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每一句話都戳在了他爹痛處上,心裏隱隱覺出一絲快感,這些話塵封許久,終於被他說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哈哈,洗白了一個,又搭進去一個!心好累!


    第123章


    父子倆俱都沉默下來, 屋中隻有劉斌濃重的喘氣聲一呼一吸回蕩著。


    劉鈺喉嚨滾了滾,鼻子裏有些許酸澀,他分明有一千種辦法對付他爹:拿自己的前程威脅,找人給他爹搗亂, 卻下意識裏選了最傷人的這一種。


    他知道他爹有多疼阿元, 疼阿元也不全是因為他死去的大哥, 也知道自己當初被抱到太子府時,他爹也曾去祖父跟前盡力阻攔, 可他就是在心底深處默默羨慕著小時候的哥哥。


    那些積壓在心的話一經倒出, 劉鈺緊繃的神色不由鬆了下來,跟他爹說話也不再咄咄逼人:“爹,若芯她還會有孩子的。”


    “那這個呢,這個就不是你的孩子了麽?”


    沒出生的孩子算不算孩子, 這事不好說,皇宮大內以皇嗣為重,隻要是懷了孕的都算, 高門顯貴便多效仿之, 雖沒有皇位要繼承, 可也有爵位家產要傳下去。


    劉斌甩出來問的這句, 正是劉鈺和康氏閉口不言的原因, 他們隻能在心裏默認了想保住若芯,卻不敢張揚著說出來,否則就是要害劉家斷子絕孫,死後哪有臉去見祖宗。


    可....劉鈺似乎還沒想過死後見祖宗的事兒, 他說:“我不要這個孩子了。”


    劉斌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啪的一掌甩了過去:“逆子......”


    再沒了方才被他兒子戳心肺時的心疼和糾結, 直接傳了家法, 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在這忤逆不孝的混賬身上。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劉斌做一家之主後記得最牢的就是這句。


    其實,他方才被兒子逼問時,很想替自己辯解一句:“鈺兒,爹疼阿元不是因為阿元跟你大哥像,是因為你從小就不跟爹親。”


    心裏分明軟成這樣,也不過才兩三句話的功夫,就在祖宗家法麵前硬起了心腸,將不孝子打的血肉模糊。


    劉鈺挨家法挨慣了,被小廝拖回外書房後,心裏反痛快不少,大約是身上疼了心裏就沒那麽疼了的緣故,他趴在外書房的床上傷神的想,他爹他娘都還好對付,最難啃的骨頭還被他圈在院子裏關著。


    若芯聽人說劉鈺挨了家法,吵著鬧著要去前頭看他,可大門緊閉,沒人敢放她出去。


    自那夜後,貼身伺候她的人被劉鈺嚇怕了,死死盯著若芯的吃食,一有不對馬上稟報,生怕二爺又來發難。


    最頭疼的還是田嬤嬤,若芯在她跟前兒又哭又鬧的要見劉鈺,怎麽勸都不肯消停。


    老嬤嬤被她磨的頭都要炸了,當了一輩子差,可也沒見過這樣固執的主子奶奶。


    這天,她伺候完姨奶奶吃飯,交代了丫頭幾句,就回了屋,正碰見她媳婦寶琴往外走,要回家一趟,便囑咐她:“家裏的事張羅完了就快回來,奶奶天天鬧騰,我一個人實在應付不過來。”


    寶琴道:“我今兒晚上在家住一晚,明兒辦完家裏的事,就雇輛車回來。”


    田嬤嬤:“二爺身邊的管事不是說了,讓拉你回家的馬車,在家跟著住一晚,明兒再給你拉回來。”


    寶琴隻道:“別住了吧,媽也知道這府裏的人金貴,張羅著招呼車夫還得費我的功夫,再者,咱們不好仗著二爺高看一眼,就這樣裝腔作勢的。”


    田嬤嬤笑了笑:“我的兒,還是你懂事,我們老何家娶了你,可不是撿著寶了。”


    這田寶琴是田嬤嬤千挑萬選了,給她那混賬兒子娶回家的,娘家也姓田。


    這邊寶琴剛到家,就見劉家的另一輛馬車在她家院門口停著。


    寶琴一拍腦門,恍然自語道:“可不是忙忘了,今兒是二爺給家裏送月例銀子的日子。”


