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蘭聽到婆婆這番話,狠狠的咬了一口手裏的窩窩頭,又夾了一筷子鹹菜。


    “老大媳婦,這鹹菜要是按你這個吃法,多少夠吃的啊?”


    周老摳不滿的看著老大媳婦趙玉蘭一筷子又一筷子的夾碗裏的鹹菜。


    “爹,我……”


    不讓吃蒸菜,不讓吃魚,不讓吃粉條子,現在連她多夾一筷子鹹菜都要說,趙玉蘭氣的身子發顫。


    “我和你說,就這麽一根鹹菜絲,就能就一個窩窩頭了,像你那樣敗家的吃法,家裏有一屋子的鹹菜也不夠你造的。”


    周老摳用筷子夾起一根鹹菜絲,說著老大媳婦。


    “爹,這鹹菜又不值啥錢,吃沒了再醃不就行了嗎?以前我沒和衛紅她爸結婚的時候,在我娘家,鹹菜都是隨便吃。”


    趙玉蘭忍不住頂了一句。


    “怪不得你娘家那麽窮,看來都是被你們吃窮的,吃窮你娘家不算,嫁給老大了,把這個家又給吃窮了。


    老大媳婦,我問你,這些年,我兒子掙的錢哪去了?


    家裏的票證咋也對不上數,我可打聽了,你沒有城市戶口,領不到糧票啥的,隻有我兒子還有這四個娃有,每個月能領不少的雞蛋票,還有油票啥的,為啥這個月才過去這麽幾天,這些票證就不見了?”


    周老摳用手拍著桌子,臉色陰的能滴水。


    第9章


    “爹,衛紅他爸一個月才掙二十幾塊錢,我們又租賃房子,又吃喝拉撒的,處處都要錢。


    你沒在城裏住過,你不知道,城裏的花銷大著哪,雖說公家給發糧票啥的,但拿著糧票去買糧食,還要再出錢。


    我和他還有三個娃要養,衛紅又上學,錢壓根就存不住,甚至有時候都不夠花,還要問人家借。”


    趙玉蘭向公公賣著慘,話裏竟然還嫌棄周向北一個月掙的工資低,要知道周向北是毛巾廠的技術工,一個月能拿二十八塊錢哪,還有逢年過節廠子裏給發些糧票和錢啥的。


    “還有票證,家裏以前票證不夠用的時候,借了人家的,這個月一半還人家了,一半進了你孫子孫女的肚子。”


    周老摳見這個老大媳婦不僅不老實還這樣謊話連篇,抄起手中的煙杆朝她砸了過去。


    “哎呦……”


    趙玉蘭痛呼一聲,捂著頭,坐在她旁邊的周衛紅她們,嚇得紛紛圍了上來。


    “媽……”


    “到現在還騙我們?


    我告訴你,你把我兒子掙的錢,還有那些票證,拿給你娘家,你大姐的事,我們全知道了。


    一個女的,把著丈夫的錢,要是能好好操持這個家,我也就不說啥了,可你瞅瞅你幹的叫啥事,把家裏掏空去填你娘家,你真是你爹娘的好閨女啊。


    你們吃的這些票證,裏麵有一份是貓蛋的,這些年,沒見你給她寄一分錢,寄一根布毛,把她給忘的幹幹淨淨,倒是把娘家的那些人放在心尖尖上。”


    周老摳站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


    “那是我爹娘,他們把我養這麽大不容易,我孝順孝順他們咋了,還有我大姐,她日子過的難,姐妹中,就數我過的好點,我不幫她誰幫她?我要是不幫她,那不就是薄情寡義嗎?


    還有她,她跟著你們又餓不著,又凍不著,你兒子要是能多掙點錢,我何嚐不想給她寄錢。”


    趙玉蘭抹了一把臉上了的淚,一邊哭,一邊抱怨著。


    “你拿我兒子掙的錢去孝順他們,真是好算計啊,我自己兒子掙的錢,不孝順自己的親生爹娘,去孝順外人。”


    周老摳被氣笑了。


    趙玉蘭半天不啃聲,低著頭,突然說了一句,


    “我和他結婚了,成了一家子,他的錢就是這個家的錢,我孝順我爹娘反正就是應該的。”


    “真是看不出來啊,當年你剛進我家門的時候咋不見你這樣硬氣,你是不是以為給我們周家生了個孫子,就了不得了啊?”


