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婆婆是個好老太太,但婆媳好像天生對立,一開始的時候,她們兩人都帶著成見看對方,委實磨合了大半年才相處融洽。


    提到田紅星,田宓不禁又想到父親忙前忙後送自己,還有那抹眼淚的畫麵,她抿了抿唇,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悶悶道:“姐,我打算過一陣子把錢寄給爸,我手裏不缺,但是家裏應該沒什麽錢了,要是被媽發現,怕是鬧騰的厲害。”


    欒紅梅...是姐妹幾個話題中都不願意提及的存在。


    “宓丫頭,別怨媽,等你當娘就知道了,她也不容易。”田雨沉默了半晌,突然放下手上的衣物,起身坐在妹妹的身邊,欲要接過閨女。


    但這會兒,果果小胖丫已經被二姨帶來的一堆糖果點心收買了,滿腦子糖衣炮彈,哪裏還記得媽媽。


    見她伸手,立馬扭頭,將臉埋在田宓的脖頸處,兩隻胖乎乎的小胳膊也抱著二姨的脖子,嘴裏還急急拒絕:“不要,不要!要二姨。”


    田雨氣的拍了她的胖屁股一下,嗔罵:“我看你是想要糖果吧!我告訴你,死心吧,一天隻能吃兩顆。”


    聞言,小胖丫立馬被威脅住了,她扭過頭盯著人,粉嘟嘟、胖乎乎的臉頰上,露出一個委屈到不行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威脅著。


    然後,見媽媽依舊黑著臉,不為所動,小丫頭立馬換了一招,她討好的伸出胖手手,笑出小米牙:“媽媽,抱!果果最喜歡媽媽了。”


    “噗...鬼靈精,肯定隨了你爹,得有八百個心眼子。”話雖這麽說,田雨卻還是被閨女哄的眉開眼笑,一把摟過人親香了好幾口...


    “姐,你剛才說那話是什麽意思?”


    田雨手上的動作又是一頓,然後側頭看向妹妹,歎了口氣:“你大了,告訴你也沒什麽,你知道我跟長卿之間有三個孩子,媽都沒保住嗎?”


    田宓點頭,緊接著又搖頭:“我知道有孩子沒保住,但不知是多少個。”


    聽得這話,田雨也不意外,表情變得有些麻木:“你不知道這事是正常的,應該說,村裏的小輩都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見到大姐這樣,她的心裏突然咯噔了一聲,總覺得接下去的事情,會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慘烈。


    果然,田雨麵上又染上愁緒:“其實不是的。”


    “不是什麽?”


    “其實媽不是六年沒保住三個孩子,嚴格來說,她是不要命的懷孕,八個月內流產了三次,每一次,孩子都沒滿三個月。”


    嗡!


    田宓隻覺的腦袋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記,好半晌才回過神,她張了張嘴,視線不知道怎麽就模糊了起來,她想問為什麽要這樣,嗓子卻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什麽話也問不出來。


    好在田雨也不需要她問,繼續道:“其實,你還有個大哥,不是長卿,是跟我一起出生的龍鳳胎,也是我的大哥...”


