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和程敘言是同榜進士,可是他們還在愁出路,程敘言已經是從五品的侍讀學士。這差距太大了。


    程敘言笑道:“諸位謙虛,本官上次同友人飲茶還看見劉庶吉士跟吏部的主事往來,想來是落實去處。如此前景比之本官遠勝矣。”


    此話一出,猶如一盆水潑落在場庶吉士身上,把他們冰了個激靈。眾人下意識看向劉庶吉士。


    有腦子轉得快的,已經在思索。


    劉庶吉士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大人說笑,沒有這回事。”


    “是嗎?”程敘言麵


    露疑惑:“或許本官花了眼。回頭本官問問。”


    問什麽?怎麽問?


    劉庶吉士感覺四下的目光成刺,心裏更埋怨程敘言,沒事提這茬作甚。


    他隱晦的瞪去,卻撞進一雙晦暗幽深的眼,冷冰冰藏著毒,程敘言挪開眼,跟其他人言語。


    劉庶吉士僵在原地,不過片刻時間,他的後心浸出大片冷汗。


    程敘言是故意的,對方在針對…不,與其說程敘言在針對他,不如說程敘言在教訓他。


    劉庶吉士有些慌亂,匆匆離開。待無人處他才大口大口喘氣。


    他之前怎麽會覺得程敘言好欺?


    是了,他間接指證程敘言殺人,事後對方也未動作,他便覺得程敘言是個古板的爛好人。便覺眾人皆蠢他獨明,所以他才敢再次出手。


    沒想到時隔寥寥數月,程敘言出手了。明晃晃的陽謀,還未有其他私下手段,便已經是給他找大麻煩。


    不多時程敘言離去,葉故看著他的背影,低頭掩去笑意。


    申時左右庶常館發生事情,袁庶吉士把劉庶吉士給揍了。劉庶吉士慫恿袁庶吉士做壞事,毀掉袁庶吉士大半前途,如今劉庶吉士卻攀上高枝,袁庶吉士能忍才怪。


    其他人拉架,卻是拉的偏架,架著劉庶吉士讓袁庶吉士揍。


    之前劉庶吉士指證程敘言一事,其他庶吉士已經去對劉庶吉士有意見,隻是礙於讀書人身份,沒跟劉庶吉士計較,如今能光明正大看劉庶吉士挨打,眾人都樂見其成。


    讀書人考上進士十分不易,雖然他們為官後或許因政見不合,互相對付。但他們現在還是庶吉士,到底沒進入官場這個染缸。


    劉庶吉士每次出手都是衝著斷人仕途去,程大人,段庶吉士還有被當木倉使的袁庶吉士,手段陰狠又下作,實在不討喜。


    誰敢跟劉庶吉士這樣的人結交?偏偏對方還有吏部門路。氣煞他們也。


    程敘言此前溫和寬厚的形象深入人心,誰也未懷疑。更何況程敘言說的本就是事實。


    程敘言也沒想到這次背後對付他的人會是裴讓。勞的他爹幫他留意,才發現劉庶吉士跟裴讓有往來。


    回家時,程敘言的情緒並未快意,反而有些疲乏。


    時明體貼問:“敘言哥,今兒晚霞豔麗,你要多瞧瞧嗎?”


    “不了。”程敘言道:“直接回家。”


    妻子在孕期,難免多想。程敘言舍不得讓家裏人擔憂。


    晚飯後,程敘言陪卓顏說了會話才去書房。


    “叩叩。”


    程敘言放下書:“誰?”


    程偃喚道:“敘言。”


    房門打開,一道黑影剛要往裏躥就被拽住。


    “豆豆冤枉,豆豆無辜。”


    程敘言:………


    程敘言麵無表情的將八哥交給時明,這才回屋。


    程偃笑道:“豆豆確實有些調皮。”隨後話鋒一轉:“調皮些也好,家裏熱鬧。以後帶得孩子也活潑。”


    程敘言故意曲解他爹意思:“爹這是嫌棄我幼時太悶。”


    “不是嫌棄。”程偃眉眼柔和,靜靜望著他:“是心疼。”


    敘言受過的苦痛已經結束,下一代開心快活才好。


    程敘言舒眉,取了棋具來。父子倆在羅漢床對坐。


    程偃執黑先行,程敘言簡單提了提白日的事。


    別看程敘言隻是輕飄飄一句話,但卻是一個契機,一個點燃其他庶吉士不滿的導火索。


    他那話說出來,便在暗示他不喜劉庶吉士。同時戳破劉庶吉士之後的去向。


    其他人或不滿劉庶吉士為人,或嫉妒劉庶吉士搭上吏部的線,總歸是見不得劉庶吉士好


    的。加之程敘言這個上峰也不喜劉庶吉士,聰明的應該會運作了。


    讀書人好名聲,幾個人若有糾紛,那麽產生糾紛的幾人都有可能惹人嫌,但若是庶常館的九成庶吉士都對一名庶吉士表達不滿,除非那庶吉士有天子相護或背靠大家族,否則仕途基本到頭了。


    而作為“勝利的一方”,自然會受到外界矚目,這是一個表現自己的好機會。利益當頭,誰會拒絕。


    程敘言落下一子,抬眸:“爹,承讓了。”


    程偃看著棋盤,少頃將手中棋子扔回棋盒:“走一步算十步,隱匿蹤跡……”


    他歎道:“你棋藝越發好了。”


    “爹過譽了。”程敘言分揀棋子,暖色的燈火照亮他半邊麵容,另一半卻隱在暗中。


    程敘言溫聲道:“再來一局?”


