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等他們打出結果。


    或許,鍛體門有什麽約定俗成的規矩?打架鬥毆時第三方不得插手?


    但無論如何,打便打了。


    一刻鍾後,戰況分曉。姬融雪毛被扯掉兩簇,耳朵被咬出血,臉被撓花,但戰績斐然,一口咬在裘卓後腿上,血花濺出,裘卓嘶聲咆哮,吼聲震天,應該是痛得狠了。裘丹想偷襲,奈何臉被粗長尾巴一甩,不由閉目,姬融雪一腳蹬在他腹部,將他瞬間踹出十尺之外,吐血退開!


    兩頭雪獅癱在地上爬不起來,遼闊雪原之上,隻有棕獅昂然站立,朝天長嘯,如宣布勝利的號角。


    三長老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狗屎還臭。


    姬融雪重又變回人身,臉上還在滲血,耳朵也裂開了口子,她毫不在意地一抹臉,看著手上鮮紅血跡,和指甲裏嵌著的白色長毛,靜靜走到薛靈秀麵前坐下。


    薛靈秀:“……”


    這娃怎麽蹭醫修功夫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大小姐,你修為好像又進步了。”雲閑咋舌道:“不過,這般看來,其實這兩人能和你纏鬥這麽久,還算可以。至少說是廢物,還是有一些不妥當……”


    三長老急急奔過去,將裘卓裘丹扶起來。裘卓變回人身,右腿潺潺流血,瞬間染紅了冰川,怒目圓睜,口吐白沫,抽搐不已,快要死去:“女修……女修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修為進步這麽快!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一定是在外勾搭了人……吃了禁藥……你們都是走捷徑!不可能!”


    雲閑:“這哪來的廢物?怎麽還會說人話?”


    姬融雪:“。”


    第127章 雪獅狂情(四)


    兩方人馬就這麽僵硬地對望著。


    薛靈秀在給姬融雪的耳朵上藥, 姬融雪微微側頭,道:“這兒別管了。”


    “怎麽了?”薛靈秀在給人治病的時候一向是比較好說話,“疼嗎?”


    “沒有。”姬融雪說,“你手太冰, 捏的冷。”


    薛靈秀:“……”


    上麵血刺嘩啦一大塊, 沒見你說疼。指頭就碰到那麽點兒地,倒是覺得冷了。什麽臭毛病。


    他直接忽略, 道:“不予采納。”


    姬融雪也沒說什麽, 畢竟她知道,這蹭來的醫修得之不易, 你看對麵兩個就沒有,隻能由三長老叫擔架。


    傳音陣中, 雲閑讚道:“雖然大小姐沒有鬃毛,但是身形流暢,肌肉緊實, 好看多了。那白色多顯胖, 特別背景還是白色, 更顯胖了。我的意思是都不如大小姐。”


    “修為進步這麽快是什麽意思?”祁執業臉色不大好, 問:“這段時間,你又沒晉級。”


    讓他看著別人打架自己無法加入簡直是場酷刑。


    姬融雪答曰:“我爹沒死的時候不太好打。”


    原來之前還放水。隻是, 雲閑總覺得她要再這麽下去,裘漠得從棺材裏蹦出來了。


    看來鍛體門的確是有什麽規矩, 總之,願打服輸,三長老也沒說什麽“他是你的哥哥啊!你竟然下此狠手”之類的鬼話, 而是沉著臉, 道:“小姬,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來,但你好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有些事情,為你著想才讓你不要插手。”


    其實三長老的心思也能猜到。在鍛體門眾長老和那些要參加喪宴的人眼中,就好像是原本對賭的棋盤裏突然塞進來第三麵兒,本來在裘卓和裘丹中選一個押寶,好歹有二分之一的概率押對,現在姬融雪擠進來了算是怎麽回事?


    她一沒高層支持,二身份名不正言不順。甚至連姓都不跟裘漠姓,她到底為什麽敢有爭位之心??真是怎麽想都想不通!


