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抓了抓亂糟糟的腦袋,費力地思考了會兒,才道:“好像是……往西北方向去了。”


    金水河就在西北向。


    “她是自願的?”


    小孩眨了眨眼,不太明白這問題和錢袋有什麽關係。但對上眼前這位姐姐凶狠又嚴肅的目光,鼻子一酸,莫名地想哭:“是、是自願的。”


    顧九眼睜睜地看著這小孩紅了眼眶,豆大的淚珠滾滾落下。


    她一噎,略感無奈。


    被撞的是我,差點被偷走錢袋的也是我,該哭的是我好吧。


    “行了行了,別哭了,”顧九直起身,“我不追究這件事了。”


    小孩哭得更慘了。


    顧九抿了抿唇:“......”


    她把求助的視線投向沈時硯:“王爺。”


    沈時硯不由地失笑,示意流衡放手。


    誰知小孩剛失了束縛,拔腿就跑。流衡還要去追,沈時硯叫住他。


    “現在唐婉一事比較重要。”


    沈時硯垂眸看向顧九:“熟人作案?”


    顧九沉吟片刻:“算是一個方向了,至少能說明唐婉的確有可能去過木棧橋那。”


    隻是這中途有沒有別的變動,比如改了方向或是又遇到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簡單地吃完飯,回了趟府衙,卻見王判官匆匆跑來,說唐婉的屍體剛才被張氏帶走了。


    “怎麽回事?”沈時硯微微蹙眉。


    王判官道:“那張氏突然到來,說傍晚休憩時夢見了唐娘子哭著要回家,還說唐娘子在夢裏告訴她自己是被肖六郎傷透了心,這才一時想不開投河自盡。所以張氏非吵著要把唐娘子的屍體帶走,這種事情人家苦主不願,下官也實在沒法攔,隻能任其為之。”


    顧九隻覺得張氏荒唐。


    白日裏她還一口咬定唐婉是死於非命,怎得天一黑,就變卦了呢?


    沈時硯擺擺手,讓王判官退下。


    “王爺,這唐府的變臉實在有些奇怪,”顧九道,“且不說肖六郎對唐婉的了解是深是淺,張氏這番托夢的說辭就有些莫名。”


    “況且唐婉若真是想不開,緣何跑到那麽遠的地方投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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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喜喪


    “我不好過,那大家誰也別想安生!”


    唐府上下因張氏把唐婉的屍首帶回, 半分不敢磨蹭地布置靈堂,一個時辰不到,府中掛滿縞素靈幡, 白日裏雅致富麗的雕梁繡戶,眨眼間被一層濃厚的悲戚淒慘籠罩, 揮之不去。


    靈堂裏, 張氏守在棺床旁邊扯著嗓子痛哭,唐易在一旁紅著眼眶, 不忍看向那個臉色白如牆灰,死氣沉沉的屍體。


    顧蘭萱隻呆了一會兒,受不住這陰森森的氣氛,便借口頭暈,回了房間。


    關上門,顧蘭萱冷笑一聲, 不屑道:“這會兒哭得倒是厲害,看著一副母慈兄愛的, 若真是在意唐婉的死,何故跑到府衙把屍體帶走?”


    末了,想到嫁到唐家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 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唐婉那個賤蹄子,整日跋扈得以為自己是皇宮裏的公主,會為一個小商戶跳河?這話說出去哄誰呢。隻怕是他們一大家子心有鬼胎,擔心別人查出個什麽!”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小點聲,”身旁的婆子下意識地看向門外, “這可是在唐家, 不是咱們顧府, 隔牆有耳,這種話要小心呐。”


    顧蘭萱煩躁地撇撇嘴,繞到屏風後。


    浴桶裏白霧繚繞,顧蘭萱脫去衣衫泡在水中,一股暖意包裹住她,舒服得想要歎息。


    婆子收拾著顧蘭萱換下來的衣裙:“大娘子,您還沒用晚膳,老奴先去廚房給您煮碗粥。”


    顧蘭萱閉上眼,敷衍地嗯了聲。


    倦意沉沉,顧蘭萱眯了會兒,恍惚間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這麽快?”


    顧蘭萱從浴桶出來,擦幹水漬,穿上裏衣。


    “嬤嬤?”


    顧蘭萱又喚了一聲,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顧蘭萱有些不耐煩,她從內室出來,看到緊閉的房門時不由地愣了下。


    房間裏空無一人。


    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顧蘭萱循聲看了過去,一道黑影映在房門旁邊的雕花木窗上。


    顧蘭萱心跳猛然加快,想起了她成親那晚的事情。


    柳雲苓的畫像最初是掛在她與唐易的臥房。


    成親當晚,唐易在前院敬酒陪客,眼見夜色愈來愈沉,昏黃的映亮滿屋鮮紅,顧蘭萱等得煩躁不已。


    她嫁來之前,特意打聽過唐易這個人,曾有一個被采花賊擄走的心上人表妹,自從人不見後,唐易便守著一副畫像過日子。


    母親常氏囑咐過她,讓她不要與一個死人計較。但試問哪一個女子能容忍自己夫君心悅他人?從小眾星捧月的顧蘭萱更不能忍受。


    於是她趁著唐易沒來,找到了那副傳言中的畫像。


    就掛在床榻後的牆上,用一扇屏風遮掩。


    顧蘭萱氣得要死。


    成親之夜卻把一個死人的畫像掛在床榻後麵,這不是誠心膈應人嗎?!


