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便轉頭對簡玟說:“穿太少了。”


    簡玟沒化妝,穿著t恤運動鞋,顯得年紀很小,像個還沒畢業的清純大學生,很難把她和蔣先生想成是那種關係,但又見蔣先生對她格外照顧,便有人問了句:“這位是?”


    蔣裔摟著簡玟起身道:“我愛人。”


    供應商們紛紛感到訝異,恭維了一句:“蔣太太真年輕。”


    簡玟愣了下,抬頭看向他,他垂眸對她說:“走吧。”


    電梯停在了一樓,蔣裔停下腳步,她眼裏的消沉紮進他的目光中,他突然對她說:“我從前戴到你手上的戒指還在嗎?”


    簡玟想了下:“是那次打牌贏來的鴿子蛋嗎?”


    蔣裔沉默了一瞬,對她說:“你贏的那個戒指還在隆晟的房間裏,我怎麽會讓你戴別人的戒指?”


    他彎下腰來捧起她的臉讓她牢牢看著他。


    “結婚吧。”


    簡玟暗淡無神的眸中溢出了點點光亮,勾勒出他的樣子。


    ......


    蔣裔把她送回了家,讓她先回房休息,簡玟不知道他和爸媽到底聊了些什麽,隻是迷糊中他走進房間,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對她說,他明早會來接她。


    第二天蔣裔再來時,換上一身筆挺的西裝,他來接她去民政局。


    安靜的走廊上,蔣裔坐在桌前填寫表格,他握筆姿勢養眼,寫了一手好字,垂目時眉骨的陰影讓他的輪廓看上去立體硬朗,他出眾的外形使得工作人員不時抬頭盯他瞧上幾眼。


    隻不過他的新娘子仿佛走錯了登記窗口,坐在離他幾步之外的走廊上,擰眉低頭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


    這枚戒指的確和她贏來的是有區別的,呈純冰色,淨度要更高,那時簡玟一度以為是光線的原因。她還一本正經地向蔣裔科普左手無名指是已婚的意思,隻能給婚娶的愛人戴。


    現在想來不免酸楚,他得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將這些沉重的秘密藏進心底,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裝作不經意地對她好,又怕給她造成負擔,每送她一樣東西都得找好各種借口,讓她心安理得地接受。


    更可悲的是,她記不得他,每一世他在她眼裏都是陌生人,他不得不絞盡腦汁重新建立起他們的聯係,而這樣的循環沒有盡頭。


    一上午簡玟都很沉默,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她抬起頭,清麗的麵龐迎著驕陽,光線刺得她雙眼泛淚,她終於對他開了口:“我不怕離開這個世界,我怕走了以後,又留你一個人。”


    蔣裔隱忍著眼底的悲愴,對她說:“會有辦法的。”


    話說出來時,他已如鯁在喉。


    ......


    他們從民政局出來便趕去了酒店,蔣裔開出的條件非常豐厚,幾乎是不計代價斷了信帆的各方資源,下手之狠讓這些供應商根本沒條件拒絕,一大早就電話不斷,生怕蔣先生臨時反悔。


    蔣裔去會議室簽字的時候,簡玟沒跟他過去,而是回了趟辦公室,將自己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大多東西她都沒帶走,也不打算要了。


    高助見她回來了,忙問她最近出了什麽事,是不是家裏有事要請假?


    簡玟匆匆說了句以後可能都不會來了。


    錢主任聽說簡玟要辭職,忙趕過來勸她:“怎麽好好的說走就走?淩總知道嗎?你不是剛升職怎麽就要走啊?”


    大家對於她要離開都頗感詫異,不少人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勸她再考慮考慮,簡玟隻是無力地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直到行政的人跑來告訴她:“蔣先生那邊好了,他讓你不要急,他在大堂等你。”


    同事們低聲議論開來,簡玟默默地將東西裝進袋子中,和大夥說了聲再見就往外走去。


    陶豔還是忍不住盯著她的背影說了句:“我當為什麽突然要走呢,原來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簡玟停住腳步回過頭,四周突然寂靜無聲,就在所有人以為她們要爆發一場爭執時,簡玟緩緩抬起手對她說:“我結婚了。”


    她的無名指上是一枚光彩奪目的鑽戒,陶豔震驚得瞠目結舌,周圍一片嘩然,錢主任結巴道:“你是跟蔣,蔣先生結婚?”


