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蘭催感覺身上有螞蟻在爬:“你們能不能出去?!出去啊!好肉麻好惡心!!啊啊啊啊!!”


    祁執業眼不見為淨,閉著眼睛念金剛經。


    喬靈珊看宿遲的模樣,也未必不知道雲閑是故意的。但她心想,人家開心著呢,要你們在旁邊嚷嚷……宿師兄恨不得雲閑天天在他麵前裝好嗎!


    鐵蛋在巡邏呢,走到一半,突然被六長老叫住,警惕道:“有什麽事?”


    六長老一雙招風耳,木然道:“能不能叫那邊的多人房安靜點?我要被吵死了。”


    鐵蛋:“…………”


    雲道友,你是真的。走到哪都能吵到哪是嗎?


    另一端的黑夜。


    姬融雪披著霜雪,終於從昏暗地牢中出來,走進更黯淡的夜色。


    她身後的內門弟子道:“掌門,已經將賓客的口風都捂踏實了。出去之後一致說,是南夫人入魔後驟然發狂,裘卓裘丹不幸受害,你解決了事情,前掌門靈識選擇將掌門印傳給你。”


    姬融雪一頓,道:“嗯。”


    “那,那些事情,要說嗎?還是也讓他們不要傳播?”內門弟子小心翼翼道:“就是……忘塵門南青霄,還有前掌門的死因……那些事。”


    這些雖然跟姬融雪沒有關係,但想必還是會影響到鍛體門的形象。當然,全看她怎麽想。


    “不必管。”姬融雪道:“讓他們說,添油加醋的說。讓所有人知道都無所謂。”


    下次看看,誰還敢繼續做。


    內門弟子領命道:“是,明白了。”


    “嗯。”姬融雪道:“你去休息吧。”


    內門弟子一天內經曆了這麽多事,心情澎湃,怎麽休息的下,臨走前,對姬融雪道:“恭喜掌門得償所願!”


    姬融雪沒回頭,隻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內。


    她又殺了三個管事。方才與九長老說的話還在不斷回蕩。


    “那本書,是一個報童給我的。他來送信,帽子很低,看不清臉。我不知道他是誰,隨手就留下了,書是空白的,但裏麵夾著很多來往的書信。”


    “我本以為是送錯的,但一翻看那些書信,我才知道。原來刀宗這麽些年實力突飛猛進,是因為在一個叫做‘哀喜祭壇’的地方找到了‘聖核’。聖核不僅僅能促進弟子的修為,甚至還能淬煉根骨。若是能找到此物,我鍛體門弟子如虎添翼,又何愁今後?”


    “但那本書後來又消失了,連帶著書信一起。……是真的,大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後來,我才知道,這本書被雲閑叫做‘魔書’……但不去試試怎麽知道這不是真的?刀宗的發展大家都看在眼裏,太詭異了!這消息就算我們不去證實,也有別的門派會去證實。別人都強了,那我們不就落後了嗎?!”


    姬融雪隻覺得頭疼。


    如果九長老說的是真的,這不就是刀宗那個魔核?她可以阻止鍛體門前去,要如何阻止其他門派?說,會信嗎?動武,攔得住所有人嗎?


    她又趕著時間去將鍛體門那些閉死關的前輩都試探了一遍。雲閑的魔石在她之手,幸好,一個都沒有亮。


    鍛體門還處在剛被試圖滲透的階段,每個人都有可能是第二個缺口。


    掌門住處原本就在大殿之後,但現在門內建築損毀甚多,弟子們正在加緊翻修。主殿更是被劈得隻剩下廢墟,原本喪宴之後的掌門登位儀,看樣子也不是這兩天就能開始的了。


    再關幾天,磨磨性子。賓客願意改口的再讓其來登位儀,若是死活不願改口……她也有辦法。


    姬融雪坐在自己的木床上,看著窗外飛雪,突然想,不知道南榮紅現在怎麽樣……雲閑又怎麽樣了。是不是很生氣?罷了。


    寂靜天地間,那道鬼魅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全天下能想出這麽蠢的方法來躲人的,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姬融雪木然道:“滾。”


    “你是怕他們覺得你變了吧?”那道聲音笑嗬嗬道:“你從來不敢說,你對佛門一事的看法。因為你怕她們知道了就厭惡你了。你也沒那麽喜歡說冷笑話,隻不過是因為你不知道該說什麽,又怕她們忘記你還在。你想討她們喜歡,又拒絕用真心接近她們,所有的那麽點可愛之處,全是裝出來的!皮下包裹的,不過是個冷漠無情的狠毒貨色。殺人不眨眼!你以為你跟你娘不一樣嗎?你們一樣,都不正常。可笑,哈哈哈哈!”


