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薄斥:“開慢點。”


    等了半晌,沒等到一句道歉,喻瑾抬眼看向駕駛位。


    無意中劃過後視鏡,依稀看見她通紅的眼眶,質問的話在口中頓了頓,緩聲問道:“你怎麽了?”


    正在彪車的周昕渾然沒聽見喻瑾說了什麽。


    此刻她的眼前不是去老板家的路,而是她的人生之路。


    想她28年來,一直看人臉色生活。


    小時候看孤兒院老師的臉色,長大了看領導的臉色,好不容易職位爬得高了,還得看老板的臉色。


    她短暫的一生並不絢爛,甚至可以用無意義來形容。


    沒什麽值得驕傲的事,也沒什麽貢獻,連自由自在的活著都成了奢求。


    每天委曲求全,連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都不敢。


    她這樣的人活著跟死了有什麽區別。


    富蘭克林說過,有的人25歲已經死了,等到75歲才埋葬。


    而她更慘,28歲就要被埋了。


    車子急速穿梭在寬敞的大道上。


    喻瑾已經看出她的不對勁了,為了讓自己安全一些,便沒再說激怒她的話。


    周昕的一言不發讓喻瑾神經緊繃,他通過後視鏡盯著她紅腫的眼睛,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筆直的背放鬆了地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著另一隻手背,眼睛時不時看向後視鏡,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雖然這一路對喻瑾來說很驚險,但周昕還是安全給他送回家了。


    車子停穩,周昕下了車,拉開後車門,左手撐在車上,將喻瑾堵在車門裏。


    喻瑾稍稍抬頭,正對上她泛紅的眼睛。


    片刻後,他收回了視線,麵色寡淡地正襟危坐。


    看著他一臉清心寡欲無視她的樣子,她就想親手撕掉他的表皮,看看裏麵是不是也一樣的矜貴冷清!


    帶著這種邪惡的想法。


    周昕微微附身靠近他,長發垂下一縷,發梢掃過他的手背,最後抵達在他的胸前。


    她靠在他耳邊,輕呼了一口氣,想象著自己是撩人的小野貓。


    可一開口,竟然帶著哭腔。


    “我在你眼裏一直是透明的吧?”


    周昕立即捂住嘴。


    這不是小野貓,是小怨婦!


    正在院子裏乘涼的梁蕊聽見了車聲,探頭望過來,納悶今天的車子怎麽沒停到地下車庫,而是開到了院門口。


    待看清站在車前的是周昕,她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剛要開口叫她,便見她用力摔上了車門,連招呼都沒打,揚長而去。


    梁蕊吃驚地眨了眨眼,站起了身,迎著自家像冰櫃一樣的兒子問道:“剛剛開車送你回來的,是周昕吧?”


    喻瑾頷首,把車鑰匙扔給站在一旁的柳叔,麵無表情地說:“把車停車庫裏。”


    柳叔帶著疑惑應聲而去,梁蕊卻越發好奇,拽住冰櫃兒子問道:“那丫頭向來周到知禮,今天怎麽這樣?”


    喻瑾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表情。


    他眉梢微挑,一副無奈又了然的神色,悠悠地說:“她喜歡我,被我拒絕了,心情不好。”


    梁蕊:!


    柳叔停車回來,看見望著少爺愣怔著的夫人,不禁問道:“夫人……這到底是怎麽了?”


    梁蕊雙眼微微眯起,半晌後嘴角緩緩上揚:“老柳,冰櫃,開了。”


    柳叔:?


    ——


    出租車在路上飛速行駛著,很快就駛離了濱江路。


    從濱江路出去有個岔路口。


    一般人都知道左邊那條路是通往周昕所說的目的地的,更何況一個成天跑車的出租車司機。


    可今天這司機偏偏選擇了右邊的路。


    倒是也能到達目的地,隻不過會繞個大彎,還很堵,估計會多花近一倍的路費。


    黑心眼的司機看向後視鏡裏的周昕,譏諷地暗笑。


    從這種富人區隻身出來打車,還哭成這樣的女孩,不是小三就是妄圖飛上枝頭的落魄麻雀。


    她們虛榮心強,膽子小,而且大多數還是路癡,就算繞路她們也看不出來,看出來了也不敢跟他叫板。


    他之前宰過好幾個了。


    坐在後座的周昕並不知道黑心司機的嘲諷。


    她呆呆地看著窗外,一臉生無可戀。


    剛才怎麽那麽丟人!


