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後悔什麽?我的渺渺。後悔放棄了那個孩子,選擇了我嗎?後悔那朵墜落的白色月季,後悔走近黑夜,是不是還後悔在愛的天平裏,偏向了我。


    “席斯言,席斯言!”強大的信息素再次切斷他的精神力。


    衝擊力過強的浪潮,讓他生理反應劇烈,捂著胸口幹嘔了兩下。


    “席斯言!”甘靈犀過來扶了他一把,臉色難看,“你在想什麽?你又......”


    又出現那種,厭生的情緒。


    “你冷靜點!他什麽都好,在緩慢地成長,有感情,很鮮活,他這麽依賴你。席斯言,你還有什麽不滿足?你還在怕什麽?”甘靈犀痛心疾首地錘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是一個alpha,卻讓你的omega比你堅強。”


    席斯言捂著有些鈍痛的肩膀,慘白的臉上掛了難看的笑容:“抱歉,我隻是,有些難受。”


    “唉。”甘靈犀沒有逼問,那些記憶不僅是他們兩個人的痛苦區域,也是被保密的對象,不是她可以窺探了解的東西,“我和鬆默討論了,建議你們可以去他曾經生活過的環境,找一些熟悉感,嚐試恢複他的記憶。”


    甘靈犀準備了一些藥劑,放在密封的盒子裏:“我聽說,他是從第五城區來的。你們不要出去太久,短期阻隔劑的效用隻有一個月,我也需要定期地檢查他的身體和胚胎的發育情況。”


    席斯言點頭:“謝謝。”


    “領主應該會派人保護你們的吧。”甘靈犀低著頭,在計算機上錄入著什麽,應該是井渺的就診報告。


    席斯言沒什麽反應:“嗯,先走了。”


    現在是北半球的初秋,中心城區的藍花楹景觀已經落盡了,綠色的葉子在光芒裏晃動,席斯言一腳邁進陽光下,一腳在醫院的陰涼處,短暫停頓。


    井渺沒有和蘇皖一起坐在代步器裏,她們蹲在樹蔭下,撿著掉落的藍花楹殘片。


    小孩把灰塵和泥土吹掉,抖著幹淨的淡紫色花葉裝進蘇皖撐開的布袋裏,笑的明媚可愛。


    “哥哥!”他轉頭過來,眼睛亮的像外麵浮動的光,井渺扔了手裏那把花片,幾步跑著上來跳到他身上。


    把蘇皖嚇了個魂飛魄散:“渺渺!不要跑!”


    席斯言牢牢把人抱在手上時,也驚魂未定:“渺渺!我是不是和你說過現在不能這樣跑跳了?”


    他下不了狠心責罵,隻覺得心快要跳出來。


    “哥哥對不起。”井渺埋頭在他肩膀,“我忘記了我有小孩子,哥哥不要生氣,渺渺以後不會這樣了。”


    “小祖宗,你要把媽媽嚇死。”蘇皖捂著胸口跑過來,氣都喘不上來。


    井渺睜著溜圓的眼睛,認真認錯:“對不起媽媽。”


    席斯言吐了一口氣,拍拍他的頭:“渺渺,哥哥聲音有點大,對不起,但是你真的要記住了,不能再這樣嚇我們。”


    “嗯。”小孩認真點頭,趴在他的胸口,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回到家裏,席斯言開始準備去第五城區。


    井渺趴在地毯上和他嫌棄的雪狼崽崽說話:“你不會動,動起來很僵硬,一點都不可愛。”他戳戳旁邊的機器人,“你還沒有它可愛,它會和我說晚安。”


    席斯言笑:“那我們還帶不可愛出去嗎?”


    “帶。”井渺點頭,“雖然他不可愛,但是很好摸。”


    席斯言噗嗤笑出來:“渺渺,你以前不會這樣嫌棄一個玩具。”


    “爺爺說這不是玩具,這是仿生......仿生小雪狼,不是和洋娃娃小公仔一樣的玩具。”井渺認真反駁。


    “嗯?”席斯言反問他,“有什麽區別?”


