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章庭推開門就直麵了這超出現實的一幕,手下動作一頓,卻是繼續走進了殿內,轉身順手帶上了殿門。


    滿心是終於來了的安定感。


    見到光團的第一眼,周章庭就確認,這就是在背後一直控製著自己的東西。


    光團說自己是世界意識,他也沒有產生一丁點的懷疑。


    世界意識將所有的真相都說與了他知道。


    “……所以,如果我不照做,這個世界就會毀滅,所有人都會死,是這個意思嗎?”


    周章庭從滿心的憤怒到絕望,再到現如今的茫然,心髒像是懸浮在空中,腳底下茫茫然沒有踩在實地的觸感。


    “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是有什麽意義呢?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看我掙紮這麽久,是覺得很有意思嗎?看一個凡人自以為是地去對抗你,像一場把戲?”?麵對他的質問,世界意識沉默不語。


    周章庭胸口劇烈地喘息,真相來的如此突然,讓前一刻還在慶幸的他下一秒踏入地獄。之前所有的重生輪轉都化成了現在心裏的一座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臉色白的嚇人。


    他之前是不知道真相,所以沒把一些事情聯想起來,但他不是蠢。他深深呼吸一口氣,聲音嘶啞地反問:“這個‘舒常樂’也是你找來對付我的?”


    光團還是沉默著,頓了片刻,遲疑地左右搖晃了兩下身子。


    周章庭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伸手把桌上的擺設都掃到了地上。


    殿外的侍從一陣騷動,輕輕地敲門聲響起:“殿下?”


    周章庭頭也不回地大聲嗬斥:“滾!”


    第二天,太子把自己關在宮殿內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皇宮。


    被一同趕出東宮的光團現在就寄住在舒常樂的房間,沈婧進來時她還連忙讓光團藏起來,片刻後才發現光團和係統不會被其他人看見。


    它在和係統商量任務的事,舒常樂問得猶豫:“現在……是怎麽回事?”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周章庭把自己關在了東宮,不吃不喝,驚動了皇上皇後一大班子人。可所有人前去詢問,都沒有問出什麽來。


    舒常樂知道。


    她知道了周章庭所遭遇過的所有事情,在光團回來跟他們說清楚一切時,她說服了係統暫時留下。


    係統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等著她說出一個理由。舒常樂摸了半天頭發,最後低頭卻說,她想等周章庭出來。


    係統當時就想給她腦門來一下。


    舒常樂用手擋住係統的小手:“等,等一下,別打我啊。”她從一邊探出了個頭:“太子殿下多可憐啊,才剛知道真相呢,這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幾天了,肯定很掙紮痛苦。”


    係統叱了一聲:“收起你多餘的同情心,這種情況才更危險。說不定他一跨出殿門,第一件事就是拉著你去死了。”


    舒常樂皺巴著一張臉,唯唯諾諾地捧起係統小人放在了肩頭:“可是我覺得他不會誒。”


    係統還要再打,她連忙求饒:“我就看看他的決定!世界意識不是說了嘛。”


    “如果最後太子殿下打算毀滅這個世界的話,它就立刻送我們離開。它是任務委托人,隻要它寫下不追責的文書,我們出去都不用受罰了!”


    世界意識中途來看了周章庭。


    東宮的侍從都被太子趕到了別處,往日莊嚴的議事廳也沒有了議事的大臣,桌上的奏折都還堆在原地。


    世界意識穿牆而過時,周章庭正看著空氣中的灰塵發呆。他一頭烏青的長發未梳,披散著落了滿肩,神情落寞。


    感覺到了光團的到來,他才微微地抬起了眼:“你來了。”


    他向上扯起嘴角,想要笑上一聲,卻是失敗。他嘲諷地說道:“是來看看我怎麽徒勞無功地掙紮,最後又是怎麽狼狽的認輸嗎?”


    光團飄忽在他的頭頂,小小地一團軟乎乎地貼在了他的額頭上。


    周章庭一怔,額頭的那一小團沒有重量,他的所有感官全都落在了那一塊。


    光團趴在那裏,使勁地用力從身體中抽出一股能量給到了周章庭身上。


    “這是百姓們對你的感謝之意,我帶來給你了。”


    它沉默了一會,隱約感覺到了周章庭已經做出了決定:“你是一個好太子,以後也是一個好皇帝。”


    周章庭用手擋住了視線,良久才慘然一笑。


    “你聯係上舒常樂,就說我答應配合了。”


    作者有話說:


    這一段也寫的我好難受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想快點結束這一段,寫的我好卡。


    待會等我再憋出一章來。


    怕你們打我,來問一句,有沒有想要我提前劇透的。


    第29章


    暴風雨之前


    舒常樂和周章庭對麵坐著, 兩人相對無言。


    周章庭已經重新換上了整潔的裝扮,如果不看幾天就瘦了一圈的臉龐,真以為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臉上掛著是舒常樂最熟悉的笑, 幾天不吃不喝的憔悴, 沒有影響一丁點他的容貌。君子如玉,如琢如磨。


    舒常樂咬著下嘴唇, 盡量不讓自己的擔憂同情從眼眶中滿溢出來, 因為麵前的人不需要。


    在光團告知她周章庭的選擇時, 她就已經震驚過一回。她不能想象當時周章庭的內心所想,也無法切身體會到他所做的掙紮。當聽到他願意配合時, 不同於係統的鬆了一口氣, 她卻覺得。


    切身地感覺到悲涼。


    他是不是很傷心難過?是不是很難熬, 是不是……恨上了目的是維護劇情的自己?


