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宮人已經將字帖擺上桌了。


    “待寡人再多幾個子嗣,到時你莫要哭著求寡人來管著你。”辛敖說罷,低頭去看烏晶晶。


    烏晶晶托著下巴,翻了翻字帖,問:“那要等到何時呢?”


    辛敖:“……”


    她難道不知帝王之家,縱使是皇帝的子女,若是得不到父親的垂愛,便會過得極為艱苦嗎?


    辛敖返身走回到桌前,俯身按住了一頁紙,問:“這是昨日寫的?”


    烏晶晶點頭。


    辛敖:“這字極醜。”


    說罷,他才大步離去了。


    烏晶晶:?


    她癟了癟嘴:“也沒有很醜吧……我寫了足足半個時辰呢……”


    這廂辛敖走到門外,臉色方才沉了沉。


    與帝姬一通談天說地,倒是叫他驟然想起來,不錯,如今數年過去,他膝下竟然再無所出。隻是他的心思從來不在後宮姬妾的身上,叫他看來,要將帝姬養大已是不易之事,又怎麽會去在意其它?


    此時想想。


    難道……是他不行?


    辛敖的麵色登時變得鐵青。


    宮人們擁簇著臉色陰晴不定的辛敖離去,心下也沒有太過懼怕。


    陛下總難免與帝姬吵上那麽一回架,有時甚至是陛下單方麵的吵架,之後便會這樣陰晴不定了,見得多了,也就沒那麽怕了。


    隻有巴齊覺得,這天家父女實在是怪。


    他那小女兒年幼時,與他極親近。而那時,陛下待帝姬甚是潦草,摔了傷了也不妨事,還要拿帝姬與旁人比高低。


    如今他的小女兒年紀漸長,已經不再纏著他了。而陛下呢?卻偏還要親手喂帝姬用飯,帝姬若有不耐,陛下還要不高興……


    果真是帝王心思難揣摩。


    巴齊暗暗搖頭,按住了腦中思緒。


    這廂烏晶晶艱難地寫了兩頁字,然後小心翼翼地折起來,叫宮人放入竹箱中。


    這是要帶回去給隋離看的。


    轉眼到了第二日。


    還是辛敖來到屋子裏,親自將烏晶晶從被子裏揪了出來。


    烏晶晶身上的金光雖然能抵禦雨天的涼意,但卻不能抵擋困意啊!


    她坐在辛敖的身旁用著早膳,聽著薛公告罪的話語,昏昏欲睡、東倒西歪……


    “越姬。”薛公驀地出聲。


    他話音落下,越姬便又穿著一襲薄衫,從廳中的屏風後轉了出來,跪倒在辛敖的跟前,盈盈一拜:“妾昨日禦前失儀,求陛下恕罪。”


    越姬可不敢說“請陛下降罪”一類的話。


    辛敖心性狠辣無情,她若開口,他才不會見她坦誠便對她高看一眼,反而極大可能會當場命人將她拖下去砍頭。


    “起身吧。”上座的辛敖看也不曾看她一眼。


    不過底下人素來這樣小題大做,說錯半句話,都要跪下求他贖罪。辛敖已然見怪不怪了。


    越姬緩緩起身,心下還有一絲緊張。


    過去還是將軍夫人時,她很少邁出家門。兼之她丈夫與那時還是將軍的辛敖多有不合,兩家人見麵的機會自然就更少了。


    不知辛敖是否識得出她……


    越姬緊張抬頭,並衝屏風外招了招手,將清凝喚了過來。


    一個帶著小姑娘的婦人,怎會令人生疑呢?


    何況她如今隻是一個商人的姬妾。


    越姬越想,心中越定,隨即一把牢牢攬住了清凝,作出了幾分怯怯的姿態。


    清凝不似越姬低著頭。


    她以修士的身份來俯視這個世界,自然不像這裏的人一樣,見皇帝如見天王老子一般,打心底裏的害怕。


    她大大方方地抬起頭來,一眼便先瞧見了烏晶晶。


    烏晶晶打著瞌睡,歪歪扭扭地倒向了太初皇帝。


    男人身形高大,坐在那裏隻叫人覺得煞氣極濃。隻見他麵無表情地一抬手,抵住了烏晶晶的腦袋,將她的身形推正了。


    這般嫌惡?


