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沒個完。


    分明昨天傍晚還晚霞彌漫。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裏”的諺語也在這風雨淒淒的夏末失了真。


    趙南星回廚房倒了杯水。


    冷水下肚,那份氣悶才降下去些。


    兩分鍾後,趙南星重新打開房門,沈沂便在門口站著。


    四目相對,詭異的沉默再次蔓延開來。


    但這次在趙南星生氣之前,沈沂率先舉起手,隻見掌心的紗布早已濕潤,滲出猩紅的血跡。


    “傷口裂了。”沈沂說:“我回來找你包紮。”


    趙南星:“……”


    在長達兩分鍾的對峙之後,趙南星側過身,給他讓出了地方。


    第5章


    趙南星平時工作忙,一般回家以後洗個澡,倒頭就睡。


    她在這個家裏過的就是兩點一線的生活——衛生間、臥室。


    其餘空間幾乎沒有推開過門。


    說起來,瀾海佳苑也算是雲京為數不多的高檔小區之一。


    小區內環境優美,每棟樓都有專門的遊泳館和健身房,一戶一梯,又是在雲京最繁華的地段,寸土寸金。


    距離雲醫開車十分鍾。


    趙南星初住進來的時候,經常看到賓利、勞斯萊斯這些名車,法拉利都不算高檔。


    還有一次見到了一輛柯尼塞格的超跑。


    住在這個小區裏的人非富即貴。


    不過缺點就是趙南星在這裏從沒見過任何鄰居。


    她不去健身房,也不會遊泳,露天陽台辦派對的時候,她要麽在醫院值夜班,要麽在家裏戴著耳塞睡覺。


    這或許對於一些社牛來說是缺點,但對趙南星來說再好不過。


    就是這寸土寸金的地方,被趙南星住成了旅店。


    盡管一拉開窗簾就可以俯瞰雲京最美的夜景,漂亮的清源河環抱著整座城市,橘黃色的燈帶在夜晚次第亮起,將盈盈水波照得如同瑪瑙般璀璨,這座城市最高的建築——高瞻大樓就在不遠處,獨特的建築結構構成了一道亮眼的風景線,尤其是每一塊玻璃上映射出來的亮光,無一不在顯露這座城市的繁華與輕奢。


    畢竟高瞻大樓裏基本都是全世界名校出身的人。


    那棟大樓裏有全國知名律所君誠,有全國知名投資公司,有全世界知名金融證券公司等等,一棟大樓占地八百多平米,66層高。


    高聳入雲。


    而那棟大樓當初就是由沈沂父親參與設計,經營理念也由他父親提出並實踐。


    事實證明,精英教育會讓很多人趨之若鶩。


    沈沂父親沈崇明將這套教育模式轉化為商業,非常成功。


    譬如她的閨蜜商未晚,一個金融民工,最大的夢想就是入職位於高瞻大樓的金融公司——萊星。


    但趙南星住在這裏,一年四季連窗簾都很少拉開。


    盡管這裏的窗簾是電動的,隻需要按一下遙控或是動動嘴皮。


    住進來四年,趙南星最常去的地方是電梯。


    家裏的物品也少得可憐,她的衣服常年就是黑白灰三色,偶爾會被兩個閨蜜強行送些色彩靚麗的衣服,但基本都放在衣櫃裏蕩灰。


    沈沂在婚後半年便離開雲京,去宜海工作。


    這個家裏幾乎沒有他的個人物品。


    衣櫃裏層層疊疊都是趙南星的衣服,就連雙人床上枕頭都隻有一個。


    沈沂進來之後,略有些無所適從。


    趙南星去找醫藥箱,他也跟著。


    趙南星在走了幾步後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停下腳步,沈沂由於慣性差點撞到她身上,幸好及時“刹車”。


    即便如此,兩人挨得也很近。


    “你跟著我幹嘛?”趙南星皺眉,轉身仰起頭看。


    沈沂的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並不長,讓那張白淨的臉上多了幾分男人味。


    她不算低,165,穿上鞋偶爾在166或167。


    但依舊需要仰起頭看沈沂。


    好像小時候,在剛見到的時候,她是可以和他平視的。


    甚至生性活潑的她,會跳起來去摸他的腦袋。


    因為那會兒沈沂的外婆帶著他去燙了個羊毛卷,一張白淨無暇的臉,再配上卷長微翹的睫毛,看著就像電視裏的“奶團子”。


    他又不喜說話。


    即便被趙南星“欺負”,也就是一副受氣包模樣。


    趙南星在使勁兒rua完他腦袋以後再給他撫平 ,就像是玩了一堆沙子,好似撫平以後就可以抹去玩過的痕跡。


    然後再狠狠警告他:“不許告狀。”


    沈沂就真的一次也沒告過狀,有次她還聽見沈沂外婆問他:“你跟隔壁小女孩兒有沒有鬧矛盾?”


    沈沂乖巧回答:“沒有,她對我很好。”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沈沂就長得這麽高了。


    趙南星仰頭盯著他看了幾秒,忽地問:“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沈沂:“……”


    沈沂的唇輕輕勾上去一下,又立刻恢複原狀,低咳一聲:“你看著像?”


    趙南星:“……”


    沈沂都快三十了,骨骼早已閉合,不可能再往高長。


    話是說完以後才覺得自己傻的。


    可偏偏這種傻話被人自然而然地接了茬。


    “像。”趙南星又點頭:“視覺效果如此。”


    “是因為你沒穿鞋。”沈沂低頭看了眼,“我剛就發現了。”


    趙南星:“……”


    她抬手拍了下腦門,睡衣過於鬆垮,停下來的時候,睡衣下擺都能貼緊沈沂的襯衫。


    有些許溫熱。


    趙南星這才發現兩人好像挨得太緊,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眼睛瞪圓,似是被吵醒的起床氣還沒消散。


    沈沂問:“你鞋在哪?”


    趙南星:“……”


    趙南星皺著眉回臥室穿了鞋,而她走到哪,沈沂看到哪。


    “你盯著我幹嘛?”趙南星背對著他,忍不住說:“這是你家,你緊張做什麽?”


    沈沂:“太久沒回來。”


    趙南星:“……”


    任是趙南星在外邊總能讓無數人尷尬,且總是後知後覺地發現。


    但麵對沈沂,她會更早地發現尷尬。


    可能因為沈沂比她還要“直”。


    什麽話都敢接。


    要麽就是無盡的沉默。


    趙南星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說:“去沙發上等著。一般隔天換一次紗布,你昨晚去做什麽了?跟人打架嗎?”


    沈沂停在原地,看她走進了書房,但聲音還在繼續。


    剛睡醒的人聲音帶著點兒沙啞,聲也不高,但在這安靜的房間裏回蕩。


    沈沂這才勉強有了實感。


    他回家了。


    趙南星一直有在家裏放醫藥箱的習慣,上次商未晚她們過來,周悅齊抬腿瞎蹦,磕到了膝蓋,她還拿出來給周悅齊消毒傷口,貼了個創可貼。


    但現在卻找不到了。


    她拉開抽屜翻找了會兒,最後沈沂出現在門口。


    “你進來幹嘛?”趙南星用手扇了扇眼前的塵灰。


    這房間太久沒進來過,她也沒打掃,哪裏都蕩著一層浮土。


    沈沂那沒受傷的手抬起來,溫聲道:“你是在找這個嗎?”


    趙南星:“……”


    —


    一個在這裏住了四年的人,卻找不到自己的東西在哪兒。


    而剛回來的沈沂輕鬆地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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