    簡玟收起手扯了下嘴角:“是啊。”


    短暫的靜謐過後,便是一陣狂熱的恭喜聲,高助她們立馬起哄道:“那我們現在是不是要稱你一聲董事長夫人了?”


    簡玟隻是淡淡地笑了下,謝過所有人的祝賀轉身離開。


    她來到大堂的時候蔣裔正在通電話,他瞧見她後掛了電話起身朝她走來接過她手上的東西,陶豔追了下來,簡玟停住腳步回過頭,蔣裔對她說:“我在外麵等你。”


    陶豔看著蔣先生的身影,幾步走到簡玟麵前說了句:“真有你的,還是被你搞到手了。”


    簡玟對於她的調侃沒什麽反應,也不打算跟她扯嘴皮子,便問道:“還有事嗎?”


    陶豔從身上掏出一個路路通手串遞給她:“呐,新婚禮物,我上個月才買的,還沒戴過,你別嫌棄,反正是個好寓意,祝你......和你的蔣先生一路通順,白頭到老咯。”


    說完她側頭看了眼站在酒店門口雅人深致的男人,砸砸嘴:“你上輩子肯定救過他命吧,不然他能對你這麽死心塌地?”


    簡玟握著路路通怔了下。


    陶豔催促她:“行了去吧,別讓你男人等急了。”


    簡玟轉身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過身來朝陶豔張開雙臂:“抱一下吧。”


    陶豔無語道:“你什麽時候這麽矯情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張開手臂跟簡玟抱了下,簡玟最後對她說了句“保重”便轉過身去,陶豔看著她的背影,總感覺今天的簡玟有點怪怪的。


    作者有話說:


    第58章


    簡玟走出酒店的時候, 蔣裔等在車門邊,她又回頭瞧了眼,陶豔仍然沒走, 幾個大堂的同事叫住她八卦, 還不時看向她, 不用問也知道在打聽她的事。


    簡玟收回視線對蔣裔說:“陶豔之前說我和你在一起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蔣裔拉開車門:“你本來就是我的小鳳凰。”


    簡玟坐了進去說道:“不過她剛才送了我個新婚禮物, 我打算原諒她了。”


    她流露出的孩子氣惹得蔣裔眉宇舒展。


    謝老今天穿了件絳紅色的唐裝,很氣派喜慶的樣子,見著他們忙完了, 回去的路上便問婚禮打算怎麽籌備, 是先在這裏辦, 還是回廣東, 考慮到蔣裔的家人都在香港, 謝方年便提到香港那邊也要辦一場。


    簡玟卻興致缺缺地問蔣裔:“能不辦嗎?”


    蔣裔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了兩下:“嫌麻煩?”


    簡玟的目光移向窗外,聲音很輕:“我隻是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形式上麵。”


    謝方年道:“蔣先生大婚這麽重大的事, 不辦怕是各方都要來問了。”


    蔣裔順著簡玟的意願,說道:“你不想辦就不辦了, 想去見見我父母嗎?”


    簡玟收回了目光看向他, 蔣裔複又縱容道:“不想見也沒......”


    他還沒說完, 簡玟便打斷道:“應該要去的。”


    盡管她並不想在有限的時間裏把精力放在舉辦婚禮這件瑣碎冗雜的事情上, 但還是覺得於情於理都有必要去拜訪下蔣裔的父母。


    蔣裔捏了捏她的手:“好,我們先回趟廣東, 下周過去。”


    簡玟很順從, 蔣裔怎麽安排, 她都沒有異議。


    晚些時候, 蔣裔讓人定了飯店, 把簡玟的家人接來一起吃了頓飯, 雖然婚禮她不想辦,但聘禮蔣裔卻沒有疏忽,該有的禮數都想周到了。


    雖說蔣裔如今已經是簡家的女婿了,但在這麽高檔的飯店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簡家人還是有些拘束,蔣裔自然是能感覺到,他陪簡爸喝了些酒,話也比平時多了些,甚至對待梁辰都親和許多,還建議他可以自己盤個車行,資金方麵如果有困難的話,他可以做他的投資人,這讓梁辰突然跟打了雞血一樣,一口一個姐夫長姐夫短的,叫得那叫個親熱。


    簡玟跟蔣裔出去應酬過,在酒桌上向來都是別人照顧他的感受,主動跟他攀談,根本不需要他刻意找什麽話題,別人自會想方設法迎合他。


    但她的家人並不會酒桌上那一套你來我往,所以今天蔣裔便成了主導者,簡玟發現他的健談已經到達了一種常人無法企及的境界,無論是向上社交還是向下兼容,他可以和商業夥伴聊政策聊項目聊技術,也可以和她爸媽聊家長裏短。


    簡媽總想在女婿麵前抬高自己的女兒,時不時說些誇大其詞的話,簡爸酒喝了幾杯,自尊心作祟,為了在女婿麵前擺擺老丈人的譜,故意賣弄起自己年輕時的風光事跡,甚至還拍著蔣裔的肩膀跟他說你出生晚,我們內地那時候......


