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著吐著忍不住哭了起來,剛剛從地上撿的那盆餃子,劉老太太盯著她把最後一個給吃完,才肯放過她。


    “你不是張主任家裏的小保姆嗎,怎麽躲在這哭啊?”


    哭的還這樣的可憐,張大媽一邊係著腰帶,一邊問她。


    “是不是她家老太太欺負人你了?”


    張主任的嶽母,別看搬過來的時間沒多長,但附近的人已經有耳聞了。


    他們家住在三樓,人家二樓的人在欄杆那曬被褥,這個壞心眼的老太太,往下潑水,把人家徐大姐的被子給潑的濕的不行。


    徐大姐找上門討說法,還被那個老太太給罵了一頓。


    說誰讓她在那曬被子的,你看看哪有這樣的人啊。


    最後還是張主任下班回來,知道了這事,去徐大姐家賠禮道歉這事才算過去。


    “劉奶奶沒有沒有欺負我……”


    周衛紅的解釋,隻會讓張大媽更加的覺得那個張主任的嶽母,太欺負人了。


    把人欺負的連敢說實話都不敢,這在家是咋欺負人的啊,把人小姑娘欺負成了這樣。


    等張大媽走後,周衛紅才從地上站了起來,收起了臉上委屈的不行的神色。


    在這一刻,她心中想出人頭地,過上那種有身份的好日子的念頭更加的強烈了。


    她要當被人伺候的人,而不是伺候人的人。


    都是人,憑啥她就要伺候人,被人呼來喝去,這樣欺辱。


    她大老遠的來到這裏,可不是為了當一個伺候人的小保姆的。


    今天那個刁婆子是怎麽折磨她的,以後她一定要加倍還回去。


    讓欺負她的人,都跪在她麵前求她。


    周衛紅的眼底透著猙獰的神色,她這輩子都忘不掉,剛剛是怎麽被她逼著吃下那些加了髒水的餃子的。


    回去後,她當晚就給她老家的娘趙玉蘭寫了一封信,這個小保姆,她不想再幹了,留在這個家,壓根沒有機會。


    當遠在雙水村的趙玉蘭收到閨女的信的時候,忍不住詛咒那個老刁婆,竟然這樣刁難她閨女。


    但氣了沒一會兒,整個人就愁的不行。


    她心疼她閨女,也不想讓她在那繼續受氣,可這個工作是她找了那個人,用當年的事換來的,哪能說換就換。


    最近衛麗又一直纏著她要工作。


    “娘,俺工作那事咋樣了?”


    周衛麗從外麵走了進來。


    其實前段時間,趙玉蘭是給她找過一個工作的。


    那是她厚著臉皮,低三下四去求磚廠的人,好不容易在磚廠給她閨女衛麗找了個當會計的活,隻要每天幫磚廠算算賬就行。


    一個月給開七塊錢的工資。


    要不是人家磚廠看在她上過幾年學的份上,否則是不會把這樣的工作給她的。


    可周衛麗心氣高,愣是不肯去,


    把趙玉蘭氣的不行。


    “啥工作?前段時間給你找的那個工作,多好,你知不知道你娘我給人家陪了多少笑臉,說了多少好話,人家才肯讓你過去試一試。


    你倒好,不願意去。”


    趙玉蘭沒好氣的說道。


    “憑什麽二姐能去城裏工作,而俺就要去那個破磚廠,都是你的閨女,你咋這麽偏心,俺不管,二姐去城裏,俺也要去城裏。”


    以為她傻啊,她在鄉下磚廠掙上一年的工資,還比不上她二姐的一半多。


    況且,在磚廠能有啥出息,她長的比二姐也不差,在鄉下,能遇到啥好男人。


    她娘總說,等她二姐在城裏站穩腳跟了,就把她們接過去,到時候再讓她二姐給她介紹個城裏家庭條件好的男人。


    可她今年都二十一了,女孩的年紀,也就這兩年最寶貴,她耽誤不起,以後她成了老姑娘,還能說啥好婆家。


    周衛麗平時在家的時候,總喜歡照鏡子。


    她現在這麽漂亮,呆在這個窮地方,都對不起她自己。


    “你怎麽能和你二姐比,她上到初中,你上到小學就不上了,你去城裏能幹啥?”


