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像是滾油入了水,瞬間炸開了鍋,唇瓣張了半天,慕連枝才在一張張同樣錯愕的麵孔映照下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


    淩文湛活著還回來了?


    真特麽臥了個大槽!


    她做了那麽多、手握劇本難道還是不能扭轉命運?


    他回來地可真是時候~


    紛亂的思緒交纏著過往腦海閃過,轉而便是沉澱後的無比冷靜,很快,慕連枝也想到了淩文湛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死而複生、回歸侯府。


    兩種可能,一種他僥幸撿了一命,聞聲而動不得不回來了;另一種他是假的,侯府特意造出來的。


    北堂翼利用了這次意外、兩人的肌膚之親將兩人之前見不得光的關係推向了明處,現在一切順理成章甚至不失為一段佳話,那之前交易的過往就像是那不為人知的地道,就真成了過眼雲煙。


    以後誰想用這個把柄拿捏北堂翼幾乎就不可能了。


    他這次的決定之於兩人堪稱“神來之筆”。


    兩人既當眾有了肌膚之親,常理她就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麽再嫁北堂翼,要麽去常伴青燈古佛。


    她是寡婦,已經為侯府守寡三年,已經足夠,這次又算是舍身救人的美德,除非她自己堅持選擇後者,否則於情於理,誰都挑不出刺兒,侯府也沒有阻攔的理由。


    她養病的這些日子,院外有皇家守衛,侯府的人根本見不到她、也沒機會說服她,聖上都表彰的事兒,侯府隻怕也不敢當麵拒絕,那能順理成章阻止、將她繼續困在侯府就隻剩了一條路——她不是寡婦。


    隻有這樣,侯府才會不得罪人還不失了名聲。


    所以,隻能讓淩文湛複活。


    隻是,他是真好運沒死還是是假的?


    她思忖的功夫,屋裏幾人也都急得變了臉色:


    “小姐,這可怎麽辦?”


    慕夫人也急了:


    “這可如何是好?他要是還活著……”


    那慕連枝就是侯府明媒正娶的兒媳婦,就是他們夫婦,別說想帶女兒離開這個地方,就是以後想再見她一麵,也得征求女婿的同意啊。


    一想到侯府算計他們全家,還追攆、圍堵他們夫婦明顯不想讓他們回來,慕夫人就氣得牙都癢癢,更怕慕連枝被困在侯府會被磋磨。


    搓著手原地打著轉,慕夫人咬得牙齒咯咯作響,一陣額頭也冒了汗。


    絕對不行。


    絕對不能再跟那家人一起生活。


    倏地回身,慕夫人剛想說“去找北堂翼”,手卻先被慕連枝按住了:


    “娘,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都死了三年、死了不止一次的人了,女兒還真不信他有九條命。”


    就是真的,她也不會認。


    這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下次就不靈了,一旦錯過,她要再跟北堂翼在一起,隻怕不止是艱難、還要遭受更多的非議。


    所以,淩文湛絕對不能活過來,活了也不能是真的。


    “娘,八字還沒一瞥呢,您別先亂了陣腳。”


    “您放心,不管什麽情況,我都有辦法應對的。難得上天憐見讓我們一家都活著,女兒不會傻第二次的。”


    “您跟爹要保護好自己,先別輕舉妄動,我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安撫了下母親,慕連枝就讓丫鬟幫自己拿衣服、洗漱梳頭,交代夏秀冷雨留下來陪母女,她帶著春苗、冷雲出的門。


    ……


    路上,她還又問了下冷雲別院蝮蛇滅口的情況,心裏也不禁有些納悶,屍體都不是個完整的了那人還能活過來?


    侯府不至於這麽蠢真造的假的出來吧?


    這要是鬧開、被揭穿,侯府豈不是把自己的前途名聲全堵上了?


    這次的事兒隨時可都可能驚動聖上。


    越琢磨慕連枝的心也越沉,一腳踏進福德院,門外,她就聽到了老夫人悲慟的哭吼聲,那動靜,還真不像是裝的。


    慕連枝腳下步子一頓,前方,李嬤嬤也抹著眼角出來了:


    “二夫人,您來的正好,老奴正想去請您……”


    幾個大步到了跟前,李嬤嬤通紅的眼眶還帶著濕意:


    “二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二老爺回來了,二老爺……還活著。”


    “什、什麽?”


    瞠眸,慕連枝跟一旁的冷雲交換了個眼神,還適時地表現出了幾分驚愕,捂著心口,羸弱的身子仿佛受不住刺激地還晃了晃:


    “李嬤嬤,你是不是沒睡醒?大白天地說什麽鬼話?”


    “二夫人,是真的,不信您自己進去看。”


    側身,李嬤嬤就讓開了路,然後似是又想到什麽地,又轉回了半個身軀,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後,才道:


    “二夫人,那個您身體還好嗎?您要進去,最好還是有點心理準備……這也是老夫人讓老奴去找您的原因。”


    “二老爺雖僥幸撿了一條命,但也遭了大罪,有點、有點殘了,所以跟以前可能不太一樣了。”


    “她知道你們鶼鰈情深,又多年不見,也怕您受不住。”


    “隻是不管怎麽說,好歹命是保住了,人也回來了,總是喜事一樁,二夫人,您去看了就知道了,哎,真是……”


    見李嬤嬤說著又要抹淚的節奏,那憐憫的表情還真不像是裝的,再聽屋內斷斷續續的嗚咽聲,慕連枝就更納悶了。


    偷偷在自己手臂上狠掐了下,慕連枝生生讓自己眼裏醞釀出了一點水霧,才示意春苗冷雲扶著自己趕緊往屋裏去了。


    她怕走得慢了那點淚又幹了。


    進門,看到屋內的場景,她卻真嚇得驚在了原地,連裝扭捏的帕子都整個掉在了地上。


    此時,老夫人、淩尉遲跟薑氏都在,三人或遠或近地圍著一張輪椅,老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淩尉遲跟薑氏也是一臉悲傷,麵色形容不出的扭曲。


    再看輪椅上的年輕男子,一身青色長衫,依稀能看出身型高大、是書生的衣著打扮,隻是臉龐蒼白消瘦,一隻眼睛上戴著黑色眼罩,半邊臉胡子拉碴也還算正常,半邊臉連帶著脖頸則像是被燙過的橘皮,猙獰可怖。


    乍一眼看去,像極了偷穿袍子的惡鬼,周身都散著一股陰鬼之氣。


    是淩文湛。


    竟然真是淩文湛,他竟這麽命大還真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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