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京嗤笑一聲,拍拍他的臉,“那個演出幫我報個名吧,你家有什麽樂器借我用一下就行。”


    原湊不解:“你家不是很多樂器都有?幹嘛要用我的?而且我家隻有鋼琴和大提琴。”


    “那就大提琴吧,”梁世京剛還有點喜色的臉,遽然不爽:“我不想回家。”


    “……”原湊懂了,雖然還很想問問梁世京怎麽突然心血來潮要參加演出,但怕又觸到大少爺的黴頭,索性放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演出當天,豔陽高照,天氣晴朗,溫度合適,一切都很好,除了金橘他們的樂隊。


    白堂英打完電話從外麵回來,鍵盤手趕忙起身詢問情況:“怎麽樣?他們到哪了?”


    金橘看著白堂英難看的臉色,心中頓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十幾分鍾前鼓手打電話過來,說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了,白堂英出去聯係主唱,現在回來仍是一臉愁容,果然鍵盤手一問完,就聽白堂英說:“都來不了了。”


    “兩口子因為出門忘記喂狗的事情在路上打起來了,”他泄氣往小沙發上一倒,“然後一起進派出所了,現在還在做筆錄。”


    鍵盤手:“……”


    金橘:“……”


    “媽的!”鍵盤手爆著粗口,“以後跟誰共事都不能和情侶一起共事!”


    白堂英捏捏鼻梁,也是歎氣,寬慰道:“沒事,我們的節目在後麵,我先問問看能不能找到救場的人吧。”


    他開始打電話聯係人,金橘自己抱著吉他低著頭,給場外的白銀銀發消息,然後不知道是哪裏透了風,一傳十,十傳百,等白銀銀再回過來消息,語氣就從“!”變成了 “好像連觀眾都知道了。”


    金橘:“……”


    再漫無目的過了會兒,手機震動,白銀銀的消息和“暴富群”瘋狂刷屏,金橘滿頭霧水的點開,看見白銀銀說:【臥槽梁世京竟然參加節目了!!!】


    後麵還貼心附上了一段手拍視頻,台上梁世京穿著隨意,依舊是他平時穿得最多的黑色衝鋒衣,但是低眉順眼,黑色的額發柔軟垂在眼皮上,整個人氣質像夜裏冷冽的風,後麵的大屏甚至連他拉琴弓的右手都拍得清晰,勻稱修長的手指蜷縮握緊,手背有隱隱的青筋繃起。


    視頻拍得隨意,但金橘仍能聽見女生們小小的驚呼聲和捂住嘴巴壓製過的笑聲,金橘拉著進度條又重新看了一遍,他還是第一次見拉大提琴的梁世京。


    看完金橘又點開宿舍群翻著翻了翻,基本和白銀銀的消息無二致,金橘回:【我也才知道。】


    她這句話剛發出去,甚至還沒來得及想為什麽梁世京會來參加節目,鍵盤手突然從外麵回來,問白堂英有沒有回來,金橘搖搖頭,說還沒,怎麽了?


    鍵盤手一副喜上眉梢,用手指指外麵,說:“有人幫我們找到救場的了!”


    這確實是個喜訊,金橘也高興起來,可惜白堂英還沒回來,她摸出手機給白堂英發消息告訴他這一喜事,鍵盤手比她激動,看上去是真的不想演出被搞砸,畢竟排練了那麽多次。


    “走走走,”他過來把金橘拉起來往外走,“我們先去見見,看看能不能提前磨合一下。”


    金橘隻顧得上把吉他放下,鍵盤手已經帶著她走了出去,走廊盡頭是個比較大的休息室,裏麵休息的人比他們剛剛呆過的休息室人多,金橘知道他們是蹭了白堂英的光。


    “就是他!”鍵盤手給金橘指了一下鬆鬆垮垮,抱胸而立靠在角落裏的男生。


    金橘順著他指方向看,男生黑衣黑發,麵容熟悉,腳邊放著暗紅色的大提琴盒,她心髒一沉,救場的人竟然是梁世京。


    梁世京眉眼舒展,隔著距離懶懶瞧著金橘,鍵盤手沒注意倒這些目光流動,大大咧咧走過去,一邊的統籌負責人伸頭看了看問他:“堂英呢?”


    “不知道,不過剛在手機上已經通知過他了。”鍵盤手說。


    負責人也忙,就說:“那成,你們自己先磨合一下。”


    他說完準備走,梁世京突然開口:“我打不了了。”


    負責人和鍵盤手都懵了:“啥意思?”


    “我突然累了,”梁世京揉著手指,視線卻還直勾勾盯著金橘。


    負責人沒想到好不容易找來的救兵,會冷不丁來這出,想生氣,又沒法生氣,人一不是自己學校的,二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隻好耐著性子勸道:


    “哎呀就當幫幫忙嘛同學,你看你剛剛試鼓的時候,一看就是熟手,這樣,回頭我讓他們隊長請你吃飯,你看怎麽樣?”