    這下真把長老們給搞糊塗了。可現在糊塗也已經晚了,他們為了名正言順派姬融雪去參加四方大戰,還替她造了勢,將那些消息壓下。在此之前,姬融雪都表現得不功不過,現在掌門一死,才幾天啊,就狼子野心畢露!


    “為我著想才不讓我插手?”姬融雪淡淡道:“那三長老的意思,是你不為兩位兄長著想嗎?”


    三長老:“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這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姬融雪道:“別人要的,我也要。別人搶的,我也搶。既然不是好事,那便由我又如何!”


    三長老:“你!!”


    “這位長老。”薛靈秀善心提醒道:“你身後口吐白沫那位,要是再不處理,喪宴可能就得拄拐去了。如果想表演金雞獨立,那就當我沒說。”


    三長老急忙回頭,裘卓還在口吐白沫:“可惡……下這麽重的手……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敢……”


    真是,慘不忍睹。


    裘丹雖說也受傷沉重,但好歹神思還清明,掙紮起身,道:“那個刺客,與我無關。你別想用這個來博取同情。”


    姬融雪避而不談,反倒突然問:“小石鎮散修一事,你們可否知情?”


    裘丹蹙眉:“什麽散修?”


    “魔書,是鍛體門中人給的。”姬融雪又冷聲道:“你們可有頭緒?”


    裘丹:“魔書?你能不能說清楚點。”


    “……”姬融雪沉沉道:“我給鍛體門發回的書信,你們根本便沒有打開看吧。”


    有關魔人的重大事件,到現在還一問三不知。


    “你到底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胡話啊?什麽魔書,什麽書信,又想尋個名頭往我們身上扣嗎?!”裘卓怒道:“我說過了,不要肖想不屬於你的東西!你這種上不得台麵的身份,我鍛體門將你母女養到現在已經仁至義盡了!!”


    “嗬。”祁執業都聽笑了,一扯唇角,冷道:“當真配得上廢物二字。”


    眼中隻有這一畝三分地,坐上掌門之位又如何?若是如柳斐然一般,甘心當個傀儡,那都是最好的結局了。若是裘卓這般自視甚高的庸才,那對鍛體門來說可真是一場劫難。


    裘卓一生最厭恨廢物二字,眼眶充血道:“你他娘說誰是廢物——”


    他話音未落,祁執業一道金光閃出,將他又打翻在地,徹底吐血,短時間內是說不出話來了。


    這回輪到雲閑的瓜子嚇掉:“祁兄,算了算了!”


    這三頭獅子內部打打還好,外人動手意義就截然不同了!果不其然,三長老怒不可遏,虎目暴突,起身道:“無恥小兒!你做什麽!”


    “我看他神色汙濁,體內好似有髒物作祟。”祁執業桃花眼冰冷,笑得不是很真誠,“特此為裘道友超度,放心,不收費。你看,現在不就善良了許多麽?”


    “善良個頭啊!!你能不能善良點?!”三長老怒指裘卓,道:“這都昏過去了啊!!裝個什麽和尚,和尚有你這樣的嗎??”


    姬融雪道:“長老,他確實是和尚。明光大師之徒,祁執業。”


    明光名頭一出,三長老一噎,怒氣無處釋放,便轉向一旁的薛靈秀:“誰允你進來的?我們鍛體門是缺醫修,但不缺來路不明之徒!”


    姬融雪:“這位是南界妙手門小少爺,仁針薛靈秀。”


    三長老再轉攻勢:“瓜子殼掉一地!有沒有素質!什麽人都能放進來嗎?!”


    姬融雪:“四方魁首,清高冷寂的孤狼、不屑玩弄手段的獨行者、最後的劍修,劍閣少宗主,兼大俠榜一百名雲閑。”


    三長老連連碰壁,氣不打一處來,指向沉默寡言的宿遲:“大冷天穿一身白衣服,裝什麽高嶺之……呃啊!!”


    “我已經不知說過多少次了。”雲閑沉痛道:“長老,虎的視力比人更好,人看我大師兄會被帥傷,你可能會被帥瞎啊!”


