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梵璽,蘇稚杳發現,他連二窈都安排了人長期上門喂養,應該是再也不想看見她了。


    於是她沒再厚著臉皮留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搬回到次頂層。


    那是他的家,她連二窈都不敢再上去看。


    蘇稚杳不知道賀司嶼在不在京市,或者有沒有回過京市,她沒有他的消息,也許是因為她對外還是賀司嶼的人,名媛群裏很安靜,從此不再發賀司嶼相關的話題。


    大抵她們是建了新群,為避開她。


    蘇稚杳一個人住在次頂層,渾渾噩噩過去一個月,依舊沒能從難受的情緒中走出來。


    起初她還能哭出眼淚,每夜每夜把枕頭哭濕,後來麻木了,就漸漸哭不出了,但胸腔裏的悶塞一天天積攢著,難受越積越厚。


    期間,蘇稚杳有過幾回衝動想給賀司嶼發短信,但每回編輯完一大長篇,一想到他那晚傷人的話,最後又都一字字刪掉。


    五月份的天氣逐漸暖和。


    直到那個雨夜,蘇稚杳突然想起那把傘,是賀司嶼第一次送她回家的雪夜借她的,至今都還沒有回去。


    那晚從琴房回到家裏,外麵雨聲淅淅瀝瀝,蘇稚杳看著掛在門口收納桶裏的長柄黑傘,陷入很長時間的怔忡。


    仿佛是找到了這一個多月唯一能聯係的借口。


    神識歸位,她倏地抱起傘,鞋子都等不及換,趿拉著拖鞋就跑去了樓上。


    蘇稚杳曾錄過他家門鎖的指紋,但她自覺沒去試,何況,賀司嶼肯定早將她的指紋換掉了。


    鼓起勇氣按了他家的門鈴,沒有人回應,蘇稚杳才慢慢意識到,他不在家。


    他應該很久沒回這個家了。


    蘇稚杳抱著傘,心一截截又涼了下去。


    突然想不明白自己還來找他做什麽。


    蘇稚杳在門口慢慢蹲下去,抱著傘,也抱住自己,雙目沒有焦距,失神了很久。


    祖母突發重病,賀司嶼在美國抽不開身,再回到京市那晚,被盛牧辭喊出去喝酒。


    在酒吧聚到晚九點左右,他準備回梵璽,臨走前,經過吧台,聽見有個姑娘纏著男朋友,說要吃海鹽椰奶雪糕。


    他意外地,在原地停頓住。


    這一段時間的忙碌能讓人忘記多餘思考,但一閑下來,思緒就有了自由發揮的餘地。


    身後的盛牧辭上前勾住他肩:“老賀,真和蘇家妹妹鬧掰了?”


    賀司嶼斜睨他一眼,推開他胳膊。


    “沒想到賀老板也有被女人玩弄的一天啊。”盛牧辭笑得痞壞,跟他一道往外走:“不過我說,你跟小姑娘生什麽氣呢,我不信你賀老板看不出人妹妹接近是故意的。”


    誰都能被女人擺一道,就他賀司嶼不可能。


    賀司嶼很淡得扯了下唇。


    溫香軟玉是把奪命刀,讓他嚐到心裏珍視的東西破碎的感覺,也恢複了理智。


    軟肋,不要也罷。


    “沒什麽,我和她還是差點意思。”賀司嶼語氣很平淡,情緒沒有任何起伏。


    盛牧辭瞧他一眼,耐人尋味地笑了下,故意拖長調子:“啊,那你們家那隻貓……”


    賀司嶼看向他。


    盛牧辭頓了頓,仿佛覬覦多時,繼續懶笑著問:“送我得了,正好我老婆想養隻貓。”


    賀司嶼給了他個涼颼颼的眼神,拉開布加迪後座車門,坐進去,直接把他關在了車門外。


    回到梵璽是在半小時後。


    電梯上至頂層,門向兩邊移開的那一瞬間,他西裝外套內口袋裏的手機振動起來。


    賀司嶼摸出手機,一邊出電梯走向戶門,一邊垂眸掃了眼屏幕。


    先看到哪個,已經分不清孰先孰後。


    屏幕上備注蘇稚杳的來電,和蹲在他家門口的清瘦女孩兒,幾乎同時出現在賀司嶼眼前。


    他在兩步開外停住,漆黑的眸子看住她。


    蘇稚杳手機貼在耳邊,終於撥出這通電話,結果她好似真有召喚他的能力,下一秒,他人就出現在了麵前。


    她驚怔著。


    他的模樣還是那般迷人,可再見麵,她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蘇稚杳醒過神,驀地站起,她不知道已經蹲了多久,一起身,雙腿一陣酥麻,絆到拖鞋,沒站住,人冷不防向前撲過去。