    田嬤嬤雖說不在劉府當差了,可劉鈺心係乳母,照舊每月叫人給她送月例銀子,外頭的管事小廝不知道田嬤嬤跟她媳婦去了府裏,這才又送到家裏來了。


    劉鈺小廝吉武在田嬤嬤家等了一會兒,見寶琴回來了,忙迎上去:“奶奶回來了,早知奶奶和嬤嬤去了府裏,我就不跑這一趟。”


    寶琴笑著招呼他進堂上坐,見她男人也在廳堂,卻隻管坐著也不招呼客人,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吉武將一包銀子遞與寶琴:“奶奶,這是這個月的月例,還有二爺叫備的禮,奶奶點點。”


    寶琴忙笑回道:“吉大爺送來的,不必點。”


    吉武笑著拱了拱手:“那我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了,奶奶留步,我走了。”


    也沒理會寶琴男人,直接跨出了廳堂。


    寶琴虛送了幾步,回過頭來就罵她男人:“客人走了,也不說起來送送。”


    田嬤嬤兒子何晉一臉不耐煩:“哼,一個奴才也值當大爺我送。”


    寶琴:“這一臉倒黴相,誰又惹你了。”


    “方才你沒回來的時候,我都跟那姓吉的說了,說你和媽去了府裏,讓他把銀子給我,誰知那狗奴才理都不理,直接去問了丫頭,非要等你回來才肯放銀子。”


    “哼,給你?給了你咱們這一大家子這個月就得喝西北風。”


    “他給了我,我自然也是要給你和媽的。”


    寶琴啐了他一口:“呸,鬼才信你。”


    這何晉是京郊出了名的混混,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還常打著劉家的名號橫行霸道,田嬤嬤知道她兒子什麽德行,便死活不肯讓劉鈺管他。劉鈺也不是沒抬舉過他,瞞著田嬤嬤給過他些體麵差事,可都叫他辦砸了,這一來二去的幹不成一件事,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在家啃他老娘的月例銀子了。


    寶琴:“別在這兒吊相了,去給我找個大夫來。”


    何晉倒還是個人,知道關心他媳婦的身子:“你怎麽了?”


    “我沒事,找大夫問些事,快去。”


    來的大夫有些年歲,寶琴將一個繡百合花的素緞香囊遞給他問:“這香囊我聞了好幾天了,總覺得味兒怪怪的,有花香有草香,可就是說不上來是個什麽味,勞煩您給看看,這裏頭都是些什麽東西?”


    大夫接過香囊,仔細看了看,又湊近聞了聞,像是還不確定,問寶琴能不能剪開。


    寶琴便叫小丫頭拿了把剪子來,剪開一看,她這鼻子還真沒聞錯,裏頭有曬幹了的茉莉花片,還有些幹透了的香草片,寶琴看著那些尋常東西,一時覺得是自己多慮了,卻不料,那大夫搖搖頭道:“奶奶,這香囊裏摻了避孕的東西,所以味才對。”


    寶琴驚訝地啊了一聲,心裏念叨著,這香囊不是別人的,那可是從姨奶奶的床頭櫃裏搜出來的,怎麽會有避孕的東西呢,既有避孕的東西在,那姨奶奶又是怎麽懷的胎?


    她愣了好半天,才問大夫:“聞了這個,會不會生不出孩子?”


    大夫:“那倒不至於,最多一時半刻懷不上孩子。”


    寶琴心裏頭有事,一晚上都沒睡好,她次日早早起來,急急地把家裏的瑣事都料理完了,雇車趕回了劉府。


    那夜搜出來的香囊足有五六個,田嬤嬤當時就覺著不對,隻不過被後頭的事一攪和,就給忘了,倒是她媳婦留了心。


    田嬤嬤看著眼前的香囊,心說:府裏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若芯的肚子,糾結著保大保小,竟無一人追問,造成這事的因由是什麽?直覺告訴她,跟這個香囊脫不了幹係。


    田嬤嬤衝寶琴笑道:“我的兒,不枉費我把你從家裏帶出來見世麵,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心的。”


    寶琴道:“媽,這事要稟告二爺麽?”