    也不是趙玉蘭瞧不起這個閨女,都是她的閨女,她一視同仁。


    她說的是實話,這個衛麗打小就沒有衛紅機靈,也不是她貶低她,她隻上到了小學五年級,在城裏這樣的人,就是文盲,沒文化。


    衛紅上到了初一,就因為上的不高,吃了這方麵的虧,才隻能去給人家當保姆。


    “俺也去城裏給人當保姆,俺是讀書讀的沒有二姐高,沒有二姐好,可是俺勤快,幹活利索。


    再加上,俺長得也不孬。”


    她娘別想騙她,當保姆不就是伺候人的嗎,上的學高,認的字再多,有啥用,保姆就是伺候人的。


    給人洗衣裳做飯掃地的,這些她二姐能做,她也能做。


    第156章


    “你那是想去給人當保姆嗎,你打的這是攀高枝的主意。”


    趙玉蘭和這個目光短淺的閨女都說了多少遍了,讓她再等等。


    等到她二姐在那站穩後,就讓她過去。


    到時候,她就不用再給人當保姆了。


    “你讓二姐去城裏,不也是打的這算盤嗎,那我這樣想,咋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二姐才是她娘生的親閨女,她周衛麗就是她撿來的。


    能把二姐安排到城裏奔前程,為啥不把她也安排到城裏?


    她娘就是偏心,隻知道替二姐打算,不替她打算。


    趙玉蘭被這個閨女頂的心裏的火氣止不住的往上竄,正巧這個時候,周向北扛著鋤頭從外麵回來了。


    “想要城裏的工作,找你親爹去,他親娘親爹親兄弟都在城裏當主任,當大師傅,想要多少工作沒有啊。”


    周衛麗看了看她這個裝聾作啞的爹,又看看這個不肯給她找工作的娘,氣的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的命咋就這麽苦,攤上了這樣的人家,這樣的爹娘。


    姊妹三個,隻有她最倒黴,大姐從小被過繼給了生活條件好的二叔一家,吃的穿的,她和二姐都比不上她。


    現在又在上大學,前途一片光明。


    二姐比不上大姐,在城裏給人當保姆。


    隻有她這個老三,在最下麵給人墊底,爹不疼娘不愛的。


    當年過繼的那個孩子,為啥不是她啊,要是她該有多好,也不用在鄉下吃苦了。


    從她懂事起,就一直很羨慕在城裏二叔爺爺奶奶家的大姐。


    “爹,俺求你,你去城裏,給俺二叔他們說說,求求他們,讓他們幫你閨女俺找個工作吧。”


    這不是周衛麗第一次求周向北這個爹了。


    以前沒少幫著趙玉蘭,求她爹聽她娘的話,給榕城那邊寫信要錢。


    周向北就像沒有聽見似的,在院子裏推著磨。


    “爹,你還有個當爹的樣嗎,俺都這麽求你了,你幫俺求求他們咋了?”


    周衛麗埋怨著周向北。


    “你……你都這麽大了……靠自己。”


    周向北竟然開口說話了,就連趙玉蘭都驚訝的不行。


    “俺怎麽靠自己啊,俺要是能靠自己,俺還求恁幹啥。


    你是俺爹,幫俺是天經地義的事。


    俺的工作問題,你這個當爹的必須給俺解決掉,你們不給俺解決,俺打今起,就不吃飯了,餓死俺算了。”


    周衛麗用絕食要挾周向北和趙玉蘭去替她求人,找城裏工作。


    周向北聽到這話,沒有反應,繼續推著石磨。


    有的時候,他在想,養閨女兒子,把他們養大,有啥意義。


    當年為什麽要生他們,是為了傳宗接代?


    傳宗接代的意義是什麽?


    到時候,眼一閉,腿一蹬,什麽都沒了。


    有了他們幾個,他感覺活著很累,就像身上壓了幾座大山,脖子上被套了幾個鎖鏈似的。


    這些東西都是無形的,看不見的。


    但會讓他每天,每時,每刻都喘不上來氣。


    這些孩子,對於他來說,是債,不對,是比債更可怕。


    就因為他是她們的爹,就應該無條件的付出,壓榨自己。


    她們就像是會吸血的螞蟥,想把他吸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他把他們養這麽大,二十出頭,已經盡了一個做父親該做的。


    他們卻沒有做到子女該做的。


    夢裏,他們姐弟三個,對他這個爹很孝順,他們也很懂事,很爭氣……如果夢能變成真的該有多好啊。


    周向北不止一次這樣想,這樣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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