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芳用手戳著周衛紅的腦門,讓她把罐子裏的白糖讓給大牛吃。


    “這是我家的白糖,憑啥讓他吃,你敢欺負我,等我爸媽回來後,我讓他們把你這個臭要飯的窮親戚,趕回鄉下去。”


    周衛紅緊緊的抱著懷裏的糖罐子,瞪著劉二芳。


    “你這個死丫頭片子,俺是你舅媽,可不是臭要飯的窮親戚。


    等你媽回來,俺非要和她說說你,看把你給慣的要上天了,眼裏裝不下人,說自己的親舅媽是臭要飯的。


    你要是俺閨女,俺要把你那嘴用針紮上,看你還敢不敢說這樣的混賬話。”


    劉二芳到底是顧忌著這個死丫頭片子的爸,她那個有本事的姐夫,她可聽她二姐趙玉蘭說了,說她們找了關係,她姐夫的工作不會出問題。


    瞧瞧,她這個二姐說話就是硬氣,才來城裏幾年啊,就這樣有門道,認識這樣厲害的關係,聽說對方又是主任又是啥公安裏的幹部的。


    這下她們的工作,更是板上釘釘了,要是早知道姐夫這樣有門路,她們早就來投奔她們了。


    大雜院裏突然鬧哄哄的,劉二芳出門一看,見是兩個公安上門了,嚇的尿都快出來了。


    “恁找誰啊?俺可沒犯事。”


    不會吧,她就昨天晚上拿了隔壁那個小狐狸精晾在外麵的衣裳,那個小狐狸精的丈夫還過來問是不是她們拿的,她罵了他一頓,對方難不成讓公安來抓她的?


    劉二芳心虛的不行,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你是趙玉蘭嗎?”


    其中有個公安問。


    “公安同誌,她不是,她是那個趙玉蘭的弟媳婦,趙玉蘭和周向北在外麵還沒回來哪。”


    從火車站回來的張美娟在院子裏見劉盼娣和張鐵柱走了,她們從趙玉蘭娘的事上說到了趙玉蘭和周向北,那嘴裏正罵著周向北不是東西的時候,公安來了。


    她就說,那個周向北兩口子幹的事,是收賄賂,不僅僅丟工作,看,被她猜準了吧。


    幸好翠芬走的早,要不然留在這更糟心。


    趙玉蘭和周向北從外麵回來,見大雜院鬧騰騰的,他們一進來,立馬安靜了下去,正不解哪,從人群中走出兩個公安同誌。


    周向北和趙玉蘭臉色頓時白了,可過了一瞬,又鎮定了下來,他們在公安裏有人,怕啥?


    就在周向北掏出煙,想和兩個公安同誌攀關係的時候,隻聽趙玉蘭的弟媳婦劉二芳,尖叫一聲,俺地兒……大夥紛紛扭頭朝著樓梯看去。


    大牛正從樓梯上滾下來,此時大夥的注意力都在大牛身上,沒有人看到趙玉蘭家隔壁的李向前,正站在屋裏的窗戶邊上隔著玻璃,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冷笑。


    那天,大牛用石頭砸中了他媳婦的頭,到了醫院,血是止住了,可醫生說砸的口子不淺,要留疤,他媳婦是海城文藝舞團跳舞的。


    就因為這事,他媳婦情緒崩潰,肚子裏的孩子都差點沒保住。


    那個周向北就知道說點賠罪的話,拿幾個爛蘋果,嗬……


    “俺地兒啊……俺地寶啊……”


    劉二芳抱著滾在地上,腦門上都是血的大牛,聲音都破了。


    趙二狗兩口子求著周圍的人,求她們幫幫忙,帶他們的兒子去醫院,可整個大雜院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周向北和公安同誌想說說好話,讓他把孩子送到醫院,再跟著他們去派出所。


    可公安才不聽他廢話。


    周向北還悄悄的在他們的耳邊說認識他們的領導幹部,都是朋友啥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公安給帶走了,趙玉蘭同樣沒能幸免。


    劉二芳和趙二狗抱著往下流血的大牛,橫衝直撞的往外走,到處問著去醫院的路,最後還是一個趕上來的公安帶他們去了這附近的醫院。


    他們走後,大雜院的人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有人說趙玉蘭兄弟的兒子咋好端端的滾下來了,還有人說他是活該,前幾天拿石子把人小曹砸成了那樣,大夥都對趙玉蘭這個侄子不待見。


