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謝之煜接起電話,懶洋洋開口,聲線帶著濃濃的啞:“剛才睡著了,你說什麽了?”


    餘檀讓謝之煜先去死一死吧。


    十六七歲的年紀,肆無忌憚,口無遮攔。


    餘檀在謝之煜的麵前從來都是無拘無束。


    明明過去了快十年,可回憶卻如擁有時空穿梭的奇異魔法。有那麽一瞬間,餘檀以為自己還在高中的夜晚挑燈夜讀。


    這邊的通話還在進行,謝之煜依舊無聲。


    餘檀疑惑,等了一會兒,索性掛斷,給謝之煜發信息:[你幹嘛打來語音又不說話?不會是睡著了吧?]


    沒有回複。


    餘檀見怪不怪。


    原本想趁這個時候跟謝之煜說自己明天就要訂婚,可想想作罷。


    難以開口是一回事。另外,訂婚宴邀請的都是親戚居多,等結婚的時候再邀請他吃酒席也不遲。


    餘檀好奇點進謝之煜的朋友圈,背景圖是一張風景照。鏡頭拉得很遠,藍天白雲懸崖峭壁一覽無餘,一抹身影顧忌地站在高山之巔,有種蕩氣回腸的壯闊。


    底下沒有顯示僅展示最近三天或者半年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餘檀覺得這張照片看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


    可能美好的風景大抵上都類似。


    一直到第二天七點整,謝之煜才給餘檀回複了一個字。


    yooo:[嗯。]


    餘檀六點多迷迷糊糊轉醒,天氣不好,不見陽光,隻有陰沉沉的烏雲漫空。


    灰蒙蒙的,沒有清晨的朝氣蓬勃。


    她一直在等陸彥的消息,可整整一晚過去,陸彥沒有回複她一個字。


    今天是訂婚的日子。


    昨晚臨睡前餘檀又收到媽媽的消息,依然是各種長達六十秒的語音叮嚀。


    “陸彥現在是發達了,可是你和他在一起整整六年……”


    “他那個媽我感覺並沒有那麽好說話,看著挺淳樸的樣子,可是一臉的沒文化……”


    “酒店還是我托關係才訂的,他們是嫌棄小了?還是覺得費用高了?”


    “……”


    餘檀點開語音聽兩句就直接點下一句,沒什麽耐心。


    家裏的長輩親戚都對陸彥讚不絕口,但餘檀的媽媽楊韶美卻對這個準女婿頗有微詞。


    餘檀和陸彥交往的這幾年,陸彥在長輩們麵前也算麵麵俱到,逢年過節禮數都沒少。可是最開始餘檀同陸彥交往時,楊韶美卻是最極力阻撓反對的那一個。


    用楊韶美的話說:“寧可被富的忽悠瘸,也別陪窮的渡劫。”


    說白了,就是嫌棄陸彥沒錢。


    從小到大,餘檀一直覺得媽媽是個明事理的人,萬沒想到這位帶出無數應屆生的人民教師會在這件事上那麽膚淺。


    沒錢怎麽了?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


    況且憑自己的能力賺錢改變命運和人生,那才叫有本事。


    許是反骨,又許是真的很喜歡陸彥,餘檀跟媽媽打包票:“陸彥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你等著吧!”


    好在。


    陸彥現在真的成功了。


    可即便陸彥現在功成名就,楊韶美還能挑出毛病。她嫌棄陸彥老家太遠,嫌棄他父母說話不圓滑,嫌棄他家裏像個暴發戶……


    用餘檀她爸餘庚的話說,楊韶美完全就是在雞蛋裏挑骨頭,故意找茬兒。


    七點一分,餘檀起床。


    昨晚沒有睡好,鏡子裏的人臉色蠟黃,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看起來死氣沉沉。


    餘檀拍拍自己的臉,刷牙洗臉,準備化妝。


    沒一會兒門鈴被按響,餘檀敷著麵膜匆匆去開門,外頭是風塵仆仆而來的陸彥。


    陸彥還穿昨天餘檀在機場見到時的衣服,下巴冒出青色胡渣,疲倦籠罩眉宇間。人依舊帥氣,這副模樣頂多是增添了一份頹廢感。


    “我忙了一個通宵,剛定下一部超級大ip,接下去有得忙。”陸彥呼了口氣,走到玄關準備換鞋。


    餘檀瞬間軟下心,彎腰從鞋櫃裏幫陸彥拿拖鞋。


    他們沒有同居,不過陸彥經常會來餘檀這裏吃飯,家裏難免有他的東西。


    不同居一事最早也是由陸彥提出來,他覺得沒有婚嫁就住在一起不妥當,對女孩子的名聲也不好。


    骨子裏,陸彥是一個刻板又保守的人,他家裏還信奉基督教,有一堆的規矩。比如每周禮拜天會抽時間去教堂禱告,工作室的書桌上經常放著聖經。


    餘檀是無神論者,但也尊重別人的信仰。


    “你現在要睡一會兒嗎?”餘檀關心地問陸彥。


    陸彥搖搖頭,從餘檀的冰箱裏找了瓶水喝,說:“我等會兒回家,洗個澡換套衣服,今天不是還有得忙?”