    梁世京笑笑,從牆邊離開直起身,說:“那倒不用。”他走到金橘麵前,低頭凝視她。


    “讓她說兩句話就行。”


    金橘永遠搞不懂梁世京這個人,鍵盤手和負責人,還有周圍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實則都在豎起耳朵偷聽的圍觀群眾,卻已經悄悄給梁世京的這一舉動下了定義,男生們覺得原來江大梁世京也不過如此,撩妹手段太一般,女生們在想原來這能這麽近距離看見大明星求愛的現場,值了值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仿佛都釘在了金橘的身上,鍵盤手和負責人在後麵瘋狂使眼色,金橘無奈,抬眼回視:“拜托了。”她看著梁世京說。


    梁世京看她兩秒,俯身湊近:“就這?”


    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可以耗下去,金橘仰著臉,“拜托你幫我們一下吧。”她說,“或者你想讓我做什麽,隻要你願意幫我們。”


    梁世京微眯了眯眼,目光有些玩味,居高臨下睨她,“什麽都聽?”


    金橘:“嗯。”


    “好。”梁世京聲音淡淡。


    這應該就是答應了的意思,負責人連忙順著台階下,“行行,真是麻煩了同學。”他抬手給鍵盤手示意,“你們趁現在趕緊先把流程走走。”


    鍵盤手頭腦快,手腳麻利,馬上接道:“好,我現在去拿設備。”結果剛走到門口,迎麵碰上回來的白堂英。


    “找到人了?”他邊問邊走進休息室,笑意盈盈的視線在看到金橘身邊站著的黑發男生時,先是一愣,繼而冷卻。


    負責人終於盼星星盼月亮的把隊長盼回來了,急著走,趕忙指著梁世京跟他說:“堂英啊,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隔壁江大的梁世京同學,今天的節目,他暫替一下你們的鼓手。”


    金橘第一次見白堂英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那麽冷冰冰,他挑眼審視著梁世京,然後漠聲拒絕道:“我不需要。”


    瞬間大家都愣怔了,負責人恨鐵不成鋼,氣得咬牙:“大少爺別擱這給我想一出是一出了,排練了那麽久的節目難不成你想看到被砍?”


    他把一臉冷氣的白堂英拽過去,小聲勸:“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幫你搞定,你兩要是有什麽瓜葛就先忍忍,大局為重,知道不?今兒還是幸運,鼓手的設備還在,不然就算找到人也沒用。”他拍拍白堂英的肩膀,“行了,這事就這麽定了!”


    說完扭頭給梁世京賠了個笑臉,說了一句:“那你們抓緊啊!”就走了。


    金橘和鍵盤手相視一眼,誰也沒有主動打破僵局,片時,白堂英終於把對梁世京不善的目光,移開看向金橘,柔聲道:“小橘,我們去拿設備吧。”


    金橘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從剛剛開始就一語未發的人,說哦,結果腿剛邁開,就被一股力量扯了回去,梁世京的胳膊圈住她的脖頸,聲音在頭頂響起。


    “讓他自己去。”他說,金橘感覺他的下巴似乎在自己發頂蹭了一下,語氣聽著也有些莫名的挑釁。


    白堂英的臉色難看得厲害,他看著梁世京和金橘的親密距離,一時拿捏不好兩個人的關係,尤其是現在金橘望著自己卻有種無奈的眼神,氣氛又停滯,鍵盤手在心裏憤恨:媽的!以後絕對再也不和情侶一起共事了!


    他哈哈幹笑兩聲,說:“嗨多大點事,沒事,白哥我和你一起去。”說罷拉著白堂英趕緊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好在之後的磨合還算順利,梁世京和白堂英兩個人雖然互相看著不對付,但是真正做起事來都不拖泥帶水很認真,而金橘臨時受任,這場演出不僅要擔當吉他手,還要擔任主唱。


    說來也是奇怪得很,本身一般情況下,樂隊為了防止突然情況,任何一名樂手都要兼任主唱,但是因為他們的這隻樂隊是臨時組建的,又隻有一場演出,所以大家就沒有太在意這件事,結果怕什麽來什麽,金橘沒想到自己的一個恰巧會唱,最後竟然變成了臨危受命,一下子要身兼數職。


    白銀銀在台下收到金橘的這條消息時,比本人還要慌張,夜幕朦朧下,她看著金橘走在樂隊前頭,上台調試話筒。


    金橘今天為了搭配整個樂隊的氛圍感,換了以前很少嚐試的裝扮,黑色的針織薄長衫,牛仔a字裙,腳踩黑色小皮靴,長長的短發隨意掖在了耳後,耳上戴著銀色的單邊蛇形耳掛,看上去又辣又酷,偏偏酷妹唱的還是甜歌。


