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身上還好嗎?”坐起來伸手要摟過她。


    若芯下意識躲過了他的手,眼裏露出驚恐之色,劉鈺伸出去的手便僵在那裏,心頭沉了沉,她必是想起他昨天殺了人,可縱然他殺人不眨眼,也從未碰過女人和孩子,也沒濫殺過無辜,惱的一把將她拉到懷裏抱著,壓住性子安撫她:“你受驚了,昨兒是爺的不是,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那兒,以後再不會了。”


    好半天若芯才問:“昨天的人都死了麽?”許是她夜裏做夢,並沒有死那麽多人。


    劉鈺身上一滯,氣道:“你管那些做什麽,都是男人的事,外頭搏命掙前程的,哪個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一不小心就沒了,你聽話,把昨兒的事都忘了,有我在,你隻管放心,我必會護好你。”


    那不是夢,是真的,她早知道,她的枕邊人是個在外殺人搏命的,他不殺了別人,別人就會來殺他,他沒得選,似乎,這與她從小學的醫病救人背道而馳,她從沒想過此生還能有這番驚心動魄的經曆,老天真是諷刺,竟叫她嫁了他。


    蓮心帶了兩身衣裳進來,伺候他們洗漱更衣準備回去。


    徐媽媽拉著若芯的手,眼裏滴著淚道:“奶奶這樣的菩薩,老婆子我真是活久見,我在這裏替奶奶祈福,奶奶一生必有福報。”


    劉鈺將一袋銀錢遞給若芯,若芯會意,對徐媽媽道:“媽媽,這是一些銀兩,給你修繕院子用的,別嫌棄,這裏隻怕怨氣重,離了這裏,去別處禮佛吧。”


    徐媽媽說什麽也不肯要,最後隻得蓮心硬塞給了她,一行人這才走了。


    第55章


    寺廟裏, 雖說有劉鈺占南軍的兵士在,可還是枉死了幾個護院,府裏的女眷都被驚的慌了神,灰頭土臉的上了回府的馬車。


    康氏頭疼病發作的厲害, 見了若芯, 扶住腦袋道:“可算把你找回來了, 你是要嚇死我。”


    若芯安撫她:“太太快別說話了,仔細身子。”


    此番事故, 闔家上下, 盡興而來,敗興而歸。


    劉鈺為首,領著家裏的車隊緩緩前行,此時, 他恨不得飛回去找那害他的人報仇解恨,可又不得不細盤算起來。


    從廟裏回來,若芯就覺府裏變了氛圍, 先是劉鈺整日整日的不回家, 再是府上的爺們似乎也比以前忙了, 女眷們大多受了驚嚇, 都在院裏養神, 不大出門玩鬧,便是有那禁得住事的,也不敢多走動,康氏不必說, 整日喊頭疼, 養了半月了也不見好。


    這天, 若芯才用過早飯, 就被娟娘叫了過去。


    康氏囑咐她:“方才希文來了,說是鈺兒被老太爺叫到慈園書房去了,老太太覺得不好,怕不是那孽障犯了什麽事,老太爺要罰他,你趕緊帶兩個孩子去慈園,教孩子說兩句貼心話哄著老太爺,別真打了他才是,我頭疼的緊,身上也不受用,去了還得伺候老太太,實在怕撐不住。”


    若芯應著:“是,太太歇著吧,我這就去。”


    若芯便領著阿元和劉銳往慈園去了,路上仔細囑咐了兩孩子幾句,阿元聽話,若芯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劉銳反而撅起嘴一臉不滿道:“每回祖父要打二哥,我都幫二哥的,可幫完二哥,二哥還是罵我,二哥也從來沒誇過我,哼,二哥隻喜歡阿元。”


    看著小孩子吃醋的樣子,若芯直想笑,摸了摸劉銳的頭,哄道:“你二哥可是從小看著我們銳兒長大的,怎麽會不喜歡銳兒呢,銳兒不好好吃飯,二哥才罵你,是怕你身體長不好,將來不能帶你騎馬射箭,上回銳兒說喜歡吃姐姐做的羹湯,你二哥可是囑咐姐姐,日日做給你吃呢。”


