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稚杳猛然間睜開眼,窗外刺目的陽光灼到眼睛,她一下清醒。


    隻是一場驚夢。


    蘇稚杳喘著氣,慢慢緩過來,看一眼身旁,才意識到當時難以言喻的情況。


    賀司嶼睡相很好,她依舊是那樣被他擁在臂彎裏,隻是她昨晚不知不覺,腦袋枕住了他一隻胳膊,睡夢中的窒息感,約莫是因為自己在他懷裏埋得太深。


    瘋了,她居然就這麽跟他睡了一夜。


    還有昨晚那個變態的夢。


    要命。


    太要命了 。


    蘇稚杳從臉到脖子一起燒起來,霍地坐起身,頂開了身上賀司嶼的手臂,撞得他翻過身平躺。


    還未徹底醒酒,賀司嶼熟寐中被鬧得頭疼,眉頭皺起,鼻息透出一絲不耐。


    趁他還沒醒,蘇稚杳本能想逃,睡衣披肩在他腰下壓著,她扯了兩下扯不出,見他隱隱有睜眼的傾向,直接不要披肩了,慌不擇路下床。


    經過的傭人就這麽看著她,逃命似的,捂著臉,從賀司嶼的臥室跑了出去。


    長發蓬鬆淩亂,吊帶歪在手臂,細胳膊細腿都光溜著,全身瑩白的肌膚都浮出一層異樣的薄紅。


    傭人麵麵相覷。


    不疑有他,這個家是要有女主人了。


    傭人去敲她的房門,好半晌,門虛虛開了條縫,門後探出女孩子半個腦袋,確認過來者後,她才鬆口氣,把門拉開,問有什麽事情。


    她應該洗漱過了,已經換上一件黑絲絨連衣裙,白裏透紅的臉蛋幹淨妍麗。


    傭人微笑著,恭恭敬敬問她:“蘇小姐,您需要現在用午餐嗎?”


    “幾點了?”


    “將近十二點,蘇小姐。”


    蘇稚杳下意識想說等賀司嶼一起,話到唇邊倏地頓住,臉一熱,不假思索:“需要,就現在,越快越好。”


    傭人輕輕抿笑,應聲離開。


    蘇稚杳在門口迷惘了片刻,不懂她們這個理解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不過三分鍾後,蘇稚杳下樓,當看到餐桌上慢條斯理喝咖啡的人時,她就頓悟了。


    傭人們是以為她急不可耐要陪他用餐。


    他怎麽醒了,醉成那樣,就不能多睡會兒,給她留出吃完飯先躲起來的時間嗎?


    “沒有想吃的菜?”見她愣著,賀司嶼從餐桌前瞧了她一眼。


    也許是宿醉的原因,此刻他的嗓音沒有平日那麽沉冷,而是溫溫緩緩的,裹挾著幾分懶怠。


    蘇稚杳聽得心神不由蕩漾了下,吸氣冷靜,不回應,自顧坐到他對麵。


    她手掌扶在額前,歪過去半邊臉,要遮不遮地掩著,筷子隻夾最眼前的那屜蝦餃。


    全程安靜,一眼都不看他。


    夾過幾回後,蘇稚杳徹底不抬頭了,憑感覺伸出筷子,往老位置一夾。


    筷子再送到唇邊時,她怔住。


    蝦餃怎麽變成了炸脆帶魚?


    蘇稚杳迷茫地向前看,才發現蝦餃的屜籠和那盤炸脆帶魚調換過位置。


    “不能好好吃飯?”始作俑者淡淡的嗓音在麵前響起,略含責問。


    蘇稚杳現在聽不得他說話。


    他的聲音太磨人,低低啞啞的,纏得人耳朵發麻,她總控製不住回想起昨晚


    那聲寶貝,還有夢。


    “我這不是吃著嗎?”蘇稚杳定定心,還是遮擋著臉,眼神躲躲藏藏。


    賀司嶼言簡意賅:“手放下。”


    蘇稚杳倉皇地咬了一大口炸脆帶魚,含糊著聲,磕磕巴巴:“不要……我就喜歡這麽吃飯。”


    “放下。”賀司嶼低下聲重複。


    他態度多出不容分說的命令和壓迫,與夢裏那聲“含住”的語氣頗為相近。


    蘇稚杳心一跳,預感到臉頰有發燙的跡象,落下手,想也不想地先發製人:“你教訓我?”


    不給他任何回應的機會。


    下一秒,她就拖腔帶調地,嗔聲凶回去:“你這人怎麽兩幅麵孔啊,現在凶巴巴教訓人,喝醉的時候又抱著人家不放,還叫我……”


    她抿抿唇,收聲不吭。


    賀司嶼目光漫不經心掃過她的臉。


    女孩子臉上的膚色,如同半杯牛奶稀釋過的草莓汁,暈著香嬌玉嫩的紅。


    他挑眉,似乎饒有興趣:“叫你什麽?”


