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經心斜靠在紅黑相間的機車上,骨子裏透著痞勁兒,周身浪蕩氣質張揚得可怕。


    隨即,一個明豔漂亮的女生從一旁美甲店裏出來。


    她身材姣好,這樣涼的天氣下穿吊帶短裙也不嫌冷,走到男生身邊十指張開手背向外在空中抖了抖,眼神期待地看向他,似乎是在問他好不好看。


    男生低眉看了一眼,嘴角挑起說了句什麽,模樣勾著壞。


    女生佯裝生氣,紅著臉往他懷裏鑽。


    男人安撫性地伸手在她腰間摟了把,側頭摁滅了煙支,遞給她頭盔。


    ……


    “敗類。”


    耳邊倏地傳來一道鄙夷至極的語氣。


    俞清昀轉頭,是周振洋。


    他不知什麽時候到的,手裏提著些補品,並排和她站在街邊,視線也聚在對麵。


    周振洋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說:“那人品行敗壞,遊戲人間,沒有底線的,什麽事兒都做得出。”


    他側頭看向俞清昀。


    女生穿著普通的衛衣牛仔褲,被秋風掐出纖細而清瘦的身型,側臉小巧安靜,皮膚又白又薄,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氣質內斂幹淨,性格溫和乖軟。


    跟池徹完全雲泥之別。


    周振洋忍不住提醒:“清昀,你注意離他遠點,這種渣滓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俞清昀清澈透明的眼睛微微垂下,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沒回答,而是忽地似自言自語道:“池徹。”


    “對。”


    周振洋冷笑,“是他,風雲人物麽,總有天會栽在女人手裏。”


    池徹確實是長北大學當之無愧的風雲人物。


    生得一副痞帥皮囊,家境優越天之驕子,行事作風隨意放蕩,不計後果全憑心情,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快。


    女生們都表麵上忌憚他,卻又在心裏偷偷為他神魂顛倒,悄悄計算著自己被他看見的可能性,隻要有他在的地方,目光總忍不住全被他吸了去。


    他比俞清昀大一級,今年大二。俞清昀是生科學院,讀的生物製藥,而他是機械製造及其自動化專業。


    學院樓就在隔壁,開學到現在倒也碰見過幾次,隻不過區別是,俞清昀泯滅在人群中,而他始終是眾星捧月的焦點。


    突然對麵一道重機車煙囪轟鳴聲刺破寂靜。


    俞清昀下意識抬眼望過去,猝不及防和男生對上視線。


    池徹正發動機車,兩條長腿撐在地上,身型線條流暢,比例極為出挑。


    女生坐他身後,頭貼在他背上,親昵摟他腰。


    而他戴著頭盔,沒拉下護目鏡,隻一雙深邃眉眼裸露在空氣中,視線直直勾過來,瞳孔漆黑,深不見底。


    隻一秒,他便平靜移開視線,機車竄出馬路,伴隨著轟鳴聲很快駛離這條街。


    四周重歸寂靜。


    俞清昀喉嚨微滑,咽下那抹沒由來的澀意:“走吧。”


    轉身上樓。


    “阿姨身體有好轉嗎?”


    電梯裏,周振洋推推鼻梁上的眼鏡,又恢複日常溫潤書氣模樣,仿佛剛剛隻是俞清昀一個錯覺。


    “不知道。”俞清昀睫毛微顫,“醫生說還要進行一輪化療。”


    俞華月得的是乳腺癌,幾年前肩背酸痛難耐去醫院診斷出來的,然後做了手術回家休息。


    沒想到今年突然複發轉移,現在預後情況不太好,隻能靠化療和靶向治療輔助。


    “別怕,”周振洋拍拍她肩,安慰很無力,“盡力治療吧,有需要告訴我。”


    俞清昀沒說話,帶著他進病房。


    俞華月躺在病床上,鼻子裏吸著氧,臉色蠟黃,擠出一個笑:“清昀,小周來啦?”


    俞清昀點點頭,給他遞了跟板凳,又給俞華月掩了掩被角,神色如常。


    周振洋連忙放下補品上前:“阿姨好,上次忘了介紹,我是文學院的,比清昀大一級。”


    “清昀,”俞華月咳嗽了一陣,有氣無力道,“你也成年了,也可以定下來了,跟小周好好相處,媽瞧著這孩子挺不錯的。”


    俞清昀看了眼俞華月神情,她明顯是誤會了:“媽你想多了,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見俞清昀這樣說,周振洋也隻好訕訕摸摸頭:“……我們還沒到那步呢。”


