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聲音更大,還帶上哭腔:“可憐可憐我吧。”


    “…我好餓啊……”他拽著程敘言褲腿的手不住顫抖。


    易知禮於心不忍,主動從錢袋子裏拿出一角銀子給他。


    小乞丐連連道謝:“謝謝,謝謝好心人。”


    他眼淚啪嗒啪嗒掉:“我第一次遇到您這樣的善人,佛祖保佑您。”


    易知禮蹲下來扶住他:“你不必如此。”


    小乞丐把著


    易知禮的手,悲從中來,不由嚎啕大哭。


    看到眼前痛哭的少年,易知禮想起他的弟弟,心越發軟了。這個小乞丐傷了腿,隻能饑一頓飽一頓,無人相幫,也不知能活多久。


    易知禮心疼他,可卻無餘力收留他,最後咬咬牙幹脆把錢袋子一並給小乞丐。


    他閉上眼狠心離去,不再多看。後麵路程易知禮都沉默寡言,悶悶不樂。


    一時間,程敘言看向易知禮的目光也心疼了。


    程敘言歎息一聲,帶著易知禮往回走,在一家餛飩攤子停下,易知禮腹內空空,餛飩的香味竄進鼻子,他卻堵得慌。


    杜修清咳一聲,“知禮。”


    易知禮茫然抬首:“啊?”


    “西南方,麵攤。”程敘言說完,吃下一個餛飩。


    易知禮懵懵看去,頓時瞳孔猛縮,那個衣衫襤褸的人不就是之前向他們行乞的小乞丐嗎。


    易知禮的錢袋子還掛在對方腰間,小乞丐好端端的坐著,大口吃麵,大口啃燒雞。


    易知禮:………


    易知禮呼吸加重,雙眼都快噴火了,“他騙我們!”


    程敘言本身是個練家子,雖然大街上程敘言有所收斂,可小乞丐能抱他腿就說明問題。


    再有,小乞丐身上雖然髒,卻不臭,這不符合常理。以及小乞丐演的太過了,又是哽咽又是大哭。


    若易知禮單單被騙錢也就罷了,還被騙感情,他餛飩都不吃,氣衝衝朝麵攤走去,還未靠近小乞丐先察覺他。


    “娘呀——”小乞丐轉身就跑,卻被一個筷筒擊中腿彎,摔了個嘴啃泥。


    易知禮按住他,“你為什麽要騙我。”


    程敘言收回手,繼續吃餛飩。杜修吹了聲口哨,調笑道:“準頭不錯。”


    麵攤老板見怪不怪,任由易知禮把小乞丐帶走:這小騙子不是第一回 被識破,頂多揍一頓了事。


    易知禮把小乞丐帶回餛飩攤,低聲吼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也是混口飯吃。”小乞丐當即給易知禮跪下,低著頭哭道:“我沒爹沒娘,又沒謀生的手藝……”他哭的淒淒慘慘,好不可憐。


    易知禮梗住:“你乞討就是,何必裝傷殘。”


    小乞丐抬起頭已經是淚流滿麵,還打了一個哭嗝:“我隻是想讓人可憐我。”


    易知禮:……


    程敘言點點桌麵:“起來,坐下說。”


    “……哎。”小乞丐乖乖坐在程敘言對麵,忍不住吹捧:“公子會武嗎?剛才那一手好厲害。”


    他想到什麽,立刻把腰間的錢袋子扯下來遞給程敘言:“我隻用了五十文,還有剩。”他討好笑。


    程敘言沒收,意有所指:“官話說的不錯。”


    小乞丐撓了撓頭:“討口飯吃嘛。”


    他就是個乞兒,以前他跟著他爺,後來他爺去了,他就獨自乞討。日子久了,這一帶的本地人都眼熟他,小乞丐隻好練官話坑外地人。


    程敘言舀著餛飩吃,拇指大一個,皮薄的近乎透明,一眼看到裏麵的肉餡,裹著油光誘人得緊。


    小乞丐咽了咽口水,冷不丁撞上程敘言的視線,小乞丐賠笑:“公子吃相真好。”


    程敘言哼笑一聲,讓攤主又煮一碗餛飩。


    小乞丐心想眼前的公子看著斯斯文文,胃口挺大。一張桌子四麵,杜修他們三人占據東南西,吃著熱騰騰的餛飩,小乞丐坐在北麵看著他們,努力維持笑臉。


    餛飩攤子的攤主收回目光,心裏歎息一聲,小乞丐命苦,偏又懶又饞,真叫人心疼又氣悶。


    攤主端著煮好的餛飩,剛要放到程敘言手邊,誰知程敘言看向小乞丐:“給他。”


    小乞丐和攤


    主都愣住了。


    易知禮也不敢置信,“敘言哥,他…他是個騙子。”


    程敘言:“我知道。”


    程敘言看向攤主:“給他吧。”


    攤主放下餛飩恍恍惚惚離開。而小乞丐看著麵前的餛飩也傻了,他伸手觸碰碗壁,燙的他抽氣他才相信是真的。


    他拿著勺子舀了一口湯,味香濃鬱,一嚐就知道是拿棒骨熬煮的。小乞丐埋頭猛吃,亂糟糟的頭發將他整個腦袋都掩去。


    吃飽喝足,程敘言結賬走人。然而他剛走出兩步就被人拽住。


    小乞丐拿著易知禮的錢袋子,磕磕巴巴道:“您…您忘了這個。”


    “他給你了,就是你的。”話落程敘言頭也不回的走了。


    易知禮欲言又止:“敘言哥……”


    程敘言:“嗯。”


    “我太蠢了,對不起。”易知禮像隻被訓斥的大狗狗,整個人都沮喪極了。


    程敘言歎氣,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為什麽我沒有製止你嗎?”