    蘇稚杳渾身熱烘烘的,垂著眼,不停在戳碗裏剩半塊的炸魚肉,嫌怨地嘀咕:“你自己的嘴巴你問我。”


    賀司嶼抬起那盞咖啡,送到唇邊時,嘴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一絲笑痕。


    “你昨晚……真醉了?”蘇稚杳狐疑地望過去,小聲試探地問:“斷片了?”


    賀司嶼沒回答,隻慵懶抬眸對上她的眼。


    蘇稚杳眼觀鼻鼻觀心,斷定他對昨晚的事不留任何印象,心情頓時上不去也下不來。


    說不出什麽感覺。


    既怕他記得,她會羞窘得不敢麵對,可他都不記得了,她心裏又莫名有點兒不是滋味。


    渣男。


    蘇稚杳在心裏罵他,一口咬住炸脆魚,鼓在唇齒間狠狠咀嚼。


    賀司嶼但笑不語,淺啜了口咖啡後,狀似隨意一問:“昨天怎麽突然跑到港區?”


    蘇稚杳一頓,咀嚼的動作放慢下來,滿心怨憤瞬間被愧疚和擔憂取代。


    “我給你添麻煩了嗎?”她小聲問。


    賀司嶼睨過去,先見著的就是她填滿憂慮的眼睛,沉默兩秒,他不以為意:“沒有。”


    蘇稚杳半信半疑:“可你昨晚喝得很醉。”


    直直和她相視片刻,賀司嶼斂眸,不明意味地笑了下,聲音懷揣著隱約的深意,輕下幾個調:“不至於酒後亂性。”


    蘇稚杳該想不想,思緒已經被昨晚的事帶過去,問不出具體的,於是全留心在他身上:“你剛醒酒,就喝咖啡?”


    “要工作。”他簡言。


    蘇稚杳覺得自己應該勸不動,就沒費口舌,鼻尖輕嗅:“這是什麽咖啡,好香。”


    “巴拿馬。”


    “是你欠我的那款嗎,紅標瑰夏?”


    賀司嶼先是一愣,疑惑自己何時又欠她了,隨後想起先前拒絕她時依稀是有提過一句。


    他好笑,這姑娘當真是把他算計得明明白白,回答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她笑眯眯地望過來,眼裏一抹狡黠。


    “我也想喝。”


    用過午餐後,賀司嶼去了總部,蘇稚杳獨自在別墅,管家領著她去到地下儲藏室,說是先生吩咐,她喜歡哪款咖啡豆自己挑選。


    傭人時不時噓寒問暖的,十分體貼。


    蘇稚杳總會笑盈盈回答,眉眼彎彎地禮貌說謝謝,沒有大小姐脾氣,好相處,很討喜,尤其還白白淨淨,像漫畫裏走出來的女孩兒。


    傭人們都很喜歡她,越發熱情,得知她愛吃海鹽椰奶的口味,午餐才過半小時,就開始著手為她製作甜品下午茶。


    那時,蘇稚杳才有閑情看自己的手機,結果顯示有上百通程覺的未接電話,昨天下午她出發去機場前他就在打了,她沒接,登機後手機開著飛行模式,他又從昨晚打到現在。


    蘇稚杳皺皺眉,沒當回事,出去了一趟。


    她的行李箱還遺留在維港飯店。


    維港飯店裏已經沒有昨晚那幫人了,但大為和裏奧還是全程跟著保護她。


    黑色瑪莎停在飯店門口,裏奧拉開車門,蘇稚杳正要上車,程覺不知道從哪裏衝出來。


    “杳杳”


    蘇稚杳循聲回首,就見程覺狂奔至到麵前,喘著大氣,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她都還沒來得及表現出驚詫,程覺就一把捉住了她手腕,一臉赴死的表情:“我來救你了乖乖,今天我就是死在這兒,也要殺出一條血路帶你回家!”


    “……?”


    蘇稚杳莫名其妙,想說話,昨晚被狠拽過的右手腕突然疼得厲害,咿咿呀呀呼出聲,忙不迭拍開程覺用力緊捏的手。


    手腕脫離出來,蘇稚杳苦著臉揉。


    吃飯的時候還沒感覺,這會兒才發現有些嚴重,筋骨都在隱隱作痛。


    她血管細,皮膚是那種很清透的白,稍微有點痕跡就很顯眼。


    程覺目光落在她揉搓的腕部,觸目驚心地瞪大眼:“草!他虐待你了?”


    “你在說什……”


    蘇稚杳話說到一半,程覺又要去拉她的手:“走!此地不宜……唔!”


    這回輪到程覺話說到一半。


    大為和裏奧把她的行李箱搬上車後,回頭看見情況,登時繃緊肌肉撲過來,把程覺死死捂在地上。


    就在蘇稚杳怔愣的短瞬間,大為和裏奧的拳頭已經重擊下去。


    在程覺的嗷叫中,蘇稚杳嚇得清醒過來,她嚐試著叫停了幾聲,奈何大為和裏奧一心護主,邊揍邊罵著“you bastard(你個雜種)”、“go away(滾蛋)”。


    蘇稚杳根本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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