    ——————


    你的夢落在我手心


    月亮映罩著光也照著你


    逃亡在危險的黎明


    日月山川見證我奔向你


    你美的像畫我說不出話


    任時鍾嘀嗒嘀嗒


    你擦身而過脈搏跳十下


    我厭倦濫俗的愛情


    誰說浪漫永遠是浪漫的


    不要戳破我的外衣


    沒特別根本就是俗氣


    我沒有天賦 卻也想愛你


    最好是不留痕跡


    燈光閃爍,四下閃耀,金橘抱著吉他輕輕吟唱,可能是有些拘謹,偶爾唱到某句時,會羞澀笑笑,反倒有了更吸引人的反差,演出末尾,這樣的快中帶柔的節奏更容易讓人放鬆興奮,台下氣氛騷動不斷。


    再加上台上大屏裏,鏡頭掃到白堂英又恢複到平常的輕佻模樣,桃花眼彎彎,手指翻飛彈著貝斯,台下一波尖叫,下秒鏡頭再移動,掃到眉眼漫不經心,但手法嫻熟,鼓槌漂亮揮舞在吊鑔和鐐麵,間隙中偶會抬眼痞氣的梁世京,台下又是一波尖叫。


    白銀銀瞧著宿舍群裏,李子佳的哇哇感歎:【嘖嘖小橘這波贏麻了!】


    周愛緊跟其後:【係群裏已經有人在打聽小橘了,真給咱宿舍長臉!】後麵還比了個大拇指。


    白銀銀第一次和她們倆的悲歡相通了,回:【嗯,+1】


    一首歌排練了一個多星期,但真正演出也才四五分鍾,金橘他們樂隊一結束,白銀銀就牽著陳新司往後台跑,她今天特地買了花,金橘人生的第一場演出,她要做第一個送花的人。


    但是等她速度飛快跑到後台,卻找了半天都沒看到金橘,白銀銀轉頭去找白堂英,正好和人撞上,他的神色有些緊張又有些擔憂,拉住她第一句話就是問:“小橘呢?”


    白銀銀眉毛一挑:“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我還準備送花來著……”


    白堂英鬆開手,看著好像有些焦躁,陳新司走過來問他:“出什麽事了?”


    他卻不知道說什麽,他隻是心裏不踏實,特別不踏實,尤其是在看到梁世京摟著金橘,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的時候,他的心裏瞬間出現了一個不好的猜想,那個眼神他太熟悉了。


    因為他也曾用那個眼神看過梁世京。


    白銀銀捧著花,眼睛在後台巡視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人,實在覺得蹊蹺,按道理來說,金橘從來都不是會在這種場合不告而別的人,她嘀咕著,低頭給金橘發消息,字打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


    “小橘是不是和梁世京一起走了?”


    她話音未落,白堂英心下一凜,目光尋視,後台果然沒有他的身影,心中不安變大,捏著手機就要往外走,被白銀銀緊緊拽住。


    “你要去幹嘛?”白銀銀拿眼打量他,“可別去壞事啊,小橘好不容易要和自己喜歡了好多年的人修成正果了,你別搗亂。”


    白堂英:“喜歡好多年?什麽意思?”


    白銀銀不想瞞她哥,“哎呀,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他們兩以前是高中同學,小橘在很早之前就喜歡梁世京了,她不會喜歡你的,你,你早點放棄吧。”


    白堂英聽得心中如同山呼海嘯,所有的懷疑都頃刻全部摧枯拉朽般消失,他不懷疑了,因為梁世京就是故意的。


    他一把拂開白銀銀拽住自己的手,力氣大到差點把人推倒。


    他做錯過一次這樣的事情,絕對不能因為自己再傷害了另外一個人。


    外麵的天已經是沉沉夜色,月明星稀,連東邊的啟明星都看得清晰,明天應該又是一個很好的天氣。


    白堂英沒有方向,隻能給金橘連發了幾條消息,那邊沒回,他不管不顧地又打了電話過去,金橘還是沒有回複,一路順風順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少爺,人生第一次如此挫敗,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直到過了大概一二十分鍾,金橘的消息終於姍姍來遲,她在那邊問白堂英怎麽了,白堂英等不及,直接撥了語音通話過去,金橘的聲音還沒在手機裏響起,他就搶先開了口。


    “小橘,”他急迫地叫她的名字,說:“你先聽我說好不好?”


    金橘在那邊靜了兩秒,說好。


    “我接下來這些話,可能在你聽來有些荒謬,”白堂英坐在長椅上垂著頭,盯著手指上因為彈貝斯留下的痕跡,“可是對我來說,第一次遇見你的那天,就像是上帝給我打開了另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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