    “玩具是小朋友玩的,我不是小朋友,不玩玩具。”井渺抱著手,有點賭氣的樣子,“玩具是給肚子裏這個小孩子的,不是給渺渺的!”


    席斯言收好了大半東西,走過來坐在他的對麵,衝著小孩伸手:“那要哥哥抱抱嗎?”


    井渺點頭:“要。”


    他跪起來,往席斯言身邊爬了兩步,像一隻緩慢蹭主人的貓咪,乖乖坐在他的腿上:“我喜歡哥哥抱我。”


    “可我隻抱小孩子。”席斯言笑著捏他的鼻子,“你不是小孩,我不抱你。”


    井渺瞬間手臂用力,勒緊了席斯言的腰:“不可以!”


    “那......渺渺是要做小孩,還是要哥哥抱?”


    井渺為難地皺眉,很久以後才說:“爸爸也會抱媽媽,媽媽也不是小孩子,為什麽他們就可以,我們就不行呢?”


    席斯言循循善誘:“因為媽媽是爸爸的妻子,他們是愛人,擁抱親吻,結合在一起,才有了我。渺渺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他輕輕戳了一下omega軟軟的肚皮,“知道你肚子裏的小孩子是怎麽來的嗎?”


    井渺陷入短暫的迷茫,他抿著嘴唇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我知道的哥哥。”


    席斯言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


    他啞著聲音貼近井渺的臉:“知道什麽?”


    “我知道,我們有芯片,你不可以和其他omega在一起。”井渺說話的時候坦然而認真,“alpha和beta也不行,不然,我就會帶著小孩子去......去告你遺棄我。”


    席斯言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出聲:“誰教你的?”


    “芯片的事,是爸爸告訴我的。”井渺掰著手指一件一件老實交代,“還有電視,婆婆摘菜時看的電視,一個alpha出軌了另外一個alpha,婆婆說,這是不可以的。”


    “那去告我呢?”


    “是胖胖!”井渺雀躍起來,“胖胖說我可以去告你。”


    席斯言憋著笑:“那隻和平鴿?”


    “嗯!你說把他送給我,還沒有做到。”井渺撅起嘴來,“我都很少找你要禮物,哥哥不可以因為我花很多錢,就遺棄我。”


    “這又是哪看來的?”席斯言掐了一下他的臉頰肉,“你的和平鴿快改造好了,出發前我們就能見到他,和他一起出去旅行,開心嗎?”


    井渺高興地親了他一下:“開心!”


    “那是誰說的,花錢很多會被遺棄?”


    “也是婆婆看的那個電視,那個壞蛋alpha出軌的理由是他家裏的omega不工作,太能花錢,他說他養不起,是借口,是不對的。”井渺聲音越說越小,“哥哥,我沒有花很多錢,但是我也沒有工作,你不可以像電視裏的壞蛋一樣。”


    席斯言呼吸稍微亂了一些,他克製地觸碰上井渺的後脖頸,在離腺體很近的地方嗅聞。alpha的手伸進他柔軟的絲綢睡衣裏,順著井渺絲滑的皮膚向上撫摸。


    “你覺得是我在養你?爸爸媽媽沒有在養你嗎?”他聲音低沉的不像話,那種壓抑了五年的貪念和渴望一點點叫囂著跑出來,“你不是他們的孩子嗎?父母照顧小孩天經地義的,渺渺為什麽會擔心這種問題,嗯?”


    井渺渾身發起不自然的顫抖,他慌亂地推拒著席斯言,有點不確定,又有點期盼:“可我......我也是你的omega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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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愛超標!


    第19章 旅途


    高級信息素人群往大數字城區,有專門的通道和路線,全程避開人群,穿過沙漠和河穀草原。


    那年戰爭以後,第四城區到達主城區的貧民窟通道就被改造成了一條專線,增加隔離牆,既分擔解決了貧民區原住民的生活,又打開了一條更多人能前往中心城區的道路。


    他們走這條通道直達第四城區,然後在代步器更換站駕駛那台席斯言請人特別改造好的和平鴿,走一片戈壁,前往第五城區。


    井渺好奇地從胖胖的窗戶往外看,黃色塵土的道路,一汪碧綠的沙漠的湖泊,整條路上隻有他們一張代步器在高速行駛,井渺看著後麵越退越遠的第四城區建築,有些悵然地在座位上坐正。


    “怎麽了寶寶?”