    劉銳調皮,這小人比阿元大兩歲,卻被康氏寵的活潑好動,時時惹禍,又兼和劉鈺一樣的大膽,故而心思也活,又撅起嘴來:“哼,不信,不信,分明是母親叫姐姐做給我和阿元的。”


    那神情一看就是嬌生慣養著長起來的孩子,若無人管束,想來也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兒。


    若芯心道,這孩子同劉鈺一樣的性子,都是屬順毛驢的,隻能拿哄劉鈺那一套來哄孩子:“可現如今除了銳兒誰還能幫你二哥哥了,你二哥犯了錯,就要被祖父打了,銳兒忍心看他被打麽,你二哥雖然罵你,那是他好麵子,可有我們銳兒幫忙,他心裏頭指不定多歡喜呢。”


    劉銳耳朵裏隻聽得這姐姐說了一句:如今隻有他能救二哥了,頓時得意的就要蹦起來,小臉一揚,道:“好吧好吧,姐姐放心吧,包在銳兒身上了。”


    這說話的神情口氣簡直和劉鈺如出一轍,外人見了這兩孩子,一準以為劉銳才該是劉鈺的兒子。


    這小人說完,就急不可耐的拉起阿元的手,口裏念著:“快走,快走,江湖救急。”


    若芯聞言,一臉茫然的看了看劉銳的奶娘,這市井的話是誰教他的,叫康氏聽見又得氣的發落下人,那奶娘大約知道若芯不會告狀,訕訕的同她解釋:“姑娘,約莫是銳哥兒在那些打打殺殺的畫本子上學的,我同太太說過,別總給哥兒看那些,可二爺見哥兒愛看,總偷偷往長春館送。”


    若芯聽了心裏直打鼓,劉鈺別也這樣殘害她兒子,等會兒回來,得好生問一問陸雲,阿元日常都看的什麽畫本子。


    慈園內書房裏。


    劉斐將一個硯台狠狠的砸了下去,怒吼道:“你給我跪下。”


    “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找人做的,如今時局亂成這樣,外頭十七八雙眼睛盯著東宮,沒有錯都能叫人尋出錯來,你是長了通天的手眼,竟敢這時候作亂。”


    “祖父不知,此番事故,家裏枉死了下人不說,我母親受了驚,半月了還在鬧病,若芯,若芯差點找不回來了,這般害我全家,叫我如何能忍。”


    劉斐聽了他的辯白,忽的問:“若芯是誰?”


    王氏在旁,回道:“是阿元的娘。”


    不提孩子還好,提起孩子劉斐更氣了:“叫我說你什麽好,都當爹的人了,行事起來顧前不顧後,你要治死他,有一千種法子,非得這當口發作出來。”


    這邊若芯帶著孩子到了慈園,一進門就見下人們都聚在院子裏,神情緊張的瞟著內書房,仿佛屋子裏有洪水猛獸般駭人。


    若芯剛要送孩子進去,就聽裏頭咣當一聲,像是砸了什麽笨重東西,緊接著就是劉斐的叫罵聲,她心裏害怕,到底又蹲下身子,囑咐了阿元幾句:“一會兒跟著你小叔叔進去,告訴太爺爺我們阿元這幾日又學了好些的字,還會背曹孟德的詩了,背給太爺爺聽,知道了嗎?”


    阿元點點頭,若芯便推著兩個孩子往前走,下人們殷勤識趣的讓開了路。


    門吱呀一聲從外頭打開,沒下人引路,兩個孩子便試探著從外向裏探了探腦袋,王氏見了,喜上眉梢,招手道:“喲,這是誰呀,快進來,快進來。”


    阿元和劉銳依著若芯的囑咐,奔到劉斐身旁,一左一右的拉著,劉斐見孩子們來了,這才緩了口氣,坐下來看孩子,劉銳還好,摸了摸祖父的胡子,笑語晏晏的同祖父說了兩句,好叫他祖父別打他二哥,阿元卻不知怎麽了,看著一地的墨汁和跪著的爹爹,愣愣的一句話也不說,似是被這場景嚇壞了。


    劉斐跟小孫子逗了兩句,轉頭又要去逗阿元,卻見這小人兩眼帶淚,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著他爹看,他忙的把孩子抱起來,放到腿上哄:“阿元怎麽不說話,啊喲,瞧這可憐樣兒,可是見你爹爹受委屈了?你爹活該......”