    她試圖去理解周章庭的處境,卻發現如果是自己站在他的位置上,可能在幾次的回轉後就已經奔潰何談之後的堅持, 亦不能保證自己站在他的所處境地時,能如此冷靜地做出選擇,相當於拋棄自我, 放棄自我以求更多人的生存。


    這樣想著,她更覺得無地自容。


    周章庭展顏一笑:“怎麽一副這樣的樣子。”


    這個笑也隻堅持了一秒又被他放了下去。


    他雖然做了決定, 但心裏卻不如表麵上的淡然。


    有些抉擇即使知道這樣選擇是最好的, 但他堅持的太久, 突然放棄之後的茫然,一時也無法讓自己適應。


    周章庭身上穿著太子的朝服, 剛從朝會上下來。朝服上繡著一條四爪金龍, 龍身上的金絲在沒有光照的室內, 仿佛在發光一樣。


    茫然也不能讓他沉浸太久。


    他臉上沒有憤怒, 沒有傷心,隻有下定了決心的堅定:“之後的劇情,我都會配合你。”


    舒常樂終於是忍不住臉上的怔然:“你真的……”


    周章庭這次是真的笑了:“不瞞你說,真的有那麽一瞬間,我想要拉著整個世界陪葬。”他用手比了個一丁點大的距離,“不多吧,就那麽兩三秒。之後就想通了,我自己倒是沒有關係,但是這個世界還有留戀的東西。”


    他的眸光很清澈,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滿眼都是你的倒影:“畢竟這個世界其他人有活下去的權利,這也是我作為太子的責任——我既然作為太子,理應以天下黎明為重,為此犧牲一下我個人又有何妨。”


    早在父皇立他為太子時,就叫他明白了這副太子朝服之後所代表的責任。


    那天父皇牽著他的手,站在皇宮最高的城牆處,讓他看京城裏的場景。


    “天下黎民眾生,都依靠我皇室而活。等父皇走後,這天下的百姓,就要靠你了。要當一個明君,父皇對你的期盼就是這個了。”


    所以,即使他崩潰得一瞬間想要放棄,但……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走完劇情我就自由了,忍一時活一個世界。我沒什麽好猶豫的。”


    舒常樂隻感覺到心中酸澀。


    他明明寧願自殺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驕傲的。


    *


    太子殿下仿佛真的看開了,短暫的談話過後,直接找了世界意識了解演化結束後,世界會產生的變化,以及在那之後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自由活動。


    還立馬列出了劇情結束後,降低劇情影響的一二三點措施。包括沈微雨的下場,怎麽挽回自己在朝臣裏的形象,怎麽處置那幾個男配,等等。


    跟不上變化的反而變成了舒常樂。


    她跟著在房間裏呆了一會,係統也加入了討論當中。現在它倒是對周章庭頗為讚賞,拿出之前看過的成功案例,給他提了好幾個可行的計劃。


    舒常樂滿心的憋悶無處訴說,隻能自己先離開了東宮。


    在那之後,仿佛一切真的回歸了正常。


    楊青鬆果然找到了姐姐退婚,舒常樂在世界意識的提醒下知道了他上門退婚的日期,特意向皇後娘娘申請出宮了一趟,擔心姐姐傷心,做好了停留幾日安慰的打算。


    等楊青鬆上門說明來意後,侯府眾人皆是盛怒,大伯父更是不顧眾人阻攔,不顧侯府的聲譽,提刀就要將楊青鬆驅趕出門。大伯母亦是滿臉哀戚,跌坐在椅子上,撫著胸口哭著念叨“我兒之後可如何是好。”


    舒常樂被母親護在一邊,平日裏隻會飲茶賞畫的二老爺,怕鬧出人命,帶著下人攔住大伯父,五個人一起才將伯父手中的刀奪下。二老爺卻是在下一秒轉身,怒氣衝衝引經據典地將楊青鬆大罵一通,連連大罵要上門問問太傅府上是怎麽教養子孫的。


    舒常樂擔心地跑到舒亦安旁邊,扶住她一邊的胳膊,想要給予點支持。舒亦安本人卻是極為平靜,站在喧鬧的大殿裏,猶如置身事外般冷靜。沒有其餘反應,隻是安慰完父母後,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把之前他給的聘書親手還給了他。


    “那對大雁翅膀上的傷已經養好了,我不還你了,就放生了罷。”


    楊青鬆心情複雜,點頭應下。


    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


    舒常樂在場看了全程,本來應該憤慨的,但舒亦安平靜的態度,讓她也跟著冷靜了下來。


    心頭的憂傷更增添了別的愁緒。


    這些都是注定了的劇情,可在這之中的人,所有的傷心痛苦都是真的。她亦不能再把自己當作局外之人,對於他們的痛苦置身事外,置之不理。


    她在意的人痛苦,她也跟著感同身受。


    舒亦安回了自己房間,舒常樂擔心姐姐跟過去想要安慰。


    在退婚時無比平靜的舒亦安,回到房間後也是一臉平靜地一剪刀一剪刀的把繡好的嫁衣剪碎。


    對上舒常樂擔心的目光,舒亦安的目光溫柔且平靜。


    “妹妹該恭喜我才是,這樣不值得托付的人,在嫁過去之前就看輕了真麵目,總好過嫁過去之後他才把他心心念念愛護的人,領到我跟前,讓我讓位,來的要好。”


    舒常樂是一路心事重重地回了宮。


    太傅和侯府的婚事當初訂下時就多有人關注,現下突然解除了婚約,好事的,打探消息的,心懷鬼胎的,各路人馬圍著太傅府和侯府轉了幾圈。直到楊青鬆出來,承認是自己的錯才平息。


    這段是平息了,但很快,楊青鬆是為了和武華英搶奪一個女子所以要退婚的消息不知怎麽得傳了出來。京中說什麽的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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