    再後麵,田宓在大姐的口中聽到了一個,對於做母親的,幾乎挖心拆肺的故事。


    原來,當年跟大姐一起出生的龍鳳胎哥哥叫田長喜,是田家真正的長孫,田長喜從小聰明伶俐、乖巧懂事,被爺奶父母寄予厚望。


    小小的長喜也不負長輩的疼愛,長到五歲時,已經能背下很多醫術配方。


    老爺子常常手把手教大孫子讀書識字,辨認藥材。


    那時候的生活是美滿幸福的,爺奶他們也能看得到她這個大孫女,雖然沒有哥哥那般待見,卻也算和藹。


    隻是這一切就像是鏡花水月,在田長喜五歲那一年,徹底被打碎了。


    田雨現在都記得,那一天早晨哥哥起床時說了頭疼。


    母親欒紅梅一開始隻以為哥哥是傷風了,給人喂了薑水,又蓋上被子便出門去幹活。


    等中午回來做飯的時候,她發現兒子臉色比早上還難看,便去公爹那邊尋人過來瞧瞧。


    對了,那會兒還沒分家,欒紅梅也還是個剛結婚幾年的小媳婦。


    應該說,隻有一個兒子的老爺子根本沒想過要分家,小輩們也是這般想的。


    但老爺子當時急著去隔壁鎮上出診,也沒將孫子的病症放在心上,見孫子發熱寒顫,粗粗就認定是小兒傷風,給開了藥便離開了。


    走的時候,還嗬斥了不想讓他出去的兒媳,病人耽誤不得,他的趕緊去出診,從這一點上看,他是個好大夫。


    隻是這一出診,等老爺子穩定好病人的病情回來後,聰慧乖巧的大孫子已經去了。


    是急性腦膜炎。


    最後發現不對時,他們甚至來不及送往醫院,孩子就去了。


    欒紅梅直接被刺激瘋了,甚至拿起菜刀想要砍了老爺子。


    她執拗的認定,如果老爺子多仔細些,如果老爺子沒有出去,長喜有很大的可能會活下去,而不是在她的懷裏痛苦失去呼吸。


    這對於一個母親來說,無疑是挖了心肝般疼。


    後來,傷心欲絕,也擔心妻子更瘋狂的田紅星,便提出了分家。


    因為這事當年鬧得太厲害,村裏人可憐欒紅梅做母親的心,也尊重德高望重的田老爺子,所有人都緘口莫言,以至於幾十年過去,很多人都不知道,田雨還有一個雙胞胎哥哥。


    再後來,事情就很好猜了,欒紅梅鑽進了死胡同,她一心認為隻要再懷孕,長喜便能重新投胎回來。


    哪怕田紅星與她爭吵,讓她以自己的身體為重都聽不進去。


    甚至為了逼田紅星配合,什麽偏激的手段都使用上了,跳河、上吊、拿刀自殘...


    總之,隻要能讓孩子順利投胎,隻要能讓長喜再回來,她算的上無所不用其極。


    她...瘋了。


    但母體實在太差,不管是身體還是心情,都處於崩潰的邊緣,又怎麽可能留的住孩子。


    連續流產三個後,老爺子老太太覺得這是他們的報應,哪怕被兒媳謾罵也忍了下來,一門心思的幫她調理身體。


    再然後,很快就等來了長卿的出生。


    說到這裏,田雨表情澀然:“其實,長卿跟長喜很像的,尤其小時候,起碼有八分相似,這下你該知道,爺奶跟媽為什麽那麽偏愛他了吧?”


    聽完整個故事,田宓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麽反應。


    好半晌,她的總結也隻有一句:“都是可憐人。”


    田雨扯了扯唇:“是啊,都是可憐人,曾經他們恨過我,恨死的為什麽不是我,那時候姐5歲,他們以為我年紀小,更本不懂,或者早就忘記了。”


    說到這裏,她看向妹妹,眼眶開始泛紅:“其實不會的,宓丫頭!他們不知道,有些話太傷人,哪怕那會兒我很小很小,也一直記得...還記了這麽多年。”所以這些年,哪怕就機會,她也沒有選擇回去,就這麽遠遠的處著...挺好。


    田宓癟了癟嘴,抱了抱大姐安慰。


    “姐沒事,都這麽多年了,以前我怨恨過的,後來就不恨了,咱媽她...其已經瘋魔了,為了她,讓自己活在怨恨中,不值當!我現在挺好的,你隻要記住,咱們是出嫁的姑娘,爺奶那邊本來也不需要接觸多少,媽那邊,姐也不要求你對她怎麽好,但不要記恨,真沒有必要,反正我們遠嫁了,往後接觸的也少,左不過就是每年寄些孝敬回去罷了。”


    “這個肯定的。”哪怕不知道這其中的悲劇,該她孝順的她也一樣不會落下。


    話題出乎意料的沉重,姐妹倆一時都沒了聊天的心思,隻是挨在一起靜靜坐著。


    “哥哥!果果也要躲貓貓!”小胖丫奶腔十足的嗓音驚醒了姐妹倆的悵然,她們順著小胖丫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了急急縮回去的兩顆腦袋。


    田雨快速的擦了下眼角,口中笑罵:“跟誰學的鬼鬼祟祟的?還不出來!”


    作為哥哥,陳尋一臉無奈的走在前麵:“你們大人不是有話談嗎?我看情況不對,未免被遷怒,可不得仔細些。”


    “你個混小子,還知道遷怒了?”


