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祥看了幾眼,臉色大變,驚愕道:“正是小人的,可它三天前便丟了,怎麽會在官爺您這?”


    “丟了?”沈時硯看他,“在哪兒丟的?細細說來。”


    史祥再次躬身:“回官爺,這錢引是小人三日前用這間茶館抵押所借。”


    他苦笑一聲:“想必您也看到了,小人這茶館的生意不太好,便想著將它抵押出去,借些錢財,入股安州巷的水雲樓。沒成想,當晚去那兒談生意時卻弄丟了這錢引。”


    說到此處,史祥眼眶泛紅,竟是撩袍跪下:“小人苦尋這錢引三日,官爺能將此物尋回,實在是救了小人全家啊!小人感激不盡。”


    楚安將人扶起:“你確定是在水雲樓丟的這東西?”


    史祥篤定道:“確定,小人進去前特意檢查了一遍,那會兒錢引還在小人袖中放著,可等小人進去之後,它便悄無聲息地沒了。”


    顧九且聽且吃。


    這綠豆糕細膩精致,初入口時冰冰涼涼,在齒間咀嚼時鬆軟又沙糯,仔細回味,滿是綠豆的清香。


    挺好吃的啊,生意怎麽不好呢。


    顧九抿了口茶水:“都有誰知道你去抵押茶館這事?”


    史祥認真想了想,方才回道:“除了錢引鋪掌櫃,便隻有小人家裏人,連店裏的夥計都未曾告知。”


    “具體是什麽時辰?”


    “戌時三刻左右。”


    “那這十有八九便是周誌恒偷的,”楚安微微皺眉,“多半是史掌櫃在酒樓外檢查錢引是否還在時,被他瞧見了。”


    顧九卻道:“別這麽著急下結論嘛。”


    她擦了擦手,看向沈時硯:“郎君,咱們走吧。”


    去水雲樓打聽打聽三日前的戌時三刻左右,周誌恒是不是在那兒出現過。


    史祥見他們起身,慌張道:“官爺,那小人的錢引——”


    “既然已經查明這東西是你的,你便收好吧。”沈時硯淡笑道。


    史祥感激涕零,待沈時硯要付錢時,說什麽也不願意收下。


    顧九笑道:“掌櫃的,你就收下吧,我們郎君別的沒有,就是錢特別多。”


    楚安在一旁應和道:“沒錯沒錯。”


    沈時硯失笑,將錢置於茶案上。


    顧九回頭看了眼那還沒吃完的茶點,舔了舔嘴唇:“掌櫃的,能勞煩您幫忙把這些裝起來嗎?”


    頓了頓,她大義凜然道:“民以食為天,浪費糧食,是為可恥!”


    楚安當即鼓掌:“說得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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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王孫不歸5


    “還是說,凶手就是你?”


    水雲樓乃汴京城七十二家酒樓之一, 雖難以與樊樓比肩,但也算小有名氣,每逢晚膳時辰, 客人絡繹不絕。而戌時三刻這個時間,恰好便是酒樓熱鬧非凡的時候。


    是以, 三人先是回了趟府衙, 待沈時硯讓人備了一張周誌恒的畫像後,這才動身前往安州巷。


    水雲樓的酒樓掌櫃以及跑堂雜役均是過目一遍這畫像, 結合幾人之言,確定下來周誌恒三日前在戌時左右時來此吃飯。


    沈時硯問道:“隻他一人?”


    給周誌恒上菜的跑堂道:“同行的還有一位看起來年歲不大的少年,身材瘦弱,好像......還是個結巴。”


    顧九和楚安相視一眼。


    胡海業。


    楚安忙問道:“你可聽見他們兩人談了些什麽?”


    跑堂撓了撓後頸,小心翼翼道:“這還真沒有。小人一進去,他們便閉口不言了。不過, 那個少年一直在哭。”


    “他們什麽時辰離開的?”


    跑堂認真想了一會兒,方才回道:“應是剛至亥時不久。”


    三人從水雲樓離開後便折返回府衙, 本想直接提審胡海業,卻見王判官匆匆跑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匕首。


    顧九心底咯噔一下, 隱隱有了猜測。


    果不其然,王判官喘了口氣,便將匕首雙手奉上:“王爺,殺死周誌恒的凶器找到了。”


    顧九細瞧著那匕首,心裏不由讚道:好漂亮啊。


    白玉刀柄,金銀鑲邊, 嵌著星星點點的血紅琉璃, 刀刃流暢鋒利, 尖尾彎如弦月。


    除了刀身上沾的血跡有些煞風景。


    楚安環臂置於胸前,輕輕哈了一聲,慢慢道:“這個我也有,潘樓街那兒的波斯商人有賣。”


    他伸出手指,比劃道:“七十八貫,花了我將近四十兩銀子。”


    顧九咂舌。


    這可不便宜啊。


    她又看向那匕首上已經幹涸的血跡,問道:“在何處尋到的?”


