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優秀的原始部落崽, 虞羨擁有的刀具, 不是一般的多。部落人有隨身攜帶武器的習慣,在家都會別把匕首的那種。


    五歲時颯颯媽送的小骨匕,七歲時憨憨爸送的石匕, 現在都還很鋒利,隻是全縮水了一圈, 被她帶在身邊, 當做采集專用的小刀。


    十歲那年,颯颯媽送了把凶骨匕, 削鐵如泥般的鋒利,還結實。憨憨爸又給她打了一整套石刀, 尖刀、砍刀、剔骨刀等等, 足足湊夠了十把。


    一副材質比不過凶骨, 就要以量取勝的樣子。虞羨全都喜滋滋收下了。


    部落人都很喜歡武器,還很喜歡親手製作各種武器。大家都習慣把武器當禮物送,恨不能把崽武裝到牙齒。如此風氣下,部落崽們也有樣學樣,對製作和收集武器都很是狂熱。


    虞羨家中,靠近她高床軟枕的裏側牆壁上,掛滿屬於她的武器。除了她自己製作的和雙親送的,還有小夥伴們贈換的。


    她自己敲出來的長刀,羍羍送的匕首,岱岱送的長弓長矛,雵雵送的石斧鏈球,簡直能湊出一個小型武器庫。


    憨憨爸又拎著阿弟去找族長姥了,部落正在商量派遣兩支隊伍,穿過無人區,分頭搜索狩獵隊蹤跡。虞羨做了一罐老鱉燉花尾雞,打算拎過去,回送新歸的大姨,順便也去探聽下消息。


    她到的時候,族長姥議的事石屋前,那空地上正熱鬧。


    虞颸一聽說阿妹狩獵未歸,疑是失蹤,顧不得旅途勞累,當即就擼胳膊,要加入搜索隊伍,立刻出發去找人。


    族長姥卻仍是一臉穩重,慢條斯理的說著話,把心急的長女按下,又和到訪的孫女打招呼,語氣十分溫和,很是穩得住。


    作為當家多年的一族之長,她心裏有數。


    和虞颻一起未歸的是最後一批戰士,全是部落精英,總共三十六人,全軍覆沒?不可能。


    多半是有突發情況。隻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麽突發情況,令她們滯留至今,音訊全無。


    這情況,坐在木墩墩上的大人們都清楚,也相信部落狩獵大隊長和精英戰士的實力,隻是抵不過心中擔憂,一時都沉默。


    隻有虞羨不知憂懼的貪吃弟弟,從姥姥懷裏跑出來,直奔阿姐放地上的小背筐,伸手扒拉上方的幹草,“阿姐,餓餓,香香!”


    虞·這熟悉的餓餓飯飯·羨:“......”


    青綠色的新編小背筐裏,大湯罐埋在隔熱保溫幹草堆裏,倒扣的陶碗遮蓋得嚴嚴實實,也不知道他的小狗鼻子怎麽聞到味的。


    虞羨抓住阿弟的小手手,胳膊肘圈住對方的小身子,告誡道:“不要亂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是送給大姨的,別瞎摸,燙手。”


    說著就捏著小崽崽的指尖,輕觸了下依然滾燙的湯罐蓋子,小家夥手一縮,吐了吐小舌頭,瞪圓溜了眼睛:“阿姐,燙!”


    被點到的虞颸不知姪子妙手,滿心都在擔憂阿妹,聞言衝虞羨笑了一笑,又低頭和阿姆商量搜尋事宜。


    虞羨把小背筐放到灶邊,牽著阿弟的手,抬頭看向坐在門口、蔫頭耷腦的憨憨爸,“阿爸,回家吃飯。”


    憨憨爸想要加入搜尋隊伍被拒,聽大崽如此說,怏怏起身,牽起小崽另一隻手,往外走。


    這時,迎麵過來一群人,同樣隻穿了件半裙,卻不是草裙,看起來倒是挺像麻織布。


    虞羨正吃驚呢,其中一個濃眉大眼的英俊少年,看到憨憨爸垂在腰間的繩結,突然叫住後者,“薑?虒?”


    一心想念伴伴的憨憨爸聞聲抬頭,疑惑看過去,一臉不解,他好像不認識這人。


    對方咧嘴大笑,抓著自己腰間的同款流蘇垂珠繩結,展示給憨憨爸看,“我是薑貍,我阿姆是薑厖。”


    薑虒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薑厖是誰,低頭對一臉好奇的虞羨道:“崽,他是我阿姐的崽,幺崽。”


    他想了半天,沒想出自家甥子的名字,也想不到對方年齡幾何,就幹脆什麽也沒說。他離開部落的時候,阿姐幺崽才會啃骨頭呢。


    “我是虞羨,”虞羨愣了下,衝憨憨爸的甥子綻放了一個友好的笑容,扯了扯阿弟的小手,“這是我阿弟,虞漾。”


    剛過十八歲的大男孩薑貍,十分活潑,扯過身邊人的手,熱情介紹:“這是我伴伴,子雅部落的簭,姬城的星使,實習星使。”


    子雅簭年約二十,長身玉立,五官雋秀,膚色白皙,氣質文雅,見虞羨聽得一臉迷茫,溫聲解釋:“子雅部在姬水上遊,和虞部一樣,是姬部落的分支,我們都是同宗。”


    她身邊跟了個少年,年約十六,麵容英靚,氣質朗朗,身姿筆挺,背著杆長矛,簡短道:“子雅戣。”


    虞羨看著她背後泛著金光的長矛,遍體金屬光澤閃亮耀眼,瞳孔巨震,吃驚不已,這個,她沒看錯的話,是銅製的吧?