    簡玟漲紅著臉,丟臉都丟到姥姥家去了,蔣裔雖然隻是一個三十幾歲的軀殼,但靈魂都可以當爸媽祖宗了,爸媽的這點小心思怎麽可能躲過他的眼,特別老爸還一個勁地跟他吹噓他那個年代的事,好幾次老爸說到什麽地名或者什麽事件的時候,蔣裔都笑而不語,簡玟深刻地懷疑老爸肯定有說錯的地方,隻不過蔣裔不點破而已。


    一頓飯下來,氣氛非常融洽,本想著有親人陪伴在側,簡玟的情緒能好些,但她似乎更加惆悵了。


    她漸漸體會到了蔣裔長久以來的心情,他帶她去吃粵菜那次,她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他,還說兒時因為雨天哭鬧被幼兒園勸退,想必他聽聞後心裏是不好受的,才會麵色凝重,又無法將真相殘忍地攤在她麵前,隻能壓抑著。


    如今的簡玟在麵對家人時是同樣的感覺,她情願他們在最後一天得到消息,也不忍心現在奪走他們的笑容。


    如果不是烏巴戈的突然現身,她在蔣裔的陪伴下大概也能糊裏糊塗地走完這一生,隻是蔣裔又怎麽辦呢?


    她沒有蔣裔那麽強大的內心,無法在家人麵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隻想快點結束逃離這短暫的溫馨場麵。


    蔣裔問她是回家還是跟她去隆晟,簡玟挽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他便帶她回了隆晟。


    晚上,簡玟穿著真絲睡裙趴在沙發上晃著兩條腿折著手中的便簽紙,蔣裔洗完澡出來,問道:“在折什麽?”


    “你猜呀。”


    簡玟的手不大,手指又很纖細,折紙的時候十分靈活,她低著頭說起:“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我這個表弟是不靠譜代言人,你投資他得做好血本無歸的準備。還有,他之前可是在我麵前說你做的生意不幹淨的。”


    蔣裔今晚喝了不少酒,神情鬆弛,眼尾漾著撩人心魄的笑意。


    “他也沒說錯,滇桂軍閥入侵後,盜賊猖獗,經常阻礙水上交通,導致擺渡停運,當時很多華商的輪船公司處境都很艱難,港粵這條線不但無利可圖,有好幾年甚至是虧損的狀態,更別提抗戰以後,毀的毀,燒的燒。


    能一直往返於華南河道......”


    他停頓了下,看向她:“我的發家史並不幹淨,在那個年代,你不狠,命就沒了。”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眼裏盛著淡然的笑,背後是多少的驚心動魄和風雲驟變,這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沒法想象的。


    與匪戰,與官纏,與兵鬥,都不是什麽容易的事,當年能讓盜賊退避三舍、聞風喪膽的陳老板,手下自然跟了一幫亡命之徒,這些人隻有比盜賊更凶殘,才能在航線上殺出一條血路。


    簡玟的手頓住,抬起頭問道:“你以前是土匪頭子嗎?”


    蔣裔笑了,回她:“差不多吧,解放後就改正道了。”


    簡玟想起初次見那個胡婉瑩時,她聽聞蔣裔還在做老本行,詫異地問他那行現在還行得通嗎?蔣裔回胡婉瑩的是“從水裏撈上岸就行得通了”。


    簡玟一度聽得雲裏霧裏,現在算是反應過來了,這個“上岸”就是“洗白”的意思,隻不過他說得隱晦。


    “胡婉瑩也是僧娑洛的人吧,我以前還搜過她,她現在叫田姿。”


    蔣裔“嗯”了聲。


    簡玟努了努嘴,不滿道:“她對你有意思嗎?”


    蔣裔轉眸瞧著她,無端笑了起來,簡玟莫名其妙道:“笑什麽?”


    “她從前的確對我示過好。”


    簡玟昂起下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卻聽見蔣裔接下來道:“淩安打了她。”


    簡玟倏地坐起來,雙眼放亮:“真的嗎?快跟我說說,讓我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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