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斯言道:“我送你。”


    井渺聽不懂他們的對話,隻知道席斯言要離開,他可憐巴巴地拽住alpha的袖子:“哥哥……”


    席斯言摸摸他的頭:“一分鍾,哥哥馬上回來。”


    “好吧。”omega再次感到困倦,他躺在床上,打了個哈欠,“哥哥快點回來。”


    “渺渺那天情緒失控,應該是因為刻在他潛意識裏,對於失去孩子的痛苦。”甘靈犀本來想說別這麽客氣,快點回去陪你的omega,卻突然聽見席斯言這麽說。


    “我咬了他的腺體,做臨時標記才中斷了他的情緒崩潰。”alpha痛心地閉眼。


    甘靈犀恢複嚴肅的樣子:“可是我記得他醒來以後還記得那個找不到母親的小女孩,卻沒提過崩潰的事,而且他不會隱藏情緒。”


    “嗯。”席斯言點頭。


    醒過來的井渺還記得叮囑席斯言幫小姑娘找媽媽,卻完全忘了後麵的事。


    席斯言暗示、也直截了當的提示過,他都沒有想起來。


    “這也是自我保護機製嗎?”席斯言問。


    甘靈犀猶豫了一會然後搖頭:“我覺得可能不是,他的自保機製在第三區,沒有醒過來。”


    席斯言沉默了。


    他很擔心是什麽再次失憶的征兆。


    甘靈犀突然靈光一閃:“我覺得!我覺得可能!”她語無倫次說不清楚,然後又放棄表達,“哎,你先別忙著沮喪,是好事!如果我探測無誤的話!我回去研究!等我好消息!”


    第13章 雅白


    金教授給席斯言發來了天府澤計劃動員晚宴邀請。


    他的離職和解除職稱申請仍在批複,某種程度上來說,現在的席斯言等同於在休假。


    “斯言,即便你真的確定放棄天府澤計劃,學術交流,還是能來的吧?”


    席斯言的通訊器裏傳來金教授疲累而帶著希冀的聲音,他拒絕不出口。


    井渺正在花園裏跟著蘇皖小心地剪今年一直常開的藍色陰雨。


    它初開時花苞是豔麗的玫紅色,綻放到中後期,就變成了迷人的淡紫,這個品種的月季香味馥鬱,開了謝、謝了再開。他和蘇皖喜歡在它們頹敗之前把花一朵朵剪下來,晾幹做書簽、裝飾品,或者直接做成食物吃掉。


    席斯言走近,通訊器裏還是金教授言辭懇切地邀約:“斯言,來吧。”


    井渺轉過身,少年在一片色彩繽紛的花牆裏,溫柔地似乎要融進去。


    風吹落花瓣落在他的肩膀,他抬手拂去,笑的天真:“哥哥要去哪裏?”


    要去,我世界的盡頭。


    “動員晚宴?你爸也收到了邀請,不過他沒有時間去。”蘇皖在水缸邊認真洗著摘下來的花,井渺一朵一朵的遞給她,“金教授親自叫你,想必很重要,你就去吧,也要不了多長時間。”


    席斯言幫他們把洗好的第一個簸箕抬到晾花的架子上:“我再想想。”


    沉默的omega突然問:“晚宴,是什麽樣子的?有穿著漂亮裙子的姐姐,和好看的鑽石嗎?是很漂亮的宮殿嗎?”


    蘇皖慈愛地看向他:“哥哥那個宴會不是電視上那種,他們科研界的宴會,大概是白色藍色的科技大廳,要穿工作服和白大褂的,沒有漂亮裙子。”


    他認真地思考,然後問:“工作服,是工作的時候,穿的衣服嗎?”


    “對呀,不過是工作換了個地點而已。”蘇皖解釋。


    “那我想去看看。”


    蘇皖和席斯言同時愣住。


    井渺看向席斯言:“哥哥可以帶我去嗎?我很想看看哥哥工作是什麽樣子?穿工作服是什麽樣子?”


    一陣風過,吹走了院子裏的幾朵蒲公英,眼前飛過白絮。


    “我想出去看看。”


    動員晚宴說是晚宴,其實隻不過算一場中心城區學術名人和貴族的聚會。


    一種目的性的聯誼和交流。


    比如席玉城會被邀請在列,比如也有明星出現。


    井渺穿好蘇皖給他準備的短色白風衣和長褲,領口別著一朵海藍寶蘭花胸針。他開心地坐在沙發上晃腿,等席斯言。


    “渺渺,走了。”


    席斯言從樓上下來,穿著他平時的白大褂黑西褲工作服,戴上一副金絲眼鏡,頭發也梳朝後麵,他的臂彎搭著一件小外套,是為井渺準備的,他擔心晚上風大,會冷到他的omega。


    井渺撲上去抱住他,眼裏的歡喜按捺不住:“哥哥好漂亮!我好喜歡你!”