    田嬤嬤猶豫了一下,眼鬆鬆垂下來歎了口氣,她不提香囊,轉而同寶琴說起了陳年往事:“那些年我是真把二爺當親兒子養,一時一刻也不敢放鬆,一是為我自己掙個好名聲,二是想何晉那混賬東西長大了能有二爺幫襯著,沒成想,他長成那麽個不成器的樣子,是我不好,小時候一天也沒管他,老天爺罰我,叫我自己的親兒子長成了這樣。”


    寶琴忙勸道:“媽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麽,沒人管的孩子多了,也不是誰都長成他那樣,媽快別難受了。”


    田嬤嬤抹了抹眼睛,道:“好在有你,寶琴,我想過了,等姨奶奶這事辦完了,我就去求二爺,叫你和阿晉一起,給姨奶奶做陪房,我冷眼瞧了這幾日,那位奶奶雖說是個妾,在二爺心裏的分量可不輕,再者,你心思細,是個在後宅裏伺候人的料子,將來給若芯做個心腹,絕不會混不下去,隻有把你們倆都安排明白了,我死了才能閉上眼。”


    田嬤嬤想的明白,她活著,劉鈺能想著給她銀子養老,若是她死了,劉鈺可不見得會想起她那倒黴兒子,她要趁著自己還有口氣兒,替兒孫打算打算。


    寶琴不由紅了眼:“什麽死不死的,媽可別再說了。”


    又問:“那媽的意思是,這事不告訴二爺。”


    田嬤嬤點了點頭:“你隻說我不知道,先去探一探姨奶奶的意。”


    寶琴會意,她婆婆這是叫她用這香囊在若芯麵前賣個好兒,先立下個投名狀。


    寶琴便趁內室裏沒人的時候,把懷裏的香囊拿出來,攤在若芯麵前:“奶奶,這是前些日子從奶奶床頭櫃子裏拿出來的香囊。”


    若芯下意識就說:“嫂子別戴這東西。”


    她已許久沒用過那香囊,那天夜裏被翻出去了許多東西,也沒大放在心上,此時見寶琴拿了香囊來,心下怔了怔,又道:“這原是我養神用的,不是什麽好東西,扔了吧。”


    寶琴卻衝她眨了眨眼睛,又小聲說:“奶奶,媽不知道我拿了這個東西。”


    “.....”


    “奶奶,我沒告訴一個人。”


    “......”


    “這東西既不好,奶奶以後也不要用了罷。”


    寶琴沒在內宅當過差,拿捏不好同若芯說話的分寸,三兩句就露了怯。


    若芯瞧出了她的意思,隻說:“嫂子想留在府裏的話,把這個交給二爺,反而更能如願。”


    被這姑娘一句話點出來,寶琴不由紅了臉,尷尬說道:“奶奶,我沒那個意思......”


    若芯又道:“嬤嬤她抬舉我,想在劉府立住腳,投靠我可不是什麽好選擇。”


    額……有必要說的這麽直白麽。寶琴出師不利,心中暗叫不好,媽那一套別是過了時了,用起來怎麽不好使啊,她把那沒能幫到她的香囊摔在桌子上,暼了瞥這固執的姨奶奶,賭氣嘟囔道:“奶奶一定要生下孩子麽?”


    見這婦人沒規矩,若芯瞪了她一眼:“與你無關,你又不會幫我。”


    “我......”


    不知怎麽,寶琴突然想起戲文裏唱的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沒讀過書,可就是覺得這句話用在這裏十分貼切。


    “奶奶想讓我怎麽幫你?”


    “嫂子真的肯幫我?”


    寶琴一時又起了精神,她知道若芯是個心軟念情兒的主兒,香囊不能親近她,倒不如直接同她攀交情:“不是肯,是想。”


    若芯心裏一動,也不琢磨眼前婦人為何肯幫她,直接抓住她的胳膊:“那你幫我出去見二爺。”


    寶琴沉吟片刻,驀地又想起一句戲文:舍得一身剮,敢把將軍拉下馬。


    心一橫,瞥了瞥外麵,壓低聲音同若芯說:“奶奶要見二爺,原不用出去,奶奶隻等晚上睡著了,二爺自然就來了。”


    “啊?”


    作者有話說:


    第124章


    是劉鈺放心不下, 到了晚上就想來看看她,便叫田嬤嬤或寶琴在後頭小門那兒接應他進來。田嬤嬤歲數大了,不好半夜起來折騰,這差事就落到了寶琴頭上。


    他進了屋, 也隻是遠遠的隔著暖帳看她一會兒, 不敢往床邊兒上湊, 若芯睡的淺,他怕湊近了會把她驚醒。


    若芯也抬頭瞥了瞥外麵, 同樣壓著聲音問寶琴:“那他今兒晚上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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