    王判官道:“就在那假山附近的一處岩石縫裏,借以周遭生長的鳳尾蕨來遮掩。”


    顧九皺了皺眉,有些起疑。


    這麽輕易便找到了?


    凶手先是清理周誌恒的指甲,再是拋屍別處,這般大費周章,卻把凶器藏在殺人現場。如此作為,是覺得官差找不到他的作案地點,還是故意為之?


    可若是後者,他圖什麽呢。


    圖牢飯餿?圖死得快?


    顧九舔了舔淡唇。


    反正如果她是凶手,是斷然不會把凶器藏在那兒的,扔進茅房都比放那強。


    楚安道:“這東西在汴京算是稀罕玩意兒,查到是在何處出賣的並非難事。”


    說到此處,楚安撓了撓下巴,不解道:“凶手選它作為凶器不是相當於自投羅網嗎?”


    顧九笑了笑:“也不一定是他的東西啊。”


    沈時硯把匕首還給王判官:“這件事你帶人去查,拿著它詢問國子監內所有人,看是否有人識得它,知道它是誰的東西。”


    王判官應聲退下。


    天色漸暗,沈時硯本來打算前往西獄提審胡海業,卻被獄卒告知人在押回府衙的途中,昏死過去了。


    顧九忙問:“請郎中來瞧了嗎?”


    獄卒道:“請了,郎中說他是受驚過度,再加上過敏,這才沒受住,昏了過去。郎中給他施了針,又抓了藥,說大概明天就該醒了。”


    “這麽小的膽子,怎麽會敢殺人呢?”楚安打個哈欠,“想不明白。”


    ……


    國子監這整日都沉浸在惶惶與好奇中,一下學,以往眼比天高的經義齋學生們,紛紛前往食堂,試圖從治事齋學生的談話裏嗅到蛛絲馬跡。


    黃允、薛丘山和王伯陽三人走到哪兒,哪兒就是人們目光所及之處。


    薛丘山被煩得沒了胃口,便先回了齋舍,隻留下黃允與王伯陽在食堂用晚膳。


    有人坐到黃允身邊,小聲問道:“琢玉兄,周誌恒真的是因為欠了賭債還不起,才被人勒死的嗎?”


    黃允動作微頓,沒有說話。


    那人輕哼一聲,自顧道:“我早就與你說過,讓你回經義齋,做什麽和那群粗人呆在一起。”


    王伯陽忍無可忍,積攢一天的怒氣瞬間爆發,他拍桌起身:“你什麽意思啊!”


    那人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沒什麽意思,有意而言罷了。”


    旁邊有人應和道:“就是啊,王伯陽你反應這麽大做什麽?該不會是惱羞成怒了吧。”


    “說什麽士別三日,另當刮目相看,我看啊,就是朽木難雕,糞牆難杇!”


    王伯陽氣得半死,但又說不過他們,一口怒氣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索性甩袖離開。


    待王伯陽走後,那幾人還在無所顧忌地議論這件事。


    “夠了。”


    黃允忽然出聲。


    他俊眉蹙起,清朗的嗓音有些冷然。


    食堂安靜一瞬。


    黃允淡淡道:“譖慝之言,三思而語。”


    ……


    王伯陽從食堂離開後,便直奔齋舍,剛進門,見薛丘山正坐於書案旁,在燒什麽東西。


    他走過去,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泄憤似地一飲而盡,隨口問道:“幹什麽呢?”


    薛丘山抬了抬下巴,讓他自己看。


    王伯陽掃了一眼,火盆裏是還沒燃燒殆盡的紙錢。


    他眼睛倏地瞪大,趕忙跑去關上門:“在學內搞這些,你瘋了?!”


    薛丘山歎了口氣,自責道:“如果我們昨夜沒睡得太沉,或許佑泉兄也不會……唉,畢竟同窗一場,佑泉兄如今走了,我也得為他做些什麽。本來想燒些紙人下去陪他,但那東西太紮眼,我怕難以帶進來,便沒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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