    他點了一下席斯言胸口的琺琅月季胸針,然後又抱著席斯言撒嬌:“我以後可以跟著哥哥出去工作嗎?喜歡哥哥穿這套衣服。”


    跟著我出去工作。


    席斯言思想短暫飄走,他溫和笑著摸omega的頭:“你喜歡我可以天天穿給你看,我們先走吧。”


    蘇皖囑咐他盯好井渺不要在晚宴上吃壞了肚子,然後目送他們乘坐沙沙。


    井渺扒著窗口看這個世界。


    陌生又熟悉。


    上次離家出走,他心裏害怕和不安大過一切,都沒有好好看過路上的風景。


    沙沙顯然很喜歡他,已經自動調整了哄小孩模式,代步器播放輕柔的鋼琴曲。


    “哥哥,那是什麽?”


    高聳入雲天的高樓在白日亮著湛藍色的燈光,看上去像一根被閃電纏繞的矛,漂亮又奇幻。


    “那是低級信息素研究院的標誌大樓,獨角海星。”


    “我可以去嗎?”井渺問,“看上去好厲害。”


    “不可以。”席斯言淡淡地否定,“起碼現在,不可以。”


    井渺長長的哦了一聲,然後好奇道:“我以前就很想知道,高級和低級,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住酒店的時候,也這樣劃分呢?”


    席斯言臉色平靜:“是社會階級,是基因屏障,是身份象征。”


    是我想打破的東西。


    “聽不懂。”omega苦惱地搖頭,“哥哥,我們是高級還是低級?”


    “我們兩個都是高級,所以都不能去低級信息素人群密集的地方。”席斯言說道。


    井渺露出遺憾的表情:“好可惜,那個海星,我很喜歡。”


    他們到達“雅白”科技會館,席斯言的代步器才進入區域,就提示到了金教授。


    老爺子很高興地出來親自迎:“哎喲,我真是怕你臨時反悔,又不來了。”


    代步器上下來一個矚目的alpha和一個美麗的omega。


    金教授短暫出神。


    上一次見到井渺,還是那個封閉診療醫院的手術室門口。


    左邊是席斯言的手術室。


    從井渺身軀裏用特殊天賦取出來的“孩子”裝在一個保溫箱裏,被推進左邊的手術室。


    他哭的眼淚似乎要變成珍珠一顆顆滾到地上,移動病床上的omega伸出細瘦的手,指尖堪堪碰到那個保溫箱的邊緣。


    井渺在哭,卻沒有哭出聲音,他努力伸直手,想要抓住那片消散的虛無。


    omega發出細碎的嗓音:“寶寶......”


    他動了動嘴唇,金教授分明地用眼睛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說,對不起。


    omega的手垂下來,他被巨大的悲傷淹沒,蘇皖和席玉城抱著他哭,而井渺隻是流著眼淚,失神地看著天花板。


    金教授這輩子都記得這個場景。


    每每想到,他都感同身受地痛苦。科學家其實是最冷漠的人,他們見過了各種生物的更迭重生,有機無機,鮮活或者冰冷。


    但他們沒嚐試過抉擇的悲傷。


    井渺是被迫站在獨木橋中心的那個人,一邊是他的愛人,一邊是他的孩子。


    無論選擇哪一個,他都會終生痛苦。


    而他們這些所有的圍觀者、促成者,都是凶手。


    井渺站在席斯言身邊,和他十指緊握,純白不染,沒有痛苦,隻有天真。


    金教授無形地鬆了一口氣:“這麽多年,你還是第一次帶他出來。”


    席斯言握緊井渺的手:“嗯,他想來看看。”


    “好幾家富豪聽說了你放棄天府澤,想要終止投資。”金教授歎氣,“城邦政府公用資金有限,失去貴族投資,財政全力支持天府澤會很艱難,而且還有其他城邦也在,涉及外交顏麵,我也是沒有辦法。你不願意參與,我們不強求,這次晚宴你出席,先暫時穩住投資吧。”


    席斯言臉色微沉:“我知道了老師,你放心。”


    井渺小聲問:“哥哥,是什麽意思?”


    “哥哥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麽和寶寶解釋,晚上回家和你說,好嗎?”席斯言和他說。


    井渺眨眨眼:“是和哥哥要離開三年這件事有關係嗎?”


    席斯言愣了愣:“你......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我聽到了。”omega垂下眼眸,“你和自森哥哥說話,我聽到了哥哥,所以你是不是一定會離開我?”


    原來那時候,他沒有睡著。


    席斯言俯下身,握著他的手親吻:“不會,我不會離開你,我永遠在你身邊。”


    “什麽?席斯言帶了一個omega?”某位科學家驚起,“真的假的?是家裏那個嗎?”


    霽月正在翻書的手一頓:“席斯言?”


    “嗯,是啊,聽說是個好漂亮的omega,哎喲我們學院那幾個年輕副教授,全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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