    好在她下個月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也不在乎了。


    下個月就是她的28歲生日了,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過完這最後的生日。


    想起去年的生日是在加班中度過的,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隻有同樣忙得暈頭轉向的趙紫瑗想起來了。


    由於當時大家都太忙了,趙紫瑗匆忙定了個蛋糕,像趕場一樣在茶水間抽出五分鍾,吹了個蠟燭,許了個願,倉促的過了27歲生日。


    當時她許的願望是,希望在28歲生日前脫單。


    想到這,周昕委屈得淚又掉了下來。


    她活了28年了,連男人的嘴都沒親過,真白活了!


    手機提示音響了兩下。


    周昕慢吞吞的掏出手機,從模糊的淚眼中看到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岑言。


    那個把她當備胎的渣男。


    周昕點開了對話框,他發來了兩條搞笑視頻。


    曾經,他們每天分享開心事,吐槽煩心事,一起沒心沒肺的傻笑,彼此慰藉受傷的心靈。


    她以為,分享欲是愛情的開始,便把這種相處模式當成了喜歡。


    現在想想,隻不過是一顆孤獨的心被短暫的慰藉了而已。


    不過,就算如此,如果她能夠一直感受到他的真心,她會最終會成為他的女朋友,甚至是妻子。


    不過這一切,都在那次不經意的撞見中戛然而止。


    岑言的信息接著彈了進來。


    【岑言:還在加班嗎?要注意身體,你也不是鐵打的,萬一累出病了怎麽辦?】


    這句關心的話在此刻這麽不合時宜。


    周昕鼻頭瞬間發酸,還沒止住的眼淚又劈裏啪啦往下掉。


    岑言的信息接二連三地發過來。


    【岑言:你最近都不回我信息,是不是還因為上次的事情生氣呢?】


    【岑言:上次我的話如果讓你不開心了,你跟你道歉,我真的很在意你。】


    【岑言:別生氣了好嗎?】


    周昕用手背抹了把淚,直接給他撥了語音電話。


    慵懶的聲音瞬間通過聽筒傳到周昕的耳中: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


    岑言很會說情話,每次都把聲音壓到很低,帶了點漫不經心的撒嬌,撩撥周昕這種沒戀愛過的女人,綽綽有餘。


    虧了岑言,她才知道渣男勾引人原來招數這麽多。


    周昕沒有像平時一樣吃他的這套,而是喻冰櫃上身,冷冷地說:“我知道你一直拿我當備胎,我一開始就跟你說了,我這個年紀了,是想找個認真戀愛,好好過日子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還消耗著我,很無恥!”


    岑言被罵懵了,似乎第一次認識了周昕一樣。


    “你怎麽了?心情不好嗎?我對你很認真啊,我確實把你當做我的未來老婆在發展,你怎麽會說出我消耗你這樣的話。”


    周昕聽著他委屈巴巴的語氣,不為所動:“那是因為你覺得我經濟適用,我懂事不粘人,收入高,還不從不亂花錢。不僅不跟你要禮物,甚至出去吃飯還會主動請客,我這樣的女人,在你眼裏是最適合結婚的吧。”


    被說中了心思,岑言一時懵住,半晌後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怎麽這麽惡意揣測我?”


    周昕冷笑:“還用揣測嗎?每次你不主動聯係我,或者敷衍的回複我,甚至直接消失個兩三天時我都能感受到。隻不過,我也沒精力去考驗你質問你,所以,你把我當成傻白甜糊弄了是吧。”


    都說質疑不會讓男人生氣,但你猜得太準他就會惱羞成怒。


    果然岑言語氣逐漸暴躁:“你以為你很清醒?你高貴,你純潔,我很渣是不是?我今天還就告訴你了,你確實適合結婚,你比我工作好,比我收入高,要不是看在這點,你還有什麽?也不好好學學怎麽化妝,口紅永遠隻有橘紅色。穿得比我媽都保守,顏色都是黑白灰,每次跟你出門約會,像是去參加葬禮!”


    “葬禮”兩個字觸到了周昕的神經,她手指發抖,嘴唇都失了血色,她猛然爆發地吼道:“你他媽說參加誰的葬禮!!!”


    這一嗓子,不僅把岑言喊懵了,也把前排的司機鎮住了。


    前麵馬上到達目的地,顯示器上的金額是156元,足足多了70元。


    司機吞咽了下口水,覺得這女的好像不是很好惹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從後視鏡裏看去。


    沒想到,他看向後視鏡的時候,正對上周昕那雙又紅又腫,還透著陰沉的眼睛。


    周昕聲音平靜得詭異:“你是不是給我繞路了?”


    司機心髒狠狠抽動了一下,嚇得脫口而出:“您,您給70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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