    王氏聞言,忙的打斷劉斐:“太爺,你這哪是哄孩子,你再嚇著我阿元。”


    劉斐察覺不妥,抿了抿嘴,拍拍阿元的背,又是哄:“好了,好了,小可憐兒,不罵你爹了,不罵了……”


    話未落地,就見孩子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滾,小身子一抽一抽的鑽進劉斐懷裏,臉埋著不肯抬起頭來。


    劉斐見狀,竟高興的哈哈大笑起來,方才的義憤填膺一下沒了,摟著懷裏的小人,對王氏道:“你瞧,這孩子這樣小就知道心疼爹了,哭的這般傷心,哈哈哈哈。”


    劉鈺抬頭,見阿元跟個受了氣的小媳婦似的,捂著臉憋著勁直哭,心裏也是一樂,還真是他娘教出來的,連哭都一模一樣。


    王氏見劉斐笑成這樣,一臉無奈,從他懷裏搶過阿元,哄道:“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啊,咱們跟太爺爺說,別罵你爹爹了,好不好。”


    阿元含淚點頭:“嗯,別罵爹爹。”


    劉斐更是高興,應著孩子:“不罵,不罵。”


    王氏又哄:“咱們跟太爺爺說,叫爹爹出去吧,好不好。”


    阿元點頭:“好。”


    劉斐心裏開懷,卻轉頭對劉鈺怒道:“滾出去,陛下若責問起來,老夫頭一個把你交到大理寺去。”


    劉鈺起身出去了,心裏卻忍不住冷笑,真是高風亮節啊,就怕您老人家舍不得,再者,陛下正是同殿下示弱的時候,這當口,就算聽說了也不會問上半句。


    他從內書房出來,就見一院子的奴才下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惱的他瞪了眾人兩眼。


    下人們識趣,假裝忙碌,四散開來,一時間,院裏隻留著若芯和奶娘在聊天,劉鈺心情極差,見了若芯也不想搭理她,徑直往外去了。


    若芯一直在院子裏,聽書房沒出什麽大動靜,就以為她帶孩子來的及,劉老太爺沒打罰劉鈺,可待見他從書房出來,不看他還好,一看頓時嚇白了臉,他背上的衣裳一條一條的破開了口子,被藤條抽出來的傷口直往外滴血,很是瘮人,他,他這是已被打過了?


    她忙的跟上劉鈺,急道:“二爺,你後背上在流血,衣裳也破了,上了藥換了衣裳再走吧。”


    可見劉鈺不理她,她就急急的跟在劉鈺身後勸。


    “二爺,你後背真的在流血。”


    “上了藥再走吧。”


    “這時節,院子裏飛著柳絮,會沾上的。”


    劉鈺不耐煩她一直跟著念,停住了腳,撒氣般轉身罵她:“喲,你可還知道心疼人了?爺隻當等我死的時候,你才會問上一問呢。”


    “別胡說。”


    “可不是胡說麽,你就在長春館長長久久的住下去,怕是連爺哪天死了都不帶知道。”


    “你小聲些。”


    “小聲什麽,老子在外頭掙命,天天累的跟孫子似的,回了家,連個問的人都沒有,要你幹什麽使的,連個丫頭都不如。”


    “你別喊成不成。”


    “我問你,你心裏頭到底有沒有我,你為什麽不求太太回鍾毓館去?”