    易知禮老實搖頭。


    程敘言:“因為我當時製止你,你在被欺騙的憤怒下會收回你的善意。但你本性善良,事後憤怒的情緒消退,你想起此事又會內疚未伸出援手。”歸根究底是那個小乞丐年歲不大。若是成人,在對方撲上來的時候程敘言就躲開了。


    人就是這般奇怪,有時惡有時善。


    杜修睫毛顫了顫,他沒想到敘言居然是這個原因。他當時想的是,就算小乞丐騙他們但也確實年少,情有可原。同時他見敘言未開口,他也就沒提醒。


    易知禮心口嘭嘭跳,一瞬間脹的厲害,四下的喧囂如潮水退去,他張著嘴,半晌才聽見自己的聲音:“那怎麽,又回來?”


    程敘言眼裏有著縱容和無奈:“見不得你那難受樣子。我本來打算回去後再與你分析,好叫你以後留個心眼。”


    易知禮跟在程敘言身邊好幾載,知禮像他的父親一樣仁厚,又真心待程敘言好。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程敘言見易知禮對“苦難小乞丐”的心疼和憐惜滿溢出來,這才折返帶易知禮回來看個分明。


    易知禮這才徹底懂了,心中湧動的情緒再也壓不住,狂風呼嘯般衝上頭,他趕緊垂首,還是藏不住哽咽聲:“謝謝你,敘言哥。”


    程敘言拽住他的手:“走了,再不帶酸辣湯和杜康酒回去,要叫杜大夫挨餓了。”


    日光灑落,暈了青年眉眼。十三四歲的年紀,他在現代也恰是十三。


    第80章 入學·上


    回到客棧, 程敘言將手中的杜康酒交給杜修,朝自己的客房去, 沒想到被杜修叫住。


    “這個給你。”杜修將巴掌大的紅木小匣子遞給他, “提前慶祝你入學中山書院的賀禮。”


    程敘言詫異:“這般相信我?”


    杜修笑著頷首,他拍拍程敘言的肩膀,篤定道:“你一定行。”


    話落, 杜修提著杜康酒和酸辣湯回屋。


    易知禮探著腦袋:“這好像是修哥之前在玉器行買的。”他們那個時候以為杜修自個兒喜歡,沒想到居然是修哥給敘言哥的賀禮。


    易知禮若有所思,他也該有所表示。


    程敘言帶他進客房, 關上房門,正在看書的程偃望過來:“你們之前置辦的成衣送過來了。”


    “嗯。”程敘言在桌邊坐下,打開匣子, 裏麵躺著一塊翠竹鏤空玉佩,玉身通體碧綠,溫潤有方, 襯著精湛的雕刻青竹,雅意十足。


    易知禮眸子微睜,“好別致的玉佩。”


    程偃由衷附和,道:“跟敘言很配。”


    世人講究衣裝,雖然讀書人崇尚雅趣,但雅和清貧是兩回事。太過清貧難免讓人看輕,平添麻煩。


    程偃催促兒子換上新衣, 係上玉佩。程敘言無奈:“我還未沐浴。”


    “試試又不會怎樣。”程偃拽著他的手拉進內室, 少頃,程偃選了一套鴨卵青的成衣送去。


    白衣雖高潔, 但其他顏色的長衫也自有韻意。


    易知禮坐在桌旁等候, 順勢將匣子的蓋子合上。


    一盞茶後, 他聽見腳步聲,頓時抬眸。


    山鳥圖案的屏風上閃過一道模糊人影,一角飄逸衣擺率先露出,視線往上是窄瘦腰身,挺闊板正的肩膀,以及俊朗麵龐。尤其那雙眼睛漆黑如點墨,溫文爾雅。


    青年腰間的青竹玉佩顏色甚碧,在鴨卵青底色的襯托下,不但未掩去潤澤,反而更加奪目,恰有畫龍點睛之效。


    易知禮興奮的圍著程敘言打轉,還捧來銅鏡照看:“敘言哥,這套成衣真適合你,當真人如玉一般。”


    程敘言無奈笑道:“你把銅鏡放下,摔壞了是要賠的。”


    程偃靜靜看著二人笑鬧,雖然敘言這一身整體還是偏素雅,但勉強也夠得上雅了。


    程敘言越過易知禮走向桌旁,將桌上的紅木匣子重新打開。他將上層的木格取下,下麵竟然還有一格,靜靜躺著一枚溫潤的白玉平安扣。


    程敘言開口:“知禮。”


    易知禮:“啊?”他茫然的應聲。


    程敘言笑道:“伸出手。”


    下一刻,易知禮的手心落下一枚平安扣,他呆愣片刻,心裏隱隱有一個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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