成為清貴與前程的代名詞,從長遠考慮,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朝堂需要的是百花齊放,而不是讓那些默認潛規則當道。


    正寧帝見她主意已定,隻好隨她,在新科進士的任命詔書上用私印,讓人送到門下省擬旨。


    因何殊很清楚考上後,職位沒落實時,能給人帶來的壓力,所以在這種事情上,她盡量不會拖延。


    在殿試的大金榜出台後,就在考慮這批進士的安置問題,早在會試正式舉行之前,她就已經做好安置這批人的準備。


    畢竟前兩年為了實施稅改方案的事,本就罷掉一大批官員,後來的滄台水患瞞報事件,使得東廣省又下台一大批官員。


    地方空出位置,就地提拔一批的同時,還從京中放出去一大批。


    除此之外,時有發生的一些貪汙腐敗、違規亂紀事件,也總會導致一些官員下台,再加上因年老或病退而空出的一直位置。


    在近兩年都沒有大批官員入職的情況下,朝野上下空出來的位置加起來有不少,這次的近兩百名新科進士看著雖多,安置起來其實不算什麽。


    所以朝廷在接下來還會再招錄一批官吏,用以填補朝野上下的一些缺員。


    當何殊與正寧帝在商量新科進士的安置問題時,殿試成績出來後,正在參加同科聚會的新科進士們也在討論這件事。


    有人羨慕的感歎道,“還是沈狀元、何榜眼與徐探花好啊,去處已定,不像我們,好不容易的考取進士,還要憂心接下來的去處。”


    有些人早就聽說,朝中無人,在京中沒有關係門路,就算能夠考取進士,一直在京中候官的現象都很常見,誰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擁有怎樣的前程。


    在這種情況下,考取一甲前三名的人,基本算是內定了翰林院,最差也能去當個縣令,實在讓人羨慕。


    何昌逸微笑著回道,“依在下看,諸位兄台不必憂心,朝廷接下來還要舉行一場大招錄,想來是因朝廷空出的職位比較寬裕,我等能有幸考取進士,應該都有去處。”


    這個話提醒了一些沒有想到這一點的人,“對啊,取我等為進士後,朝廷還要招錄官吏,證明朝廷空出來的位置多,才會缺人啊。”


    有人卻對此並不樂觀,“大招錄的職位大多都是不入品的吏,隻有很少的一部分官位,最高不過從八品,這些末等職位缺人,並不意味著我們的職位也充足啊。”


    看不上末等官位的心態毫不掩飾,沈卓忍下想要皺眉的衝動,淡淡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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