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晶晶:?


    烏晶晶:“不是哦,我是貓。”


    說到這裏,烏晶晶還禁不住看了一眼隋離。隋離說她是貓,或許她真的是貓貓吧。


    辛敖喉中終於擠出了笑聲。


    他將烏晶晶放下,抬手給她捋了捋發絲,奈何他那雙粗手,越捋越亂。


    烏晶晶一下拍開了他的手。


    辛敖見狀,不禁沒有生氣,反倒還露出了更多的笑容。雖然他陰沉的眉眼看上去仍有些可怖,但笑容已經消減了許多這種可怖感。


    辛敖沉聲道:“是爹不好。”


    辛敖這人,獨斷強橫,年少便做了大將軍,加冠後就硬生生把前朝幹翻,自己當了皇帝。


    他哪裏會有認錯的時候?


    眼下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是天上下紅雨一般的難得了。


    辛敖說罷,走到了隋離的麵前:“打盆熱水來。”


    宮人應聲。


    等熱水端到跟前,辛敖便親自打濕了帕子,給隋離擦了擦臉。


    隋離表情有一瞬的怪異,但最後還是壓下去了。


    隋離與師門並不算親近。


    更不提他自幼便是個淡漠臉,再加上前世的身份地位,旁人很難將他當做孩子一樣看待。


    因而他從小到大,從不會有人同他做出這樣親近的動作。


    天上地下,隻有一個烏晶晶才會不管不顧同他親近過了頭。


    如今……多了一個辛敖。


    一個……他和小妖怪共同的……“父親”。


    辛敖給隋離擦完了臉,又發覺隋離領口都被冷汗濕透了。


    他皺眉道:“喚個疾醫來為你瞧一瞧?”


    隋離也沒有拒絕。


    等疾醫來瞧了,又給隋離開了個方子,要他吃一吃,免得濕寒入體。


    然後辛敖才打發宮人們去熬藥了。


    一時殿中就又隻剩下了他們三人。


    半晌,辛敖沉聲道:“寡人很憤怒,竟不知方才為何這般失態……頭疾會叫人這樣性情大變嗎?”


    這於一個英武帝王來說,沒有比這更叫他覺得羞憤,難以忍受的事了。


    烏晶晶答不上來。


    她便隻指著辛敖的手道:“你的手還在流血,讓辛離給你塗一塗藥。”她道:“我的手動不了啦。”


    隋離聞聲推動輪椅到近前。


    拿過了藥。


    辛敖看了看烏晶晶,又看了看隋離。


    他眉間的戾氣又少了一分,連繃緊的身軀也放鬆了些。


    辛敖垂首道:“寡人的力氣極大,方才若是事情再糟一些,隻怕會將你們兩個生生掐死……”


    偏這兩個小的,似乎完全不怕。


    所以……


    他們果然天生就該是他辛敖的子女嗎?


    “陛下的頭疾顯然不是普通的頭疾。”隋離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下藥?”辛敖眯起眼。


    “未必是藥。”隋離道。


    烏晶晶插聲:“是蠱?”


    說到無相子和寧胤身上的白頭蠱,她便想起來這個東西了。


    隋離:“有可能。”“此事雖無法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


    辛敖沉聲道:“無極門今日跳的舞,正是衝著寡人來的。寡人回宮,頭疾發作更厲害,寡人自然便會懷念在席間,見無極門人起舞時的五竅清明、頭疾舒緩。”


    在隋離多年不懈的“教導”下,太初皇帝在勾心鬥角、陰謀論上,大大的有了進步。


    隋離點頭:“不錯。就如沙漠中疲憊前行的人,那一點水的甘甜,會叫人上-癮。陛下頭疾越厲害,便越離不開無極門。”


    辛敖嗤笑道:“何其天真?他們難不成以為這樣便能掌控寡人了?寡人便是活活疼死,也絕不會向這些方士低頭。”


    隋離接聲:“那他們便要動用第二條路了。”


    烏晶晶懵懵懂懂地接聲道:“請神?”


