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側頭看了自家男人一眼,扯了下唇角,“也不是啥大事!就這兩天我公公一直勸我們來找問問說情。說挑打工的不能隻帶那老實的能幹的,讓把我們生產隊張愛國給帶上!這名字雖然不錯,可惜孩子長得對不起父母厚望!從小就是村裏的小霸王,從村頭打到村尾不解氣,還經常出村打。現在人長大了更是一個混不吝的!


    以前他幹的破事就都不說了,這結婚以後更是無法無天,前幾天,說是他到他娘那吃飯。正好家裏有喜事,他娘包了水餃。就因為他娘多包的水餃給他弟弟留了一份,他把桌子掀了,就因為覺得給他媳婦兒留少了!


    整整一蓋天餃子呢!他媳婦兒屬豬的也不能都吃上啊!你說這麽自私自利一個混不吝,咱們帶出去幹什麽?是嫌自己日子過好了給自己添堵?”


    蓋天是魏莊公社這邊的方言,一般用於大鐵鍋蒸饅頭,跟蒸屜差不多的概念,是大大的圓形,用竹子穿起來的中間有細縫但是沒有邊緣凸起就是一個圓形平麵。


    按照公社百姓常用的鍋,一蓋天大約得四盤餃子。


    她說完又朝謝德春翻了個白眼,“咱爹如意算盤不能打得太精吧?張連國平時在大隊耍起無賴來,爹都頭疼。讓咱們帶出去合適嗎?他要唯一鬧個事,連個管住他的都沒有,誰負責?爹說啥你聽啥,讓你來跟你問問提,你不好意思就一直攛掇我,你覺得我該害問問?”


    謝德春忙道:“我不是這意思!我就尋思把事說了,回去好交代。反正問問也不同意。”


    許問哦了一聲:“我沒說不同意。”


    “這事還用問,問問肯定不……欸?”許望說到一半回頭,瞪許問,“你剛說什麽?”


    “我說我同意帶著你剛說的那個誰……張愛國去彩虹島!”


    許望:“……”


    看著許問,滿臉寫著“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桌上其他人也差不多的反應。


    朱美珍筷子都掉了一隻,正好掉到小夏初腿上,小夏初迫不及待拿起來就往嘴裏塞。


    被許問看見搶了過來,重新還給朱美珍。


    朱美珍這才回過神來,伸手去摸許問的頭,“問問,你是發燒了嗎?說什麽胡話呢?這種人你帶出去是為了給自己添堵嗎?”


    許問躲開朱美珍的手,哭笑不得:“媽,我沒事!我是認真的。我不光帶張愛國,我還打算把咱們村那個幾個不著調的都帶上。哦,嫂子娘家大隊有類似這樣的人,我也可以帶著。”


    許問說完,許家飯桌上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


    隻剩懵懂無知的小夏初,對著許問盤子裏的菜咿咿呀呀。


    她才添輔食不久,什麽都想吃可惜能吃的有限。


    於是每每到飯點,小夏初就會饞得咿咿呀呀小手直揮。


    好半晌許秋石輕歎一聲,先端起酒杯:“難為你了!”


    卻沒勸阻的意思。


    倒是許望跟朱美珍不能接受許問這個選擇,一直追問她為什麽?


    許問總不能說,我不能魏莊公社提前進入老齡化,所以我也想耍賴。


    她組織了下語言,選了一個朱美珍跟許望都能接受的說辭:“你們想啊!生產隊這些人為什麽都來咱家求咱們帶他們去南方?”


    這題許望會,“當然是因為看見咱們家的人賺錢,他們眼熱!”


    “那就是了!咱們家一個個都賺錢了,那人家去了不賺錢說明什麽?豈不是就像他們說的,咱們藏私不是真心帶他們。可是把這些混不吝的都帶上,他們好吃懶做,在外麵賺不到錢。回來一說,人們不就知道錢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賺的!也許就不那麽想跟著咱們出去了!”


    朱美珍狐疑道:“是這樣嗎?”聽起來很合理總感覺哪裏不對。


    許望反應快,“話是這麽說。但是這些混不吝的賺不到錢,豈不是會來家裏鬧?不,都等不到來家裏,恐怕在鵬城就跟你沒完沒了。”


    “他們去不了鵬城,隻能在彩虹島。你們是不是忘了彩虹島是個什麽性質的地方?還真當他們在生產隊無敵,出去了大家也慣著他們?”


    朱美珍聽得眼前一亮,“對哦!彩虹島是部隊的駐地。這些人一個個平時生產隊都是欺軟怕硬的主。上了彩虹島他們恐怕混不起來了!”


    論打架,他們生產隊那幾個混混綁在一起都不是她女婿的對手!


    到時候,指不定誰收拾誰呢!


    這麽一想,朱美珍也就不反對了。


    她想了想,歎息:“你也不早說。你哥嫂不知道,怕這會兒正在丈人家收刁難呢!”


    話音剛落,許聞一家三口就推門進來了。


    許聞臉色相當難看,桑小青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隻有春生看見朱美珍抱著小夏初,頓時不樂意了,“奶奶,抱抱!”


    朱美珍登時顧不上兒子兒媳婦,把夏初交給許問,抱起春生,“大孫子,去姥姥家開不開心?想不想奶奶?”


