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殘忍清冷的美吸引著韓晉的視線,他望著女孩,但是女孩一眼也沒看他。


    紀北楊抬手攏了一下西服外套,遮擋住章可溪破碎的衣裙,微微皺眉,說:“我還沒有問你今天做了什麽。”


    章可溪唇角輕輕勾起,眼中含的淚不肯再落,幾縷黑發噙在殷紅的唇瓣旁,她低聲說:“我今天過的……不是很好,但是見了你……又覺得好過很多……”


    紀北楊:“嗯。”


    章可溪嘶了一聲,用指尖觸碰自己唇角的紅腫,說:“我要報警嗎?”


    “你想報警嗎?”紀北楊垂眸看她,夜風吹拂他的白襯衣,質地高級的布料貼著他的腰身,勾勒描摹出勁瘦修長的線條。


    章可溪說:“想。”


    紀北楊淡漠說:“那就去報警。”


    一旁的韓晉皺了下眉,如果報警,勢必要把紀北楊牽扯進去,他們不過是路見不平,出手相助,韓晉自己無所謂,但紀北楊身份特殊,他不太想讓紀北楊牽扯進去。


    韓晉正要說什麽,紀北楊忽然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冰涼冷漠,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韓晉心裏一凜,想說的話便哽在了喉嚨裏。


    即便紀北楊自幼患病,即便他冷冷淡淡與世無爭,但這個眼神讓韓晉更清楚的意識到,在紀北楊不願被擺弄的地方,沒有人真的能替他決定。


    比如他被迫和金小姐吃飯,並非他真的無法拒絕,而是他願意履行和老紀總的約定,僅此而已。


    第10章 我一個人住


    警察抵達,勘察現場以後帶走了在場的所有人。


    警局裏,明晃晃的白熾燈照的人不禁眯起了眼,仿佛能驅走所有的陰暗和不堪。


    接待他們的是上次為章可溪受案的女警姐姐,女警看到章可溪的模樣,皺眉說:“你先等等,我給你拿件衣服。”


    女警給章可溪取了一套自己的日常服,是一件休閑衛衣和黑色運動褲,說:“舊的,不過洗幹淨了,別嫌棄,天冷了,先把衣服換上吧。”


    她說的是“天冷”,給了章可溪很大的體麵,


    章可溪感激的說了謝謝,去換了衣裳。


    章可溪換衣服的空閑裏,警察先給紀北楊和韓晉分別問了筆錄。


    章可溪換好衣服出來,女警指著辦公大廳裏自己的工位對麵,說:“坐”,然後不知想到什麽,環顧了一圈辦公環境,說:“你需要我找個隱蔽的地方問你的筆錄嗎?”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警局的辦公大廳裏,工位上三三兩兩坐著幾個麵露倦色的值班民警。


    章可溪不願勞煩別人,輕輕搖頭,說:“我沒關係。”


    女警說好,坐直身體,雙手放在鍵盤上,開始詢問章可溪問題。


    休息室裏,紀北楊安安靜靜的坐在等候區區域的長椅上,韓晉這邊結束了以後走了進來,看了下時間,23點10分,11分鍾以後是紀北楊睡覺的時間。


    韓晉說:“紀總,這邊交給我吧。”


    休息室外的走廊裏忽然傳來章可溪的聲音,紀北楊通過窗戶看見章可溪打著電話走到了一旁沒有人的地方。


    章可溪一隻手舉著手機貼在耳朵上,另一隻手虛虛的捂著嘴巴,麵對牆壁站在,小聲對著電話說:“媽,怎麽了,這麽晚打電話,還沒睡嗎?”


    趙雯說:“溪溪,開個視頻吧,我想看看你。”


    章可溪低聲說:“媽,我這會兒不方便。”


    趙雯說:“那你去找個方便的地方吧。”


    警察還在等她錄筆錄,章可溪不想耽誤別人的時間,為難的說:“媽,我這會兒真的不太方便,明天我給你開視頻好嗎?”


    趙雯說:“溪溪,十一點了,你在忙什麽,為什麽不方便?還沒有下班嗎?”


    章可溪不明白媽媽怎麽了,往常隻要她說在忙,媽媽都著急要掛電話,生怕耽誤了章可溪的事,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強迫她開視頻電話。


    章可溪說:“下班了,我這邊有點事,不是什麽大事,等我忙完估計會很晚,等明天我一大早就給你和爸爸他們視頻好不好?”


    她說完,媽媽好一會兒沒說話,章可溪為難的咬著唇邊的手指,說:“媽,那我先掛電話了。”


    電話的另一端,趙雯穿著舊舊的棉質睡衣,披著一件外套,站在黑乎乎的陽台上,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們九點都睡了,睡著以後媽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出事了,把我給嚇醒了,不知道怎麽回事,媽媽心裏亂糟糟的,總覺得你在外麵過的不太好,就想看看你……”


    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不管長了多大,永遠都是媽媽的孩子,當母親的人會有一種天生的敏感性,不管孩子走出去多遠,她心裏永遠都會牽著一根線,即便看不見她的孩子,也會被一種微妙的預感波動心弦。


    章可溪努力睜大眼睛,但是眼淚仍舊不受控製的吧嗒吧嗒往下掉,她無聲的流眼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在外麵過得不太好,她受了很大的委屈,她很害怕,怕被侵犯,怕再也見不到爸媽,怕她會被張浩弄死,她有太多太多的委屈想說,可是此刻隔著幾千裏的距離,她卻一個字都不敢對媽媽說實話。