    她想把那畫像撕了,但又考慮到自己剛來唐府,若是因此撕破臉皮倒不好。所以便把畫隨手扔在外間的書案上,打算等唐易來了當麵對質。


    結果她前腳回到內室,床榻後忽然響起一聲極輕的“啪”。


    她心底咯噔一下,但也沒多想,隻以為是剛才動作間不小心碰到了什麽,便又繞到屏風後。


    然而下一秒,她背脊猛地僵住。


    那副畫像竟然重新出現在牆壁上!


    新房裏除了她自己,別無他人。這驚悚的一幕嚇得她顧不上去檢查書案,倉惶跑出房間,剛好撞上滿身酒氣的唐易。


    她大喊著鬧鬼,要唐易把畫像燒了。不曾想聽完後唐易猛地沉下臉,非但不照做,還訓斥她亂動他的東西。


    剛才那驚悚的一幕還曆曆在目,母親所叮囑舉案齊眉之類的廢話全部被她拋之腦後,硬是不肯罷休。


    最後還是張氏提了個折中的法子,讓人把柳雲苓的畫像挪到了唐易的書房。


    回想起當晚那詭異的事情,顧蘭萱現在還頭皮發麻。


    她穩了穩心神,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黑影,大著膽子又喚了一聲:“嬤嬤,是你嗎?”


    仍是無人回應。


    還不待她心慌,那黑影又悄然無聲的消失了。


    顧蘭萱緊繃的神經一鬆,肩膀聳下,但看著剛才黑影出現的地方,還是心有餘悸。


    她咽了下口水,小心往前挪動著腳步,靠了過去。


    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捅破紙窗,俯下身,透過小洞看去。


    空蕩蕩的廊下,並無異常。


    顧蘭萱懸在嗓子眼的心,徹底放回肚子裏。她正欲鬆口氣直起身,視線內一晃,一隻猩紅眼珠突然出現在小洞外,隔著小洞直勾勾地與她對視。


    “啊——”


    顧蘭萱臉上瞬間失去顏色,失聲尖叫,四肢發軟,狼狽地癱倒在地。


    端著粥碗從院門進來的婆子,聽到聲音,慌忙跑過去。一開門,便看到顧蘭萱麵色煞白,渾身發抖地蜷縮在牆邊。


    “大娘子!怎麽了?”


    婆子放下粥碗,要去扶人,剛伸出胳膊,就被顧蘭萱猛地死死拽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有鬼啊有鬼,”顧蘭萱崩潰地號啕大哭,“是柳雲苓,一定是她!她看不慣我嫁給了唐易,所以才要嚇我!”


    院中的動靜很快把唐易引來,顧蘭萱看見他來,情緒頓時失控,她扶住婆子掙紮著站起來。


    “唐易!”顧蘭萱淒厲尖叫,“燒了,燒了那幅畫!我讓你現在,立刻,馬上燒了它!”


    “你聽見沒有!”顧蘭萱死死地揪住唐易的衣領不放,神情猙獰,“你要是不肯燒,我就自己去燒!”


    唐易心頭怒起,一把將人推開,顧蘭萱身子不穩,措不及防地撞到桌角,腹部絞痛讓她忍不住彎下腰。


    “你若膽敢動畫一下,”唐易陰沉道,“我立刻就休了你。”


    說罷,絲毫不理會顧蘭萱的怒罵,轉身便走。


    “唐易,你等著!”顧蘭萱揮袖打翻粥碗,地上一片狼藉,“我不好過,那大家誰也別想安生!”


    ……


    “又請了那群臭道士?”


    聽完楚安從街巷裏搜羅來的消息,顧九長眉一挑。


    “聽說是因為昨晚顧蘭萱又吵著有鬼,”楚安捏走碟中最後一個雞汁鮮蝦湯包,頂著顧九涼颼颼的目光塞進嘴裏,“反正白雲觀是唐府出錢建的,隨他們折騰。”


    顧九感到意外:“白雲觀和唐府還能扯上關係?”


    楚安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白雲觀是兩年前修建的。那會兒唐家在汴京城的富賈裏還排不上名。後來唐易一擲千金,將修建白雲觀所花費的銀錢全包了,獲得一眾信徒們的稱讚,唐家的生意因此日益興隆紅火,也是憑此,唐家搭上了宮廷這條線。”


    “唐易倒是挺會賭。”顧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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