    王翠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仿佛蠍子的尾巴似的瞅著趙玉蘭,


    “兒子,明個你和她去把婚給我離了,就照你這條件,啥樣的找不到,既然她這樣有本事,有能耐,讓她再尋一個比你強的,工資掙的比你多的,她這樣的媳婦,咱家要不起,也高攀不上。”


    “離婚前,說啥也要把那些給出去的錢和東西要回來才行,那是咱家的。”


    周老摳又補了一句。


    “當年給她家那三百塊錢的彩禮,咱就不要了,我這個人最認一個理字,當初你家張口要三百塊錢的彩禮,擱到現在,這三百塊錢都能娶三個媳婦了,我家當時見你們家過的實在難,就給了。


    我兒子長的好,要個又個,要樣有樣,還有文化,又是廠子裏的技術員,當初比你強,比你好的姑娘多的是,我兒子娶了你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


    結婚那天,你就穿了一身衣裳來我家,那衣裳還是我家出錢給你買的。


    在老家沒幾天,就讓你跟著我兒子來城裏享福了,你說說,你還有啥不知足的,誰家媳婦像你這樣,當初我們不嫌棄你和你那個娘家,你過了幾天舒坦日子,把良心喂給狗吃了。”


    王翠芬嗓門大,外麵的人聽的一清二楚的,她說的趙玉蘭的臉色煞白。


    周衛紅聽到這個壞婆子讓她爸不要她媽了,她頓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三老四見她哭了,也跟著哭。


    屋裏都這個樣子了,坐在桌子旁的貓蛋還有閑心繼續吃飯,趙玉蘭之所以敢這樣硬氣,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最近也上班掙錢了,貓蛋記的不錯的話,趙玉蘭這個工作上不長就被人給頂掉了。


    “老大,你給個話,這婚你明天離不離?”


    周老摳逼著兒子表態。


    趙玉蘭緊緊的看著周向北,她給他生了兒子閨女,他怎麽能和她離婚,不要她。


    周向北為難極了,如果離婚,孩子們就沒媽了……如果今個他不表態,傷了爹娘的心,本來他就已經夠不孝的了,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周老摳和王翠芬露出欣慰的神情,趙玉蘭感覺整個天要塌了似的,眼前一陣發黑。


    晚上,等王翠芬他們都回屋睡覺去了的時候,趙玉蘭抱著她那仨個孩子,哭的哽咽的不行,她從來沒有想過和周向北離婚,再找一個,因為她知道,她壓根找不到比周向北好的男人。


    和她一個娘,一個爹生的大姐,嫁給了村裏一個種地的,姐夫還總對她動手,不僅不掙錢,還朝她大姐要錢花。


    她三妹嫁的也是種地的,天天在鄉下填不飽肚子。


    用她娘的話說,她這是走了狗屎運才嫁給了技術工人的周向北,她大姐和三妹沒少眼饞她的好運道。


    任她和孩子在屋裏怎麽哭,那個周向北都不進屋來看看,這次他怕是真聽他爹娘的話,鐵了心要和她離婚了。


    她讓衛紅她們出去,找她們的爹哭,去求她們的爹不要和她離婚,周衛紅乖乖照做。


    “爸,你別不要我媽,我不想沒有媽……我叫她奶,叫他爺,我聽話,你別和我媽離婚……”


    周衛紅嘴上這樣說,可心裏恨死了她口中的爺奶,因為是他們讓她爸不要她媽的。


    “衛紅,這是大人的事,你們小孩子不懂,快別哭了,帶著你老三老四睡覺去吧。”


    周向北不知道要和閨女咋說,因為她太小了,這裏麵的事她不懂。


    半夜的時候,趙玉蘭見孩子睡著了,輕手輕腳的打開門,來到客廳,坐在了周向北身邊,聲音沙啞,


    “向北哥,你真要和我離婚嗎?”