    姬融雪轟出一掌:“我讓你滾!!!”


    聲音驟然消失在死寂的夜裏。


    姬融雪胸膛起伏,半晌才平複下來。她剛才那一掌,沒打到任何東西,隻打翻了屋角那個破舊的狗窩。


    狗窩已經很久沒有用處了,但依舊很幹淨。


    姬融雪慢慢走過去,伸手,靜靜浮在半空中,她閉眼,想象自己手掌之下,還是小狗一起一伏的溫暖肚皮。


    “福來。”她好像想說什麽,最後卻隻是沉默。


    第144章 雪獅狂情(二十一)[二合一]


    雲閑在小黑屋裏才被關了一晚上, 就感覺人要發黴了。


    鍛體門死牢的確修的很不錯,磚瓦結實,枷鎖也很沉。她看鐵蛋走了,還試著把腿伸出去, 結果差點被門口的陣法電到頭發直立, 最終還是罷了,在牢內走來走去, 走來走去, 走到薛靈秀都看不下去了,道:“你能不能哪怕安靜坐著半個時辰?”


    多動症兒童雲閑道:“可是真的很無聊。”


    讓她自己待在房裏一晚上可以, 但一旦禁止她出去,雲閑的叛逆心就蹭蹭上來了。其他人打坐的打坐, 休息的休息,都很安靜。黑天轉瞬而過,又到了白日, 鍛體門每日清晨的號角照常響起, 氣勢恢宏, 如雷貫耳。


    “出了這麽大的事, 還照常練武嗎?”喬靈珊納悶道:“我看刀宗好歹還半月休一天呢。”


    “還好吧。”雲閑正愁沒人陪她說話,道:“我估計裘掌門駕崩那天也照常練, 最多就是把號角改成嗩呐。”練武送終兩不誤,非常鍛體門。


    喬靈珊:“……”


    薛靈秀正在觀察裘漠軀殼上的傷口。這畢竟是他三姐黎沛嚐試治療過的, 行醫手法和他相似,但他看著看著,發覺姬尚很小氣地背過身去, 避開他的視線, 不讓他看。


    好像怕他要搶一樣。


    都爛成那樣了, 誰要搶啊??


    再看那頭的江蘭催,似乎還在惦記方才他說的話,一直在蠢蠢欲動,想把他拽起來比身高。


    一看就知道的事情,誰要比啊!


    薛靈秀覺得這屋裏真沒幾個正常人了。他再待下去他也得不正常了!


    他正煩呢,雲閑這個時候還到他前麵走來走去,實在是讓人心煩氣躁。而且薛靈秀有理由懷疑她就是故意的。他不說煩,她還不往這走,一說煩,盡往他前邊湊,到底哪來如此充沛的精力??薛靈秀忍了又忍,終於道:“那誰,把你師妹帶走。”


    “怎麽了?這地方這麽大,還不讓人走了?”雲閑言之鑿鑿道:“我就是活動活動身子。”


    “正好。”宿遲道:“今日的兩個時辰劍還沒練。”


    雲閑:“……怎麽突然這麽困?”


    半天了,雲閑終於肯安靜躺下了。宿遲看她在那裝睡,眼皮底下一滾一滾的,眼底浮出些淡淡的笑意。


    不論如何,現在一行人身在地牢中,再怎麽樣,也隻能等姬融雪的決定了。她什麽時候願意將眾人放出來,眾人才能什麽時候出去。據江蘭催所說,這地方比他之前被關的地方要好多了,至少沒老鼠沒蟲子,不幹燥不潮濕,甚至每天還有三頓飯送。


    可再好,也限製了自由。


    祁執業生硬道:“也不知她要將我們關幾天才滿意。”


    “好說,好說。”薛靈秀嗬嗬笑道:“處理那些賓客的嘴,三天吧。再把長老和管事全都揍服了,十天吧。剩下那些林林總總、七七八八的東西再攏一攏,再過個大半月,我們便能出去了。”


    江蘭催聽著聽著,忍不住嘲笑道:“你們真是朋友嗎?!”