    章可溪努力忍著,她忍著不哭出聲,可是卻無法控製眼淚。


    她轉身靠著牆,一隻手捂住嘴,另一隻手舉著手機,洶湧無聲的落淚。


    隔著走廊,紀北楊站在休息室的門邊凝望著安靜哭泣的女孩,和她朦朧婆娑的淚眼對視。


    他沒有走過去。


    他想,章可溪應該也不會讓他過去。


    電話的兩端安靜了很久很久,直到章可溪擦幹眼淚,對著媽媽說:“……我真的沒事,我找個地方和你開視頻,我正和我同事在一起呢,媽你等一會兒,我先掛電話了,一會兒我給你打過去。”


    說完,章可溪掛斷電話,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對著紀北楊勉強笑了笑,腳步匆匆的走回派出所的報案大廳。


    章可溪對接待她的女警說:“不好意思,姐,能不能麻煩你假裝一下我同事,我媽非要給我開視頻,我怕她擔心我。”


    女警想了想說:“行吧,那要快點,來這裏吧,這邊牆上沒字。”


    女警脫了外套,和章可溪坐在一麵背景純白的牆前麵,章可溪打開微信給媽媽趙雯發去了視頻請求。


    趙雯很快就接通了視頻。


    章可溪為了掩蓋唇角的紅腫,特意把手機放的有點遠,媽媽的臉躍入手機屏幕,表情擔憂的叫了章可溪的名字。


    “溪溪。”


    章可溪笑著說:“媽,我真的沒事,剛剛在和同事一起吃飯,這是我的新同事。”


    女警對著手機屏幕打招呼,“阿姨好。”


    趙雯說:“你們在外麵吃飯?就你們兩個女孩子嗎?都快淩晨了,這麽晚了,怎麽還跑外麵去。”


    媽媽的語氣裏掩不住的憂慮。


    女警看了一眼章可溪,章可溪勉強笑了笑,正準備找個借口讓媽媽別擔心,一旁趴在桌子上睡的小警察忽然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就開始脫衣服。


    章可溪被那邊的動靜吸引視線,和女警一起驚訝的看著小警察。


    小警察脫了警服,瞬間變成嘻哈潮流達人,大步朝她們走過來,抬手按在女警的椅背上,對著手機視頻大大方方的說:“哈嘍阿姨!不是她們兩個人吃飯,還有我呢,等會兒吃完了飯,我會親自把她們送回去,親眼看著她們進門,您看行不行?”


    趙雯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帥小夥,笑嗬嗬的說:“行行,小夥子,太感謝你了。”


    章可溪趁機說:“媽,不用擔心我,讓爸爸和弟弟也別擔心,過兩天我就回去了,不說了啊,我們繼續吃飯了。”


    趙雯終於放下了心,和章可溪互道晚安,然後掛斷了視頻。


    手機恢複聊天界麵,章可溪臉上的笑容慢慢黯淡,她打起精神對女警和年輕警察感激的說了謝謝。


    章可溪和女警繼續錄筆錄,那個年輕的小警察也重新趴在了桌子上。


    一切都是那麽自然平靜,繁華的城市有多少這樣的夜晚,有多少這樣的孩子,有多少累了痛了哭了卻不敢說的年輕人?


    我們不停的被傷害,也不停的被治愈。


    紀北楊將剛剛的一幕收進眼底,他回頭看了一眼無所事事低頭玩手機的韓晉。


    有那麽一刻,紀北楊覺得自己從出生起就是死寂的心,活了一瞬。


    錄完筆錄,警察還要帶章可溪去醫院做檢查,出傷情報告,而另一邊,行動組的民警也已經開始調錄像,確認嫌疑人,實施抓捕方案。


    從醫院返回派出所的時候,已經淩晨三點了,章可溪不知是夜裏吹了風,還是因為受了驚嚇,竟然發燒了。


    她哆哆嗦嗦的坐在紀北楊的車裏,燒紅了臉,摸著自己的額頭,低聲歎氣。


    紀北楊將外套披在她身上,章可溪衝他笑了笑,嗓子沙啞,鼻子囔囔的,說:“到了的話叫我,我想閉一會兒眼。”


    她今晚哭的太多,眼睛很疼。


    紀北楊說好,章可溪便靠著椅背安安靜靜的睡著了。


    淩晨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一陣晚風刮來,一隻白色塑料袋像水母在空中漂浮起落。


    流浪狗趴在台階上打了個噴嚏,迷茫的看著一輛車緩緩停到了路旁。


    韓晉開車,從後視鏡往後看,說:“北楊,叫醒章小姐吧?”


    車裏光線昏暗,紀北楊垂眸望著熟睡的章可溪,抬手碰了碰她的額頭。


    “她在發燒。”


    韓晉說:“她的同事會照顧她。”


    紀北楊皺眉,說:“開車,送我回西鄰公寓。”


    韓晉猶豫,“章小姐……”


    紀北楊漠然說:“西鄰公寓,韓晉。”


    韓晉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再試圖說服紀北楊,他抿起唇,調轉方向,車子重新駛進空蕩的馬路。


    天邊露出魚肚白,cbd裏環境最好的西鄰公寓第二十五樓層,英俊高挑的男人橫抱著女孩站在公寓門口。


    韓晉嚐試說:“北楊,未經允許,不要帶神誌不清的陌生女孩回家,這樣是犯法的,把她交給我,我會照顧她,好嗎?”


    紀北楊垂眸望著章可溪,輕輕晃了晃她,說:“章可溪。”


    章可溪靠在他懷裏,艱難的睜開眼,啞聲說:“到了嗎?”


    紀北楊低聲說:“是我家,你要借住嗎?”


    章可溪的身體很熱,燒的神誌不清,她隻知道要悄悄回法餐廳,不能給主管惹麻煩。


    她虛弱的探了探自己的額頭,聽了紀北楊的話,想了很久。


    紀北楊很有耐心的等。


    章可溪啞聲說:“會麻煩你嗎?”


    “不會,我一個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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