    席斯言打開自動駕駛,轉過他的臉安撫:“哪裏不舒服嗎?”


    “我好像走過這條路,哥哥。”


    那張車上有很多人,有十幾歲的青年,也有中年人,還有兩鬢已經有白發的老者。他們坐在一張窗戶很小,看起來很笨重的大巴車上,沉默地看著窗外狹窄的風景。


    井渺依稀想起自己手上似乎有一個不小的布包,他把它抱在胸前,麵對即將要抵達的世界一無所知。


    記憶零星閃過,井渺下意識低頭,隻在自己腿上看到小雪狼。


    席斯言從儲物箱裏拿出一盒牛奶,戳了吸管給他:“我們還有很長的路,渺渺乖乖喝,喝完就閉上眼睛睡覺。”


    “小王子要聽話哦。”胖胖憨憨地說聲音響起來,井渺瞬間被逗笑。


    “他好可愛啊哥哥。”


    席斯言低頭親他的臉頰:“你喜歡嗎?”


    “喜歡,謝謝哥哥。”井渺笨拙地、生澀地主動和他接吻,短暫觸碰在他的嘴角上,然後紅著臉嘬起牛奶來。


    香蕉味的。


    他乖乖喝完了牛奶,又扒著車窗看了一會風景,然後在放倒的座椅上窩成一團睡覺,發出小小的鼾聲。


    胖胖自動給車內調整了靜音,遮光罩升起來,車內流動著舒緩的藍色柔光。


    “你很貼心。”席斯言讚許道,“辛苦了。”


    ai變成很輕很輕的氣聲:“不辛苦噠,胖胖最喜歡小王子。”


    席斯言笑笑,幫小孩掖好毯子,麵色逐漸冷淡下來。


    ——


    “井渺,十四歲,來自第五城區,男性omega,月季信息素,判定為稀有花香。有天賦覺醒跡象,十歲時信息素等級測試為高級,數學特長生,全球青少年奧數聯合競賽金獎,申請進入中心城區,就讀中心城區a類a級大學。”


    戶籍工作人員坐在隔離壁壘的一平米空間裏,冷靜而沒有情感地向他核對生平。


    井渺根據規矩,認真回答了:“是的,姐姐。”


    工作人員讓他錄入了指紋,在他的食指間抽取了一點血液樣本,然後掃描了他的人臉信息,紅戳蓋上,井渺從那個小窗口裏小心拿過那張淺黃色的卡紙。


    “十歲就已經測試了信息素等級,為什麽十四歲才和政府申請進入中心城區?”工作人員一邊刷刷刷地在一遝資料上蓋章,然後把他們放在掃描通訊儀下,全國聯網更新戶籍遷移確認,這段時間裏,他不經意問道。


    井渺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後麵三米外排隊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她也是第五城區居民,叫劉瑛。


    上個星期五,她的丈夫下班回家,正好遇上自己已婚八年的omega妻子發情期,在信息素濃度過高的室內,男人忽然痛苦地捂住腺體,然後暈厥在地,嘴角甚至滲出了血液。


    劉瑛從房間裏出來,崩潰尖叫。


    第五城區並不能像上三區一樣,有高級別的隔離壁壘,普通民居的空氣牆隻能正常維護發情期或易感期的ao。


    她很快就影響了一整棟的居民,救護車的警報聲在那條街道裏響了一整天。


    突然升高的信息素等級,和附近民眾醫院住滿了的普通居民,還有她直到離開都還在病房裏昏迷不醒的丈夫。


    井渺聽說過她,她造成的傷害太大,甚至上了新聞報道,很難讓人不記住。


    他在政府大廳的特殊辦事處填寫材料,這個女人就在隔壁的窗口,劉瑛沉默地接過工作人員強製辦理的離婚證明。


    她佝僂著背,眼睛裏掉下眼淚來。


    “劉瑛女士,請您低頭,我們將為您清除芯片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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