    軍訓剛結束那天,周振洋在圖書館遞紙條搭訕了她,之後便各種找她出去吃飯、自習、看電影,推脫的理由都用了個遍也沒擊退他積極性。


    他雖然沒好意思明說,但俞清昀也不是不懂。


    寥寥幾次接觸下來,她發現周振洋說話做事都太怯懦,心胸也狹窄不坦蕩,她實在喜歡不起來便直接跟他挑明並撇清了關係。


    本以為不會再有接觸,結果上周俞華月來學校找她,當時正好周振洋跟在她身後。聊了幾句後,俞華月主動和周振洋交換了聯係方式。


    後麵也不知道倆人發短信聊了什麽,當天晚上俞華月便打電話來責怪她,說怎麽有了男朋友都不跟媽媽說一聲。


    俞清昀當然否認,但俞華月卻隻當她是害羞不好意思承認。


    第二天她見到俞華月想繼續澄清時,卻在看到她笑眼時止住。


    生病這麽幾年以來,俞華月少有這麽開心的時候。


    便也就沒再繼續強調這茬,想著以後有機會再談。


    而周振洋那頭。


    依然和從前一樣找她聊天,在她習慣的自習室等她,下課了又跟在她後麵一起去食堂。


    將她的拒絕視若罔聞,反而頗有越挫越勇的姿態。


    俞清昀有時候想想也覺得難過。


    原來單戀,真的是世間如此廉價又遭人唾棄的東西。


    -


    周振洋坐了會兒便走了。


    俞華月精神不佳,又睡了過去,俞清昀被醫生叫去了辦公室。


    醫生人很好,了解她家裏情況,用藥都盡量選擇醫保範圍內,但醫院畢竟不是慈善機構。醫生抱歉地告訴她欠的費用必須在一周內補齊,否則會趕不上下一次化療。


    乳腺癌一次化療在兩千元左右,加上各種靶向藥,均攤每月費用不算特別昂貴,但對於還在上大學的俞清昀來說,還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她省吃儉用,閑暇時間四處打工做家教,依然入不敷出。


    俞清昀拿著一疊費用單,乘電梯去了天台。


    明明空氣流通,天空廣闊,她卻莫名感覺胸口像壓著石頭,透不過氣。


    思考了各種可能性,俞清昀最終還是給魏明澤打去了電話。


    電話接起,混合嘈雜麻將和粗劣人聲同時竄過來:“……二筒!”


    俞清昀抿抿唇:“魏叔。”


    “清昀啊,”魏明澤語氣和藹可親,“找魏叔什麽事呀?”


    “媽媽化療費用單出來了,”俞清昀直說,“我需要五千塊錢。”


    “杠!”魏明澤語氣有點驚訝,“……多少?!”


    “五千,”俞清昀頓了頓,“四千也行。”


    “四千啊……”魏明澤嘶了聲,聽上去很為難,“清昀,你也不是不了解家裏情況,我哪來這麽多錢的啊?你知道的,這幾年為了治你媽媽這病,魏叔可是把祖傳下來的瓷瓶都給賣了的呀。”


    “我記得我媽存折裏還有錢。”


    “哎呀你這孩子,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這年頭沒錢寸步難行,你媽那點錢就供你讀書都不夠。魏叔也不是不願意拿錢,你媽也是我老婆,我怎麽可能坐視不理……”


    俞清昀捂了捂額頭,這麽多年她真是聽夠了魏明澤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她輕聲道:“那上次你偷偷找人改張老板麻將桌的事情,我可能瞞不住了。”


    “你……”魏明澤聲音抬高了一瞬,似乎咬了咬牙才勉強維持住語氣,“清昀!這事兒魏叔跟你解釋了多少遍了,真是你誤會魏叔了啊!魏叔跟張老板那麽好的關係怎麽可能——”


    俞清昀:“我拍了你的單據。”


    “……”憋了好一會兒,俞清昀也沒催他。


    大半分鍾後,魏明澤終於沒好氣道:“唉行行行,但是四千沒有,隻有三千啊!”


    俞清昀:“那剩下一千——。”


    魏明澤直接打斷:“行了!你就是把我活剮了我也隻拿得出三千!馬上就給你打過去!就這樣,我這邊還有事,掛了啊!”


    電話掛斷。


    沒一會兒,顯示銀行卡收到魏明澤的轉賬。


    俞清昀緩緩呼出口氣。


    又站了一會兒,估摸著俞華月快醒了,她轉身下樓。


    其實魏明澤出發點也沒錯,人情本就薄涼,更何況他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俞清昀她爸在她剛出生沒多久時就因為工廠事故而死,俞華月一人把她拉扯大,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大齡未婚的魏明澤,將就著也就過了下去。


    -


    俞華月化療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


    俞清昀給她打包了飯菜伺候著她吃了之後,又考慮到俞華月身體情況,幫她叫了個車,看著她上了車後才急匆匆趕去健身房打工。


    這份工作是一個學姐介紹給她的。


    健身房就在長北大學對麵,這學期才新開的,急招臨時工,待遇還行,俞清昀在那裏當前台,早晚打掃衛生,偶爾也幫幫教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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