    隋離點頭,按住了撫弄她亂糟糟的頭發的衝動。


    他道:“請神隻是其表。若陛下頭疾難愈,性情大變,難免在宮中大動幹戈。一日兩日也就罷了,十日半月,甚至是一年幾年……難免會傳出去。一旦傳到宮外,世人便更認定陛下是暴君。到時不管陛下殺了誰,殺的人該不該殺,世人都要說是濫殺無辜。此時,能通天地,能請來神的無極門站出來,以除暴之名安撫天下百姓……他們想要的東西,最終一樣能拿到手中。”


    辛敖冷笑:“打的極好的算盤啊!”


    辛敖本來並未覺得當皇帝有什麽好的。


    但既然是他的東西,那天王老子來也別想拿走。


    烏晶晶發愁地將腦袋擱在了辛敖的膝蓋上:“那怎麽辦呢?”


    這樣彎彎繞繞、複雜的東西,對於她這個小妖怪來說,實在是太太太棘手了。


    隋離目光輕動,然後不著痕跡地把烏晶晶的腦袋掰向了另一個方向,然後按在了自己的膝頭。


    烏晶晶:?


    隋離:“陛下還記得……”


    辛敖:“扶一打一?”


    隋離點頭。


    這麽一下打岔,也就讓烏晶晶老老實實在隋離膝頭靠住了,沒有再亂動。


    辛敖問:“這個無極門有沒有真本事?”


    隋離雲淡風輕:“不管他們有沒有真本事,隻要旁人覺得他們有,他們便有。旁人覺得他們沒有,他們便沒有。”


    辛敖似有所悟:“要再捏一個什麽門起來和他們打擂台,並不難。”


    隋離點頭。


    其實這也就隻是對於隋離來說不難罷了。


    “此事……若交予旁人,隻怕不比你聰明。”辛敖皺起眉,“隻是若交給你,你的身子又哪裏扛得住……”


    男人萬事都可以。


    但不能說身體不行。


    隋離掀了掀眼皮:“陛下放心,且還得再活十年。”


    烏晶晶舔了舔唇,有幾分不舍地道:“再活三十年吧。”


    隋離抿唇,眼底掠過一點笑意,他應聲:“嗯。”然後不著痕跡地輕撫了撫烏晶晶的後頸。


    “還有……”辛敖起了個頭,“興許今日才不過是剛開始,日後寡人的頭疾恐怕會愈演愈烈。”


    “那就大大方方告知天下吧。”隋離道。


    此事反正是瞞不住的。


    辛敖沉著臉,沒有立刻應聲。


    要他告訴全天下,他得了病,他的腦袋得了病,這病還會使人失態至此……這對辛敖來說,太難了。


    這等同於將他的弱點露給所有人看。


    “明日就叫他們請神吧。”烏晶晶小聲道。


    “什麽?”辛敖與隋離異口同聲。


    烏晶晶:“可以等見了神,再說病了呀。”


    小妖怪說得不大清楚,但隋離卻眼底掠過一絲亮光,瞬間知曉了個中應當如何操縱。


    若是操縱得當,那便是叫天下都知曉無極門有謀害帝王之心了。


    日後還有什麽人敢來玩請神的把戲?


    他們又零零碎碎地聊了一會兒。


    辛敖的傷也上了藥。


    藥粉撒上去的時候,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可想而知,能叫他露出難堪之色的頭疾該是多麽的疼痛了。


    烏晶晶心疼了一下這個便宜爹爹。


    她和隋離在床榻邊,陪到辛敖睡著,然後還給他拽了拽被子,可以說很有好女兒的姿態了。


    之後烏晶晶和隋離一同去了蒹葭宮。


    有些不方便同辛敖說的話,眼下才從隋離的口中說了出來。


    “在佛教的曆練地,卻有這樣猖獗的巫教,聽來有些奇怪。但若是從濟空說過的話來考量……”隋離緩緩道。


    烏晶晶恍然大悟地道:“我們要渡的人,就是無極門作亂下受苦的百姓嗎?”


    隋離點頭,又道:“若我沒有猜錯,按照花緣鏡原本的規矩,此時應當有和尚出現在雪國,從此開始推行佛教。以佛壓巫,拯救黎民。”


    烏晶晶:“可是現在沒有和尚了,隻有我和你,還有大師姐……”


    隋離:“也不一定,也許這個世界裏本來就有和尚。外來的和尚,隻是起到推助之力。否則光憑一兩人的力量,是無法立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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