    清凝心中一動。


    心道這太初皇帝身邊果真不是好待的。


    隻是這念頭方才閃過不久,清凝就又看見,烏晶晶歪歪扭扭地往太初皇帝的身邊倒了倒,男人便又將她的腦袋推了回去。


    烏晶晶便不往他那邊倒了,隻往桌案上趴,還沒等趴下去,便又被男人托住了下巴。


    這一來二去的,清凝終於看明白了。


    哪裏是嫌惡呢?


    男人分明是在逗樂子呢。


    這時候烏晶晶好像是生氣了,她甩了甩腦袋,眨了眨睡意朦朧的眼,右胳膊撐住桌案,朝另一個方向倒去。


    男人這才抬手一把按住了她,叫她靠在自己的膝上打盹兒了。


    清凝:“……”


    是啊,若是嫌惡,又哪裏會一次又一次推開她的腦袋?


    隻管叫人將她帶下去不就是了?


    方才種種,不過是樂在其中罷了。


    清凝不由皺了下眉,烏晶晶與太初皇帝之間的關係並非是她想的那樣,那就有些麻煩了。


    此時巴齊跨進了門,道:“陛下,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隻是外頭烏雲壓低,隻怕又有大雨。”


    薛公也忙道:“近幾日,杏城的天變得快,說晴就晴,說是雨便是雨。”


    “若等到巳時還未下雨,便立即啟程。”辛敖當即道。


    “是。”巴齊應聲而去。


    薛公忙又喚來了姬妾為辛敖奏樂取樂,越姬這也才輕輕推開了身邊的女兒,翩然起舞。


    越姬的動作,一下將辛敖的目光引到了清凝的身上去。


    清凝不自覺地一顫,隨即便生出了一分羞惱。


    為何凡人帝王的威勢也叫她覺得不堪其重?


    是因為她如今也是凡人的軀體嗎?


    “那是你的女兒?”辛敖突然出聲。


    薛公一怔,這才敢抬起頭來,顫聲道:“是,是愚妾越姬之女。”


    辛敖袖手道:“多大年紀?”


    薛公不明其意,愣聲道:“八歲。”


    辛敖沉聲道:“倒是與帝姬年紀相仿。”


    薛公忙露出了熱切的笑容,莫不是因為大雨滯留,陛下憂心帝姬年紀小,一人未免無趣,便存了心思想要越姬的女兒給帝姬做玩伴?


    辛敖又問:“你這個女兒平日裏可聽話?”


    薛公也未糾正辛敖,說那是越姬帶來的女兒,並非是他親女。


    誰敢糾正皇帝陛下呢?


    薛公順著往下道:“她年紀雖輕,但卻有早慧之相。平日裏,不哭也不鬧……”


    薛公說到這裏便卡住了。


    越姬的女兒寡言少語,不會哭也不會笑,總是沒什麽表情。因而在府中也沒甚麽存在感。一時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去描述那個孩子。


    辛敖皺眉。


    帝姬也不怎麽哭,但還是哭過的。


    這人的女兒卻是從來不哭不鬧?也一樣早慧?


    這般乖巧、堅韌的帝姬,竟被比下去了?!


    辛敖麵色不改,嘴上道:“你這女兒與你並不大親近啊,帝姬在外人跟前雖然也是性情堅韌,早慧異於常人。但在寡人跟前還會哭一哭鼻子,有一回騎在寡人的肩頭哭,將寡人的頭冠都抓歪了。還有一回,將腦袋鑽在寡人的袖子裏哭,將寡人的袖子全哭濕了去……”


    說起來好像有很多回似的。


    其實攏共也就那麽兩回掉眼淚,一回是為著明珠夫人的兒子,一回是為和他吵了架。


    靠著他膝頭睡回籠覺睡得死沉死沉的烏晶晶,對此無法做出任何反駁,隻能發出輕輕的氣音:“唔……”


    而薛公聽過後,心下分外震撼。


    這短短一番話,著實透露出了這位帝姬,是何等的受寵愛。


    薛公忙道:“帝姬與陛下,真真是父女情深。”


    辛敖將薛公的神情收入眼中,心下隱約明白,巴齊為何能忍受他那小女兒那樣黏著他,甚至還要將小女兒掛在嘴邊了。


    原來黏人也並非是一件令人極其厭憎的事。


    隻不過……隻有辛敖自己知曉,帝姬也並不黏他。


    辛敖又問:“她可學認字了?”


    薛公又是一愣,道:“並未。”怎麽會學認字呢?且不說商賈之家,少有花大價錢去請一位先生回來,再叫女兒跟著讀書學字的。更何況這並不是他的親女兒呢?隻每日裏好吃好喝好穿養著,已是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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