    不待見的不止是趙玉蘭的侄子,還有趙玉蘭,周向北,他們家衛紅,衛麗……


    眼瞅著周向北和趙玉蘭被抓走了,沒有一個人替她們說好話,這都是他們自己作的,為了這個媳婦,把自己的爹娘趕走,這是老天有眼啊。


    ……


    火車上,王翠芬怔怔的看著劉盼娣送的包子下麵躺著三條鹹魚,還有一遝錢。


    劉盼娣認識到了以前的錯誤,也不能說是錯誤,這錢算是她替趙玉蘭拿的,或者是誰拿的,畢竟這些年,她一直在花趙玉蘭往家裏寄的錢。


    那錢應該是王翠芬和周老摳得的,全讓她給享了,雖然這錢大部分都是趙老根和趙二狗花的,可劉盼娣心裏不好受。


    這點錢,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之前沒有告訴王翠芬,就怕她不肯要。


    “娘,既然人家都給了,就收著吧。”


    周向南身上拿的都是東西,實在沒地方放,隻能一直抱著,他娘和那些人處的真好,這還有一包烙的油餅哪,也不知道是誰給的。


    王翠芬把錢拿出來數了數,足足有三十二塊錢哪,盼娣剛和人家老張在一塊過,咋能要人家的錢給她啊。


    “劉大姐真是比那個趙老根,還有她的兒子,閨女強多了,離了趙老根也好。”


    周老摳發自內心的說道,看向對麵的兒子兒媳,還有孫女貓蛋,


    “往後,咱一家五口過咱的小日子,有爹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恁,隻要咱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就是讓我和你娘頓頓啃樹皮,心裏都是美的,一家人在一塊。”


    “恁們的爹說的對,咱好好過,就不信不能把日子給過美了。


    我和恁爹就當沒生過那個白眼狼,他在城裏好也罷,不好也罷,都和咱沒關係了。”


    還沒隔一個月的時間,就又坐上了這輛綠皮火車,當初坐在火車上來的時候,高高興興,滿含希冀的終於能見到五六年沒見過的大兒子了。


    現在回去的時候,灰心失望中又透著對以後日子的幹勁。


    周向南見他爹娘這樣想,心裏高興,當初見他大哥這幾年裏,都不怎麽往家裏寫信,就像忘了鄉下的爹娘似的,他就看出了他大哥是個啥樣的人。


    當初他爹摔斷腿,想找他借點錢,他就寄回來幾毛錢的時候,周向南就不對他抱有希望了。


    來到城裏後,聽他爹說了他們在那發生的事,他一點都不詫異,當初把貓蛋送回來,是想著貓蛋總歸是他周向北的閨女,他對自己的閨女不會太過分。


    而貓蛋能在城裏得到好的教育,可誰能想到,他高估了他這個大哥,貓蛋雖然不是他養大的,可是他親生的啊,咋能這樣對貓蛋。


    他不稀罕貓蛋,他周向南兩口子稀罕,就算是勒緊褲腰帶去賣血,他也要把貓蛋給供出來,讓她考上大學,讓她一點都不比周向北的另外三個娃差。


    周向北放棄這樣的好閨女,他要讓他遲早有一天腸子悔青。


    “咱貓蛋往後就是我劉小娥的閨女了!!!”


    劉小娥終於得償所願了,抱著貓蛋一直不撒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她對周向北這個大哥的情緒很複雜,氣他這樣不疼貓蛋,同時又慶幸。


    因為這樣,她才能把貓蛋要過來,當上了她的娘。


    貓蛋攬著二嬸劉小娥的脖子,臉上也高興,可眼底卻是憂慮,她想到了明年春天的那場暴洪。


    她要想法子,說動她們,早點逃,最好是等隊裏分了糧,就動身,到時候,暴洪一過,就是饑荒,糧食金貴的很,她要趁這段時間,多弄點糧才行。


    雙水村。


    村頭一顆歪脖子棗樹下,聚集著幾個碎嘴的大娘。


    “王翠芬和周老摳真是在城裏住美了,都不曉得回來了,我要是他們,還種啥地啊?