    宿遲:“……”


    他既然真有這麽好看,那為何上次雲閑還要去看路邊的野修。


    三長老奄奄一息地閉目,緩了一會兒。


    身後的裘卓血都快流幹了。


    不是雲閑說,這鍛體門地方太廣闊也不好。都是冰原,人走都容易打滑,說話聲音也容易被吞沒,這要放在劍閣,剛打沒兩下,來勸架的就能站一排了。


    薛靈秀職業病犯了,看著真是難受,道:“長老,你先用冰將他傷口凍住,再送至醫館吧。”


    這再拖下去,沒病都變有病了。本來裘卓智商就不高,這要是一風寒一腦熱,人家刀宗是傀儡宗主,鍛體門就變成弱智統領了啊,聽起來怪沒麵子的。


    “哼!”三長老拂袖站起,不與這群小娃娃再計較。他的靈屬正好為冰,出手之時,狂風呼嘯,登時,風雲變幻!


    雲閑還沒見過如此粗獷的功法,新奇道:“大師兄,我想學這個!”


    三長老閉目,再睜眼,一塊光華剔透的巨冰瞬間包裹住裘卓的傷口處,他沉聲喝道:“大——冰——碴——子——術!”


    宿遲:“還想學嗎。”


    雲閑:“……算了。輕燕點譜挺好的。”


    狂風呼嘯,三長老帶著兩個人離去,臨走之前,還不忘放下狠話:“小姬,你好自為之吧!”


    姬融雪並未注視他們離去,而是看著天際,冷冷道:“你們,也好自為之吧。”


    一旁的喬靈珊不禁打了個冷戰。


    —


    天色漸晚,姬融雪下午負傷,跟沒事人似的帶眾人走了一遍鍛體門,厘清哪裏能去,哪裏可以偷偷去,最後將他們帶至休憩處。


    薛靈秀是真沒見過哪個宗門會蓋這種毫無審美的房子。看上去和監獄也就差鐵欄杆了。但這看起來似乎已經是最高禮遇,因為姬融雪平日在宗內住的地方還不如這裏。


    “此後十日,會有不少江湖中人陸續前來。”姬融雪道:“幾乎都帶著立場,彼時便可以看出,他們都支持誰了。”


    除了佛門這種完全中立的門派,其餘宗門都有自己心中一杆秤。選派來的人也大有講究,交談之中,刀光劍影,夾槍帶棒,一想就知道很費神。


    “鍛體門的喪宴有特殊風俗,來賓需要獻禮。獻滿九九八十一件後,再投入墓穴之中,由此來從前一任掌門身上換取掌門印。”姬融雪淡淡道:“那時,便是爭奪時刻。”


    “誰得到掌門印,誰就是掌門?”雲閑問:“若是外人得到了?”


    “從前是有這種可能的。但不知從哪一任開始,掌門印便隻傳給身負血脈之人,或是修煉相同功法之人了。”姬融雪道:“長老也不會讓掌門印流到外人手上的。”


    雲閑:“明白了。”


    “早些休息吧。”姬融雪轉身,道:“明早見。”


    屋外還在下雪,漆黑一片。姬融雪沒入狂雪之中,並未取出瑩珠照亮,也未動用靈氣阻擋,任憑風雪如刀,刺在她周身上下。疼痛之中,神思更加清明。


    她沒有回到自己久違的住處,而是腳下一變,走向了右邊的那棟小樓。


    姬融雪生母,姬尚所住之處。


    小樓內也沒有點燈,一片寂靜黑暗,她卻知道,母親一定在那兒。


    因為母親除了那兒,哪裏也不會去。


    她推門,風雪順著縫隙匆匆湧進屋內。


    一樓沒人。


    木梯吱吱嘎嘎,姬融雪登上二樓,一豆昏暗燭光中,姬尚正對著她,笑得溫柔。


    “小雪,你回來了?”姬尚親熱道:“我一直在等你。”


    姬融雪多種負麵的心情如潮般翻湧而上,她強行壓製,道:“你做了什麽。”


    “我做了什麽?我什麽都沒做啊。”姬尚毫無歲月痕跡的姣好麵容一怔,看向那頭已經冰涼的菜肴,“我隻是和每天一樣,等我的好夫君和好女兒回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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