    春生明顯在姥姥家挺開心,看不出想朱美珍的樣子,隻是看了眼夏初,還是違心道:“響了!”


    因為心虛喊的很挺大聲。


    朱美珍被逗的樂不可支,“你都馬上三歲了,還吃小妹妹的醋羞不羞?”


    許望拍了下一聲不吭坐在她身邊的許聞,“你什麽情況?不是回丈人家?怎麽飯點就回來了?怎麽?禮帶少了丈人沒管飯?”


    許聞還是不說話,隻搖搖頭。


    桑小青開口:“不是沒管飯,是我們沒吃。”


    她一開口,還帶著哭音。


    朱美珍忙問:“這是怎麽了?怎沒還哭了?許聞你跟小青吵架了?”


    許問開口:“估計不是他倆吵架,怕是因為招工的事吧?”


    桑小青點點頭,“我也沒想到我們隊長那麽過分。他跑到我們家,給我爸媽施壓。非讓他們勸我也帶著我們生產隊陳有財出去發個財。那陳有財是個老光棍,又懶又饞。這樣的人出去了能幹什麽?”


    許問看了桑小青一眼問許聞,“二哥,那你沉著個臉幹什麽?知道的是人家有求於你還被你拒絕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欠人家錢被追債了!”


    許聞:“……”


    他終於開了口,懟許問:“欠人錢還人債是天經地義!我擺個臉做什麽?我沉著臉不是因為我拒絕了而是因為我答應了!”


    不等許問開口,又補了一句:“你放心,不給你添麻煩。那個張有財我自己看著!就讓他到我那餃子館幫忙,放眼皮子底下。”


    “也不麻煩!畢竟老話說‘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反正已經帶了三個了,不差你這一個。”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姐夫生產隊有一個張愛國,你這裏有一個張有財,咱們生產隊不還有兩個差不多的貨色?我打算一起帶著。”


    許聞:“……”


    “你帶著他們幹什麽?嫌自己日子過得太舒服,給自己找點麻煩?”


    不愧是兄妹,話都說的差不多。


    許問懶得一遍遍解釋,翻個白眼:“我缺保鏢,看他們正合適。”


    “你快得了吧!張有財都快六十歲了,你倆誰保護誰還不一定呢!”


    “那怎麽了?放在廠門口看大門總可以吧?”


    許聞:“……”


    那是一把好手。


    事情至此敲定,四個大隊長對這個結果很滿意,紛紛配合許問,把大部隊的大喇叭借給她宣布名單。


    原本許問是打算從報名的人裏挑些手腳勤快能幹的人,這下也不挑了,直接抓鬮。


    一個生產隊十個名額,男女不限,抽到誰就是誰。


    除此之外還額外帶上那四個出名的混不吝。


    在宣布完名單之後,許問還講了幾點打工的規則。


    不能亂跑,不能中途退出,說一年就是一年。


    好好工作但是賺不到錢的,比如工廠拖欠工資這種,許問會自己掏腰包補給大家。


    但是因為好吃懶做賺不到錢的,對不起!即使沒路費回家,也一毛不會給。


    能接受的都簽合同,不能接受的留在家裏再換一個人。


    選好人,還得給大家留幾天時間準備行李,原本說好的年初六南下,改成了年初九。


    四五十人一起出門,挺熱鬧。


    為了照顧孩子,許家人還是買的臥鋪票。


    許聞跟許秋石沒有坐臥鋪,說得和隊員們一起,防止他們走丟了。


    大部分村民都沒出過遠門,對外麵的世界本能的畏懼,所以比家裏還聽話。


    許問怎麽說他們怎麽做。說好了給幾分鍾上廁所就幾分鍾回來,隻提前不拖後。


    包括那幾個在生產隊幾乎惡名昭彰的。


    事實上他們更規矩,許問說一他們不說二。


    許問說給十分鍾上小廁,他們五分鍾就能回來,隻提前不拖後。


    許問一開始也納悶這個特別反常的現象,後來才琢磨過來。


    這幾個人都是文盲,大字不識一個。


    也知道自己平時為人不怎麽樣,生怕許問把他們丟在半路,到時候連家都找不回去。


    許問又好氣又好笑。一個個在生產隊的時候,張牙舞爪。小時候欺負小朋友大了欺負隊員。分糧食的時候還爬牆偷人家的。


    這出了門一個個膽小如鼠。真是作惡也隻是難纏的小鬼。


    真正的梟雄才不會這麽沒出息。


    不過這也意味著,相對來說,好調教。


    人多,買票麻煩,多中轉了兩次,以至於花了近八天才到彩虹島。


    一路亢奮,滿心期待要賺大錢的隊員們,一上島心就涼了一半。


    太荒涼了!


    島上除了幾堆木屋之外,能看見的隻有兩個鐵皮簡易廠房,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這還不如家裏呢!


    至於風景?那是有錢人欣賞的,他們隻想賺錢。


    桃源生產隊的,都往許家人這邊湊。


    “問問,咱們可都是街坊鄰居,你們不能把我們給賣了吧?”


    “就是,不是說好了來帶我們賺錢的嗎?怎麽來這麽荒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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