    在地上打地鋪的周向北,壓根就沒睡著,也睡不著,在她剛剛開門的時候,他就聽到動靜了。


    聽到這句“向北哥”,周向北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聲向北哥,他隻有在剛結婚那段時間能聽到,後麵她懷生下老三老四後,就對他頤指氣使的。


    從前那樣溫柔的人再也不見了。


    “我爹娘生養我一場,我不能傷他們的心。”


    周向北嗡裏嗡氣的說道。


    “你不能傷他們的心,就能這樣傷我的心嗎?我連兒子都給你生了,你說不要我就不要我?”


    趙玉蘭哭的連鼻涕都出來了,她說啥都不能和他離婚,離了之後,叫她咋活啊,她爹娘臉上也沒光,難道要讓她像大姐和三妹那樣,找個莊稼人過日子嗎?


    她已經吃不了苦,也不想吃苦了,讓她回鄉下種地,和那種男的過日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此時此刻,她才感到真正的害怕和後悔。


    屋裏的貓蛋一直沒睡,她睜著倆大眼珠子,聽著客廳傳來的趙玉蘭的哀求聲,心情很複雜,這個時候的趙玉蘭還沒有上輩子那麽可怕,她曾經逼的她爸周向北崩潰大哭,甚至拿頭撞牆。


    一個大男人被她逼到那種份上,也是一種本事,她讓他除了掙錢外,啥也不許幹,還整天嫌棄他沒本事,不如這個,比不上那個,是個窩囊廢,他半輩子都活在她的淫威下。


    在她從家裏跑出來,想坐火車去鄉下插隊的時候,蹲在門口的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遝皺巴巴的票子,總共是十三塊七毛八分錢。


    他讓她走了就別回這個家了,在外麵好好生活……那是她回到那個家十一年裏,他最像父親的一次。


    第二天一早,趙玉蘭就把早飯給做好了,看到王翠芬從屋裏出來,她立馬迎了上去,仿佛小媳婦似的,


    “娘,你起來了,我飯做好了。”


    “別以為你這樣,我就不讓老大和你離婚了,哼。”


    王翠芬知道她怕了,知道怕才好。


    “娘,我錯了,這次我真知道錯了,你別讓他和我離婚……


    衛紅衛東他們還那麽小,他們離不開我啊,娘……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保證,再也不把家裏的錢往娘家拿了,再也不給大姐東西了,我往後也不把著向北的錢了……”


    趙玉蘭求著王翠芬,就差給她跪下了,可王翠芬還是一個正眼都不給她。


    她見求婆婆沒用,見公公周老摳出來了,就求周老摳,聲淚俱下的,連連保證著,


    “以後我會好好過日子的,按爹您教的那樣,鹹菜不多吃,不敗家……爹,你和娘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就看在我給老周家生了三個閨女,一個兒子的份上。”


    趙玉蘭知道這老兩口最疼大閨女貓蛋,就拿貓蛋說事,


    “貓蛋才六歲啊,我舍不得貓蛋……以前是實在沒法子才把她放在鄉下老家的,眼瞅著貓蛋剛回到我身邊,我和她,母女倆還沒說啥話哪,她就要沒有媽了。


    貓蛋啊,我苦命的閨女,這幾年,我想你想的晚上都睡不著。


    這終於團聚了,你爹又要和我離婚……嗚嗚嗚……”


    “你還好意思說,貓蛋有你這個娘,和沒有一樣。”


    周老摳指著孫女對趙玉蘭說道。


    貓蛋瞅著雙眼哭的紅腫的仿佛核桃似的趙玉蘭,真是想不到這個趙玉蘭還能有這一天,她在她印象中,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她在外麵永遠是個體麵人,在家裏啥醜態都顯露出來了。


    趙玉蘭見周老摳和王翠芬無動於衷,甚至給他們跪了下來,當著貓蛋的麵。


    周向北和趙玉蘭的房間門打開了一條縫,從裏麵露出一雙怨毒的眼睛,那是周衛紅的,小小年紀的她,看到自己的親媽跪在地上求她爺爺和奶奶,她的手緊緊的攢成了拳頭。


    她不明白,這明明是她的家,這倆人為啥要從鄉下跑過來,欺負她和她媽,還是在她家裏。


    而她爸卻向著他們,不向著她和她媽,甚至聽他們的話,不要她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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