    “我都13,馬上14歲了,有什麽不知道的。”


    “是是是,我兒子最機靈了,快過來給媽看看衣服合不合身。”


    看著大姐起身圍著兩個兒子轉悠,時不時的拽拽衣擺,扯扯袖子,嘴上更是絮絮叨叨說著大小差不多,平日隻要將袖子挽起來一節,明年還能繼續穿雲雲...


    期間還回頭稱讚妹妹是個會過日子的,居然知道買大一號的。


    剛才還被吐槽不節省,大手大腳的田宓臉上也浮現笑,然後起身幫姐姐一起商量其他衣服,什麽地方需要改動。


    歡聲笑語中,田宓想,人往前看,不為難自己挺好的。


    第二天,田宓是被姐姐叫醒的。


    她還有些懵,迷糊問:“幾點了?”


    “七點了,快起床。”田雨照顧孩子們習慣了,也將小十二歲的妹子當孩子看,體貼的將捂暖的衣服遞給她。


    田宓悄悄拉起棉被蓋住臉,試圖講道理:“我打算睡到七點半呢,再睡半個小時好不好?”


    “不行!”田雨一口回絕,用力扒拉被子,說完又覺得自己太嚴厲了,解釋道:“就今天,明天姐隨便你睡好不好?”


    田宓順了順亂糟糟的長發,認命的坐起身,一邊套衣服,一邊問:“今天有什麽特殊事情嗎?”


    田雨撇撇嘴:“能有什麽事,一幫老娘們...咳咳...姐是說都是部隊裏的家屬,聽說你來了,想看看你呢,那個錢晶晶也在。”


    想起昨天晚上姐姐跟自己說的錢晶晶,田宓頓時就懂了,她也不磨蹭了,利索的從被窩裏爬出來。


    等站在地上,套上鞋子,故作驕傲的逗大姐:“姐,放心,你小妹肯定能亮瞎她們的眼,給你掙回臉麵。”


    “哈哈,對對對,姐就喜歡這樣式兒的,你打扮的漂亮點,要不,我那有個蝴蝶口紅,你姐夫托了老鼻子人情才給弄來的,也給你美美!”說著就興衝衝的準備去拿。


    田宓趕緊攔住人,笑話,且不說她現在越來越唇紅齒白的,根本就不需要那些錦上添花,就是那口紅,她也不好用啊,姐夫送的,她一個小姨子用了算怎麽回事?


    “姐,你妹嘴唇紅著呢,根本不用口紅,咱們自然的模樣就能秒殺她們。”隻要能打消姐姐的突發奇想,表示,什麽不要臉的話她都能說得出口。


    還別說,田雨仔細打量妹妹,發現她的唇色的確很紅潤,當下雖然嘖嘖稱奇,卻也放棄了再讓她用口紅的意思:“那你收拾收拾,姐先出去了。”


    田宓聽著外麵的動靜,這吵雜的,怕不是有十幾個人吧?她是該高興自己受到的關注度高,還是感慨男朋友太受歡迎?


    說要打扮,其實也就是日常的裝扮。


    屋裏不冷,所以田宓身上隻穿了在滬市淘到的,唯一一件亮色係的大紅色毛衣。


    毛衣她選的是大號,穿在她身上稍微寬鬆,剛剛遮住了臀部,下身則是一件偏修身的褲子,


    穿戴好後,她又將辮子側梳到一邊,編成鬆鬆的辮子垂在身前。


    打扮妥當,這麽一照鏡子,真有點回到後世的趕腳了。


    其實她還會不少種類的發型,無奈大環境不能太顯眼,田宓忒識時務,打扮上還是盡量靠近時代。


    少許的改動,算是她內心對潮流的最後倔強...


    就在田宓一邊阿q的安慰自己,一邊蹲下穿鞋時。


    突然,外麵亂糟糟的聲音毫無征兆的安靜了下來。


    田宓轉頭,剛納悶怎麽回事,就聽見女人們爆發出比方才還要大的嗓門:


    “樓團長吃了嗎?”


    “婁團長怎麽這麽早就過來田嫂子家啊?”


    “是找陳政委有事吧?”


    “嘿,我看呐,婁團長是來找對象的吧?”說這話的是一名三十出頭的嫂子,因為她身邊沒有適齡的優秀姑娘,沒有跟婁路回做親戚的打算,自然什麽話都敢說。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麵色都僵了僵。


    包括坐在最角落,麵帶羞澀的錢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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