    於情於理,這事兒辦的都不太能說得過去。眾人來鍛體門這些天,不說什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至少也是把自己的命給掛在這上頭了。


    姬融雪得掌門印時眾人為她護法,也沒考慮過自己會不會受傷,結果反手就將他們丟進地牢裏,雖然能理解,但的確心裏頭有些不是滋味。


    “大小姐不是這樣的人。”風燁在角落裏,弱弱道:“她可能有自己的考量吧。”


    喲,江蘭催挑眉道:“你考慮她,她考慮過你沒有?”


    “……”風燁啞口無言,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或許……隻是……比較警惕。畢竟此事非同小可,必須要萬無一失。”


    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都這樣了還要幫人說話,到底是哪來的信心?江蘭催不可置信:“你們琴修都這樣交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禿驢。”


    沒完沒了了是吧,祁執業敏銳道:“你罵誰禿驢?”


    江蘭催大感冤枉,這兒沒和尚他才說禿驢的:“我又沒罵你!”


    “那什麽。”雲閑道:“他是和尚。貨真價實的。隻不過沒剃頭而已。”


    江蘭催:“……阿彌豆腐。”


    祁執業:“滾!!”


    天幹氣躁,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一點就炸。雲閑這邊勸了那邊來,一片混亂中,風燁突然道:“……隻是,她信任我們不如我們信任她多吧。”


    牢內一瞬寂靜下來。


    半晌,喬靈珊蹙眉道:“風燁,你在說什麽呢。”


    “難道不是嗎?”風燁結巴道:“她從來就沒有背對過我們……就算對我都一樣。我隻是個琴修,更何況其他人?還有現在也是,明明知道我們不可能跟她搶的……哪怕表麵上裝裝樣子都好啊!我們把她當朋友,但她……”


    話沒說完,但其中意蘊明了。隻不過這次,沒人打斷他了,室內隻餘一陣沉默。


    看來,也不隻是他一人這樣想。隻不過大家都不想說出口而已。不太好看。


    “罷了。先不說這個了。”雲閑見眾人都不說話,生硬地轉移話題道:“江道友,事已至此,你與我們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蚱蜢了。現在能否告知我們,當初雇傭你來刺殺姬融雪的人到底是誰?”


    雖然極有可能,江蘭催隻是江奉天配合計劃要進來的一個借口。他說他是來找兒子,便能完美地與雲閑一行人般置身事外,不參與黨爭。雖然直到最後,江奉天也沒有能出手的機會,但有與沒有,還是天壤之別的。


    以他的修為,足以在此前的兩波人中保下南榮紅的命。


    但,雲閑見江蘭催的樣子,就知道此人多半也尚處在覺得自己天下第一的叛逆期。他不跟江奉天互毆都不錯了,怎麽會這麽乖乖地幫人辦事,果不其然,江蘭催冷嗤一聲,道:“不就在我旁邊嗎?”


    雲閑視線移過,神色一凝。


    他身邊,是姬尚!


    “說清楚點。”祁執業金眸內光輝流轉,不耐道:“到底是裘漠,還是姬尚?”


    “姬尚”道:“是我。”


    “……”


    她一口婉轉調子,現在出口的卻是裘漠的渾厚嗓音,當真是不忍卒聽,真是讓人聽著很想一拳打死自己。雲閑唇角抽搐,試圖猜測姬尚的動機:“你為何要殺大小姐?難道是因為,呃,不愛裘掌門了,所以看著大小姐很不順眼,便要……”


    “誰那麽腦子有病啊?”姬尚莫名道:“我要她的血。”


    眾人皆不由自主想。就是你那麽腦子有病啊!!不然還有誰!!


    “要她的血做什麽?”雲閑道:“姬姨姨,出來都出來了,嘮個幾兩的唄。我有好多事要問你呢。”


    姬尚:“我困了。睡覺。”


    雲閑:“?”這什麽,師夷長技以製夷?


    “還是你來說吧。”雲閑放棄與她溝通,繼續問:“要見血,沒說要命,是吧?”


    “是。不如說,是‘隻要見血,不能害命’。”江蘭催糾正她的說法,頓了一頓,又傲然道:“不然,你們還能阻止我?若真是要命,她早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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