    “讓著爹些。”程偃咕噥道:“爹老了。”


    程敘言輕輕笑出聲,“爹不老,瞧著才三十七八。”但手下卻不動聲色讓了兩子。


    窗牖半合,夜風吹動燈火,帶著牆上的影子也搖搖晃晃。


    程偃飛快落下一子,“敘言,承讓了。”


    程敘言笑應,“是兒子輸了,今兒就到此罷,不早了。”


    程偃含糊應了一聲,見兒子要收拾棋具,程偃攔住他:“你回屋罷,明兒再收拾也是一樣。”


    程偃抓著他的手往外走,程偃回正屋時忽然回頭,見兒子站在書房門外望著他,燈光微微,映著程敘言俊朗的臉。


    程敘言神色溫柔,對程偃揮了揮手。


    程偃斂目:他們確實不像尋常父子,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程敘言見正屋燈火亮,見正屋燈火滅,才轉身回廂房。


    卓顏半靠在床上,手邊還有一本雜記,程敘言揮退白術,輕輕將雜記拿走,他熱身後才上床。


    卓顏緩緩醒來,程敘言撫了撫她的腹部:“困了怎麽不睡?”


    卓顏含糊道:“等你。”


    “下次我早些。”程敘言親親她的額頭,攬著她入睡。


    程敘言預想的不錯,正值庶吉士進六部觀政時機,庶吉士們對劉庶吉士的發難來了。


    眾人上書天子,言明劉庶吉士人品卑劣,不配進六部,其所列條目占了足足兩頁。文人的筆杆子似刀,不見血卻要命。


    這一招釜底抽薪,別說裴讓,便是太子也不敢為一個劉庶吉士跟其他庶吉士們對著來。眾怒難犯。


    天子麵上瞧不出喜怒,少頃將折子一扔,隨口道:“既是如此,朝廷也容不得這般低劣之人,革其功名,逐出庶常館。”


    江平德躬身應是。


    第149章 欽差程敘言


    天子時有召見學士和侍讀學士進宮講史, 這日程敘言剛講完一段經史,天子忽而道:“水患曆來不絕, 程侍讀腹有詩書, 對此可有解決之法?”


    程敘言默了默,拱手一禮:“聖上,下官淺見, 還望聖上莫要見笑。”


    天子溫和的擺擺手。


    程敘言這才恭敬道:“回聖上,水患雖二字,卻有諸多情況。一則, 地勢之因。二則,天時不利。三則, 人禍。”


    “喔?”天子微微正色,“程侍讀詳細說說。”


    程敘言:“回聖上, 先說地勢之因……”


    地勢那就有的說了, 幾乎一郡一勢,有些村子安在地窪處, 每年夏季多雨必然有水患之憂。這種處境水勢便不能堵, 隻能順勢疏流。


    而村子在高地, 則可以選擇蓄水……


    程敘言語速不疾不徐,聲音沉穩,帶著一種特質的韻律,十分悅耳。天子不禁放鬆身體。


    待的江平德輕聲喚他,天子才發現竟然晌午了。


    程敘言垂首靜立一旁, 天子掃過他的身影,笑道:“既如此, 程侍讀也一並留下用膳罷。”


    程敘言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 隨後拱手行禮:“小臣謝過聖上。”


    午後, 天子在內殿批閱奏折,他忽而道:“嘉州又生水患,年年鬧洪年年不休。”


    江平德垂首,不敢言語。


    內殿寂靜無聲,良久,天子起身在殿中踱步,可不過一盞茶時間,天子抵著唇忍不住咳嗽。


    江平德關切道:“聖上,可要宣太醫?”


    “不必。”天子道:“去取丹藥來。”


    三日後,一封聖旨降下,任命程敘言為欽差大臣,不日奔赴嘉州府治理水患。


    聖旨一出,朝野皆驚。


    本朝的欽差並無品級,但卻有一定權力,意在代天子行事。但是低品級的官員不得見天顏,自然沒有被任命的機會。


    而被天子任命為欽差的官員一般是天子心腹,或是近臣。換言之,欽差無品級,但能夠被任命為欽差的官員多是高品級官員,且文官居多,內侍次之,武將最末。


    程敘言一個從五品侍讀學士,連上朝資格都無,憑甚……


    這會子有人想起,侍讀學士為天子講史,雖無上朝資格,但卻常有麵見天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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