    他喝完水,將塑料瓶拿在手裏,指尖輕點瓶身:“餘檀,我特地來你這裏一趟,是想把昨天的話說清楚。”


    餘檀微怔。


    陸彥微微蹙眉:“你把麵膜摘了吧,看著怪別扭。”


    餘檀也不知道這麵膜哪裏怪,但還是默默摘下。


    陸彥解釋:“我是昨天在飛機上遇到的陳珍,剛好她就坐在我鄰座。”


    餘檀笑得勉強:“那麽巧啊?”


    “事實就是這麽巧合。”陸彥歎氣,“我和陳珍之前的關係,你也知道。我自認早已經放下,問心無愧。多年未見,昨天難免寒暄。”


    “那在機場呢?”


    “如你所見,我的確伸手攙扶她,但也僅此而已。要是我真的有什麽,不可能那麽明目張膽,懂嗎?”


    餘檀沒出聲,低著頭。她手裏還拿著剛摘下的麵膜,擠出一些精華,又讓膜布重新吸收,反反複複。


    陸彥放下礦泉水瓶走到餘檀麵前,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傻瓜,我們在一起那麽久,今天還要訂婚了,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陸彥是懂商務談判的,這麽些年為了工作室拉投資又成功融資,他很清楚文字對話不如語音對話,語音對話不如麵對麵交流。隻要輕聲細語地哄一哄餘檀,她就會善解人意。


    在一起那麽久,陸彥心裏當然有餘檀。


    餘檀埋在陸彥的懷裏,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默默點點頭。


    解釋清楚,兩個人和好如初。這幾年他們的相處多是這樣,陸彥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他會耐心安撫,餘檀就跟被泡在蜜罐子裏的檸檬似的,忘記了之前所有的酸楚。


    陸彥伸手摸摸餘檀的頭:“那我現在先回去了,你也好好準備準備吧,中午見。”


    餘檀點點頭。


    陸彥走後不久,餘檀的父母和親戚來到她的住處。正如陸彥所說,今天還有得忙。


    *


    訂婚宴定在c城的五星酒店,也就兩家的親戚一起吃個飯,酒席也隻訂了三桌。三個月後的結婚宴會宴請更多的親朋好友,粗略計算兩家賓客加在一起大概得有五十多桌。


    c城是沿海城市,文化地域的影響,當地人或多或少有些迷信,無論做什麽重大的事情都會看日子,定時辰。


    今天是這個月最宜訂婚結婚,且百無禁忌的日子。是以酒店的包廂和宴會廳也是供不應求。


    雲天府是c城數一數二的五星級酒店,一般訂婚和結婚酒席都至少得提前半年預約。因為陸彥和餘檀求婚突然,餘家不得不托關係才訂到的包間。


    昨天磨破腳後跟的高跟鞋,今天餘檀還是得穿上。她在後腳跟貼了創可貼,走起路來也沒那麽疼。


    餘檀今天穿得正式,但不會過於隆重。手工定製的紅色旗袍,裙擺到膝蓋,露出一雙纖細的雙腿。


    難得穿這一身,顯得腰軟纖細,膚白似玉。


    妝是餘檀自己化的,不過分誇張,相較之前的五官更精致幾分,明豔昳麗,溫柔動人。


    一幫娘家人圍著餘檀讚不絕口,她有幾分局促。


    作為好閨蜜的柏蓉蓉,這次餘檀的訂婚宴她自然也是要陪伴左右。


    “絕!實在是絕!”柏蓉蓉對著餘檀就是一陣猛拍,順便發到她們幾個人的小群。


    還不忘調侃:“陸彥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係吧,居然能娶到我閨蜜。”


    昨天在機場裏的那一幕餘檀沒有對柏蓉蓉說。


    餘檀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覺得陌生,也覺得這一刻透著濃濃的浮泛。玻璃上有一層薄霧,裏麵的人不夠真切。


    就要訂婚了啊,要嫁做人婦了。


    這是餘檀從小到大的夢想,如今就要實現了。


    可是在內心深處,她依然覺得自己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出發去酒店的路上,餘檀聽到媽媽楊韶美在說:“要不是以前跟謝家有往來,這雲天府的包間我們也訂不到。我也不知道他們陸家能幫得上什麽忙,幫不上就算了,還要挑三挑四的。”


    餘檀習以為常,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柏蓉蓉就坐在餘檀的旁邊,聞言朝她癟了癟嘴。


    楊韶美今天亦是一身的紅,她這些年沒有特地保養過,但日子過得舒坦,臉上不見太多溝壑。


    餘檀的眉眼像楊韶美,臉型和高鼻梁都像餘庚。夫妻倆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餘檀也會投胎,專挑好的地方遺傳。


    這會兒車上隻有楊韶美一個人在說話,所有人低著頭在玩手機。


    楊韶美一貫不是尖酸刻薄的人,隻是每每說到陸家似乎總有一堆的抱怨。


    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在這個關頭最能體現出兩個家庭的三觀和處事風格。


    有的家庭在這個時候關係愈發親密,也有的家庭在這個時候斷絕往來。


    都講究一個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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