    “太太身上不受用,我怎麽敢這時候去叨擾太太。”


    “怕不是你住的舒心,根本就不想回去,嗬,老子的銀子真沒白使,倒養出個白眼來,告訴你,別欺人太甚,你再不去找太太說,別怪爺翻臉,看咱們誰治得住誰。”


    劉鈺越罵越凶,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衝若芯大吼,嚇得眾人也不敢上前來勸。


    這動靜早驚動了劉斐,他帶著孩子從內書房出來,喝住劉鈺:“你這孽障,自己作孽竟還有臉在這兒罵人,你老子打的你輕,我也該傳了家法來,打死你算完,孩子都叫你嚇哭了。”


    又哄孩子:“阿元乖,不哭了,好,好,不罵你爹,不罵你爹,太爺爺這就帶你和小叔叔出去玩,好不好?”


    說罷,瞪了劉鈺一眼,一手抱著阿元,一手領著劉銳,撇過劉鈺和若芯往外走去,走到慈園門口,到底站了站,轉頭對劉鈺說:“上了藥再走。”


    作者有話說:


    第56章


    若芯見劉鈺黑著個臉, 也不敢上前,王氏吩咐她:“站著幹什麽,還不帶你二爺去上藥”


    若芯這才敢去拉劉鈺的胳膊,帶他去了王老太太內室的圍房上藥換衣裳


    圍房裏, 劉鈺看著若芯一張小臉被嚇得花容失色, 又見她低著頭緊張兮兮的給他解衣裳, 就想起以往在鍾毓館時,也是這樣, 他回了家, 她親自給他解衣裳伺候他安置,雖笨拙卻殷勤,細想來也從沒怠慢過,可他卻總能從她身上挑出錯來, 雖說有些是閨房之趣,卻氣的她跳腳,此時想來心裏就直後悔, 當初怎麽就不知珍惜那樣的好日子, 想著想著, 情不自禁的抬手摟住她:“你多少日子沒伺候爺了”


    若芯聽著這話不對, 忙抬頭看他, 隻見劉鈺不但臉色和緩了,竟還勾著唇角笑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劉鈺迅速轉身, 把圍房的門反鎖了, 回過身來就扒她的衣裳, 急不可耐的對著她又親又啃, 若芯嚇得差點叫出來,壓著聲音掙紮:


    “你幹什麽呀,這是老太太房裏”


    劉鈺被她掙的上不得手,隻得壓下性子哄她:“你把爺帶屋裏來,還說要給爺上藥,這情傷不也是傷麽,不得治麽”


    就聽外頭有人推了推門,見門被反鎖,又退了出去


    若芯看了看門口,一臉尷尬的說:“你怕不是瘋了,老太太說話就該來叫了,叫人看見,我還活不活了”


    “你有這又推又阻又說話的功夫,爺早完事了”


    “你不用哄我,怎麽可能一會兒就完”


    “真就一會兒,爺隻泄個火兒,保證不纏你,好不好”


    “你隻顧你自己受用,這萬一,萬一撩上來了,我怎麽辦,長輩在外頭,你分明是想叫我死”


    想她何時說過這樣沒羞沒臊的話,被劉鈺逼迫至此,臉早就紅到了脖頸


    “撩上來?虧你說的出口,就你那身子,也不知練的什麽苦大仇深的功夫,忍得那般狠,若換了旁的女人早浪的收不住了,你竟跟爺說什麽撩上了的話,爺怎麽這麽倒黴,攤上你這樣的”


    “你既有好的,我又沒攔著,你怎麽不找她們去”


    但見若芯變了臉色,劉鈺就想惱,可這會子也不能跟她來硬的,想了想,便撩開袖子,將胳膊杵到若芯麵前,一臉委屈的說:“你瞧爺這身上,被老爺打的沒一處好地方,你看這胳膊,這兒,還有這兒,後背你也瞧見了,身上疼心裏頭更疼,你不在,我這都曠了半個月了,你忍心看你夫君這樣麽”


    她氣道:“你方才還黑著臉罵我呢,這會子又說這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過是欺負我性子軟罷了”


    “你乖,聽話,你隻管忍你的,爺自己來,左右指不上你,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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