    潛意識是很可怕的反應。


    賀司嶼幾乎沒想任何,眼疾手快邁過去,胳膊攬住她腰,讓她穩穩撞進了自己懷裏。


    第35章 奶鹽


    五月不再倒春寒, 氣候穩定溫暖,她身上一件素雅的長袖收腰連衣裙,早已不是冬日裏的羊絨大衣。


    不知道是不是裙子薄了的原因。


    她本就不堪一握的腰, 握在掌心,手感又細了一圈, 人抱於臂彎, 能感覺到她的身子比過去都要纖薄。


    瘦了。


    無形纏住他心髒的線不由收緊一寸。


    賀司嶼還沒來得及再感受清晰,身前的人立定腳跟, 隻在他懷裏愣一瞬, 就倏地退了出去。


    那是明顯畏怯的反應。


    不敢再靠近他, 仿佛碰到他是觸犯天條,要受到嚴厲的懲治。


    懷中久違的溫軟來得突然, 空得也突然,賀司嶼靜寂了下, 伸出去的手慢慢抄回褲袋裏:“有事麽?”


    他語氣很平和, 沒有溫度,對她竟是一絲冷冽都沒了,如同對待無情義的陌生人。


    蘇稚杳胸口脹脹的,再次失去了麵對他的勇氣,低下頭搖了搖。


    他沒再言語,停留兩秒,從她身邊越過。


    指紋識別成功後一道開鎖的聲音,他就要進門, 生怕這回錯過再難見到, 蘇稚杳又倉皇地捏住一點他外套的袖子。


    賀司嶼保持著理智, 胳膊前抬想要扯回袖子, 卻不想被她攥得更緊。


    “賀司嶼……”


    身後的女孩子聲音小小的, 帶著某種想又不敢的試探,喚他名字的尾調習慣□□拖長,幾不可聞的,都拖出了難過和委屈的意味。


    這一聲能喚醒很多記憶。


    賀司嶼眼睫往下壓了壓,半遮住深黑的眼瞳,僵持片刻,他回過眸。


    一對視,蘇稚杳眼裏閃過慌張,忙垂下頭,像一隻困住的小獸。


    賀司嶼眉眼微蹙。


    拉住他,叫住他,卻不坦然直視他,做出這副可憐柔弱的模樣招他心軟,是又有什麽目的。


    察覺到自己逐漸不冷靜,他心頭頓生一股子煩躁,語氣重了幾分:“說話。”


    蘇稚杳顫抖了下,怯意讓她的手指一點點鬆開,從他袖子上慢慢落下去。


    “還……還你傘。”她艱難地出聲。


    牆邊靠著一把黑傘,在她剛剛蹲的位置,賀司嶼掃一眼,看出她的醉翁之意。


    他眼底情緒不明,嗓子裏壓出一聲微妙的低笑:“蘇小姐怎麽學不聰明。”


    蘇稚杳屏息斂氣地聽著,努力忽略掉他對自己生疏的稱呼。


    隨後,麵前響起他寡淡的聲音:“我承認你很漂亮,但釣男人的把戲,隻能玩一次。”


    盡管做足心理準備,知道他的態度不可能有多好,但蘇稚杳的心還是突突跳起來。


    “我……”蘇稚杳掀了掀唇,意識到如今說任何話都是徒勞,她陷落在難堪之下,哀求聲越來越輕:“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她又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講話。


    賀司嶼硬朗的下頷微微繃緊,不知是在克製,還是在惱怒。


    半晌,他不顯山不露水,定性他們的關係:“蘇小姐言重了,我們之間,還沒到需要用上這個詞的程度。”


    蘇稚杳睫毛忽顫,眼神漸漸黯淡下去。


    心早就空得不能再空,他再絕情的話,墜落她心上,也擊潰不了更多,隻是反出陣陣酸楚。


    該認的錯都認了,他不在乎,她卻還要來煩他,簡直是自取其辱。


    “對不起……打擾你了。”


    走前,她輕望了下他,眼裏無光無神,但想要看他最後一眼,記住他的樣子。


    腦袋垂回去,身形微微一動,正想離開,男人的質問落下來。


    “痛快麽?”


    蘇稚杳呆住,看向他。


    賀司嶼利落的臉看不出表情,隻那雙掩去所有情緒的眼睛,像是融著冰水:“翻來覆去折磨我,痛快麽?”


    籠罩在這樣寒冷的目光裏,蘇稚杳臉色忽地一白。


    手腕突然被他捉過去,探入西裝外套,手掌壓到他心口的位置。


    蘇稚杳人被帶著踉蹌一步到他身前。


    仰頭驚愕又茫然地望他,同時感覺到他心髒沉重有力地跳動著,一下一下撞擊在她的掌心。


    “摸到了麽?”賀司嶼低頭盯住她的眼,眉宇間難解的情緒愈濃重。


    “我的心隻有一顆。”


    蘇稚杳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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