    落在最後的俊美青年,膚白勝雪,容光瀲灩,年約二十五六,神情落落大方,自我介紹,“我是媯岫,虞颸的伴伴。”


    虞羨眨著眼想了想,她應該叫這位什麽來著?啊,是姨郎。她看著年輕貌美的姨郎,又是一臉驚奇。


    子雅簭似乎很喜歡聰慧靈秀的虞羨,又主動做了解釋,“媯部和薑部,一在姬水北,一在姬水南,世代與姬部友好往來。”


    媯岫點了下頭,表示確實如此,下一刻眼神就飄了。虞羨隨著對方視線轉頭,看向正與姥姥商談的虞颸,心中一時感慨不已,敬佩不已。


    颯颯媽在部落裏屬於晚婚晚育,今年三十六,仍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大姨是長女,算年齡至少四十,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


    可能是食用的凶獸肉能量充沛,姐妹倆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憨憨爸也挺顯年輕,年過三十,始終保留著一種天真氣質。


    她這位同樣身高腿長的大姨,光豔絕絕,容貌氣度皆是非凡,看上去就魅力十足,顯然正處於人生中最閃耀的巔峰時期。


    年輕貌美的姨郎不停看向伴伴的眼神,和憨憨爸看颯颯媽的眼神沒什麽兩樣,專注的眼裏完全看不見別人。


    直播間觀眾原本一直默默圍觀來著,直到有人率先打破沉寂:


    曆史狗真狗:【友好往來,應該是指友好通姻吧?臥槽,姬,薑,媯,老娘最近重修遠古史,這幾個都屬於上古八大母姓誒!竟然一下子出來三個,真的隻是巧合?!】


    對象變貓已絕育:【什麽?姬,薑,媯是母姓?這顆原始星球,難道和地球文明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聯?難不成是我們的過去?或者說,是我們的未來?】


    這個直播間本就來得詭異,雖然掛靠海馬直播平台,卻壓根查不到來源,連曆史痕跡也無。進入需邀請碼,驅逐不需理由,看似無人主持,實則立場鮮明。


    更神奇的是,直播多年,無法截圖,無法拍照,無法捕捉,不知道是什麽黑科技。對直播間來曆,觀眾也一直揣測不斷,眾說紛紜。


    我懷疑我們村有人穿越了:【啊啊啊,我早就想說了,魚堰捕魚,草藥治病,火燒豬皮,愛吃燒烤,真的和我們老祖宗好像!】


    張屠戶舉刀成神:【應該說這顆原始星球的環境和地球很像,或許是基於同位生態係統產生了相似文明?】


    神奇化學反應賽高:【家人們,無論過去未來,關聯與否,都改變不了我們砥礪前行的目標,我們活在今天,活在當下,沒有捷徑可行,沒有後路可退。】


    前夫已送監現任已送葬:【神奇大佬說得很對,重點是,她們健康安樂,她們強大自由,她們平等開放,她們無憂無懼,她們欣欣向榮,她們活成了我們該有的樣子。】


    直播間觀眾頓時默然,是啊,重點是,她們活成了我們該有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第54章 繼承人實錘?


    虞颸此番帶回近百名部落戰士, 搜尋狩獵隊的人員名單很快定下來,頭一批已經出發,虞羨心裏安定不少。


    憨憨爸為遲遲未歸的伴伴茶飯不思, 無心與意外出現的甥子喜相逢, 兩人相認後,便很是平淡。


    再者,子雅簭姐妹,是虞颸的客人,且代表姬城來此交流,吃住自有部落安排, 確實也用不著他操心。


    虞羨心想,既然翹課的繼承人歸來, 她這個備用的未成年接班人, 能鹹魚歸位啦。於是, 隔天就提了罐花尾雞燉老菌湯去山頂, 請辭。


    她想得倒是很美,然而,太巫並不答應。


    老人家獨居在山頂, 部落人給她搭了三間結實的石頭小屋,裏外都糊了泥漿, 冬暖夏涼, 但太巫更習慣居住在洞穴之內,石頭小屋被用來儲存部落物資。


    洞穴與石屋之間, 有一顆與虞部落同歲的寶塔樹,臨絕石而生, 樹圍之大, 三個戰士手牽手環抱不下, 高聳的樹冠團團散開,開滿了白色花束。


    寶塔一樣的小白花,在綠葉枝頭飄飄蕩蕩,細碎脆弱的花瓣輕易不肯離開花萼,要落便是整束整束的落,呈現出一種別樣的壯美。


    太巫就倚著虯結的樹根席地而坐,眯著渾濁又慈愛的老眼,看著一臉期待的備用繼承人,“太巫不能由有伴伴的女子擔任,虞颸找了伴伴,自動失格,你現在是我唯一的繼承人。”


    虞·橫遭晴天霹靂·羨:“......”