    直接住到老大哪,享清福去。”


    “誰說不是啊,周老二前個去城裏接他老子娘去了,回來幹啥,咱這這麽窮,我要是周老二的話,我幹脆也賴在他大哥那吃細糧了。”


    說話的是村子裏的懶漢趙四兒,他坐在地上,靠著身後的石磨,啃著手裏半生不熟的野菜餅子,就著剛從王翠芬家的自留地裏扒拉出來還帶著泥點子的蔥。


    “趙四兒,你咋這麽懶,你就不能在你家的自留地上種點菜嗎?王翠芬家一沒人,可好了你了,成天去她家弄她家的菜吃。


    怪不得你媳婦不跟你在這過了。”


    齊嬸子一邊搓草繩,一邊嫌棄的打量他,


    “瞧瞧你這過的啥日子,撿你二爺的爛布鞋,穿的那鞋底子都快掉了,還舍不得扔哪……身上的衣裳,還是那年,俺男人給你的吧,看這上麵的補丁都掉了,都是洞。


    幸好現在天氣暖和了,要不然凍死你這個龜孫。”


    “好嬸子,你哪天閑了,幫我縫幾針吧,這袖子都掉了。”


    懶漢趙四兒聽到幾人說他懶,他不僅不感到羞恥,反而還多光榮似的,舔著臉讓齊嬸給他縫補他身上的爛衣裳。


    齊嬸正要罵他,一抬頭就見周老二還有他爹娘坐著牛車回來了,她連忙站了起來。


    “回來了,回來了,她們回來了……”


    “在哪哪,哎呦,真回來了,那拿的大包小包的,肯定都是好東西。”


    人都擠在樹下,往遠處的土路上瞅著。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從城裏回來了。”


    王翠芬的妯娌,周老二的三嬸,江槐花,撇了撇嘴,渾身冒著酸氣。


    等王翠芬她們來到村口的時候,江三嬸,一屁股把人頂出來了,擠到了最前麵,眼睛滴溜溜轉,打量著車上的包裹,臉上帶著巴結的笑。


    “二嫂,終於把你們給盼回來了,你和二哥走了這些天,你不知道我有多記掛你們……


    這些都是我那個有出息的大侄子給你們買的吧,他當技術員,工資高的很咧……”


    “這咋又把貓蛋給帶回來了啊,不是送她去城裏上學去了?”


    “向南娘,你身上的衣裳咋還是舊衣裳啊,恁家老大沒說給你扯件新衣裳穿嗎?”


    大夥你一句我一句的,仿佛蒼蠅似的,江三嬸甚至還要幫王翠芬她們拿東西,王翠芬可不敢讓她拿,讓她拿著拿著就拿回自己家裏去了。


    等到了家門口,那群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周老二隻好掏出鑰匙,打開門,讓她們進去了。


    周家是三間大瓦房,當時在村子裏可是稀罕的很,這還多虧了周老摳年輕的時候給人當賬房攢下的家底。


    院子裏很平整,砌的豬圈裏養著一隻大花豬,豬圈旁邊是用竹子圍起來的兩隻下蛋的蘆花雞。


    院子西邊還有一個壓水井,壓水井旁邊扯的是一根晾衣裳的麻繩。


    瓦房的牆壁帶著一種被雨水衝刷褪色的磚紅,上麵掛著紅豔豔已經曬幹的辣椒串。


    灶房就差點,是用麥秸稈混著黃泥糊的,時間長久了,黃泥和麥秸稈都分不清誰是誰了,上麵沒用瓦,是鋪的玉米稈,玉米稈下麵有層油紙。


    木門隨著一陣風吹過去,嘰嘰呀呀的。


    等把這些追著問城裏啥樣的人都送走後,天都黑了,周家還有最後一個死皮賴臉賴在這的江三嬸,硬拉著王翠芬東扯西扯的。


    最後惹煩了王翠芬,直接拿著掃把把她給趕出去了。


    “死絕戶,小氣巴拉的,那東西送給我我都不帶稀罕的,等晚上把你家自留地裏的菜全給薅了喂給我家豬……”


    沒吃上好東西的江三嬸罵罵咧咧的走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再婚[七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烏鴉老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烏鴉老道並收藏再婚[七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