    啊,年輕貌美的姨郎是禍水!不能減負、反而繼承人實錘的虞羨,內心頓時充滿怨念,第一個念頭就怪上漂亮姨郎。


    在母係部落生活七年,虞羨現在是很分得清的,大姨是親親阿姆的親阿姐,就算沒有見麵就送她漂亮又實用的匕首,也是同姓一家人。


    顏控不是罪,好色不是罪,找個年輕小漂亮生崽不是罪,她人才出色的大姨,隻是犯了女人都愛犯的毛病。


    虞羨換了個更好使的新腦子,對這事很能理解,問題隻是,大姨找伴伴找得不大是時候,把她這個倒黴姪子給坑溝裏去了。


    太巫這職位,是什麽聖女之類的職業嗎?虞羨不由有些糾結,問太巫,“那我要是接了您的班,將來是不是不能找伴伴?”


    太巫拿看傻孩子的眼神看她,用一種樹懶般慢悠悠的語氣,拖長了吐字,回道:“當然不是。你不當太巫,就可以找伴伴啦。”


    煮熟的繼承人飛了,太巫也不怎麽生氣。


    雖然,太巫是部落忠誠的守護者,要求意誌堅定,心明嘴嚴,忠貞無二,甘為部落奉獻己身,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但人有各自的選擇,此一時彼一時,虞颸改了心意也沒什麽,延續後代,養育更強大的部落戰士,也是很值得鼓勵的。


    原始部落人的思維極富彈性,當家人處理問題並不死板。隻要立場是一致的,總能有皆大歡喜的解決方案。


    虞羨很吃驚,太巫這職業,難不成還能當了一半選擇不當?她不由皺眉,“要是有人泄密怎麽辦?”


    春酒能掌控生育,太巫不能有伴,不正說明這東西謀取的價值,有覬覦的威脅嗎?


    須知,情愛是噬骨毒啊,戀愛腦超可怕,失智到可怕。她前世‘隻知兒不認女’的惡毒爸腦殘媽,已經親身踐行,證明了這點。


    球男數千年持之以恒,費盡心思調校出來的情愛之毒,隻應了那句老話,無毒不丈夫,比成天婦人之仁的最毒婦人心,可毒太多了。


    太巫聞言,撩起眼皮看了虞羨一眼,眼神意味深長。


    虞羨愣是被看得寒毛倒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下意識摸了摸發涼的脖子,悚然心驚:難不成泄密者竊密者,殺無赦?


    話說,這才是彪悍的原始部落人該有的行事作風吧?


    “春酒,說重要,很重要,說不重要,也沒那麽重要。”太巫見嚇住好奇的崽,眼神和語氣一樣,又恢複悠悠然,搬出部落人最愛說的老話,“羨子,一切自有造物主安排,我們隻需遵從本心。”


    虞·無語凝噎·羨:“.......”


    見鬼的‘一切自有造物主安排’,這是原始人的萬能金句嗎?簡直部落人搪塞小崽的最佳終結語。


    虞羨看著桑榆暮景的老人家,不大好意思繼續推諉,但也不得不提醒對方:“您說過,我還小,不能多聞春酒的味道。”


    太巫喝著虞羨送來的雞湯,眼皮子撩了她一眼,“太巫,也不是隻有我一個。放心,成年前,你沒機會進春釀窖。”


    虞羨:“?!!”


    太巫就慢吞吞告知震驚的小崽,部落裏,太巫不是隻有一位,太巫上麵還有祖巫,是退休的太巫,活著的還挺多,活躍的也不少,比如三長老和五長老。


    於自由平等的部落人而言,太巫再榮耀,就是一個職位,祖巫再光榮,就是一個稱號。實際上,這位現任太巫,是一位返崗再就業的祖巫。


    虞羨也才知道,鬥雞眼般不對頭的老冤家,三長老和五長老,竟然也做過太巫,這兩位,可比太巫要年輕快一半。


    兩人竟然幹著幹著,就先後轉職了,因為比起孤單單的釀春酒,她們更喜歡教導部落小幼崽。


    原始星球,女性依然很受造物主偏愛,生來比男性長命。在完成造物主賦予的使命之後,她們還有大把時間享受生命的歡愉。


    太巫今年一百零一高齡,也從不擔心傳承斷絕。老人家身後有得是人,隨手就能抓來一個頂班。


    虞羨聽得目瞪口呆,油然感歎,部落管理可真寬鬆,然後就被太巫帶進了閑人勿進的禁地,開始學習新課程——命文。


    既然做太巫也不影響找伴伴,選她也隻是她資質合適,做儲備的,那她就繼續學唄,技多不壓身,她也沒想過要離開部落。


    虞·本質鹹魚宅·羨:很好,成年後工作預定。


    前有野豬計生辦執行專員等她,後有部落計生辦首席技術師等她,自從活在原始星球,她再也不用擔心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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