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德妃一直鬱鬱寡歡,每每在康熙麵前提起四阿哥都會落下淚來,康熙處於愧疚和補償心理,再加上確實有幾分喜歡德妃,這才在十六年大封後宮的時隔兩年之後,也就是康熙十八年的時候,單獨破例冊封她為德嬪。


    可她這種情況,好像跟徐貴人又有些不同,好歹德妃有子有寵,就算封了嬪位,也能說得過去,可徐貴人晉封貴人之位的理由,卻有些牽強了。


    這條保護龍胎有功的晉升理由,在他看來,怎麽都很像康熙為徐常在晉升貴人位份,強加上去說服後宮妃嬪的,畢竟有孕的定常在還沒晉升貴人呢,現在護著她的徐常在,卻先一步升了貴人之位,怎麽看都有些奇怪。


    不過,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來,誰更得聖心了,像定常在敏常在衛常在雖然得寵的日子久一些,但現在看來,比起後來居上的徐貴人,還是差了一大截的。


    梁九功開始在心裏默算著徐貴人上次晉升常在是什麽時候,好像是三月中旬左右,現在呢,也剛剛六月中旬多吧,也就是說,這位從一個答應,晉升到貴人位份,也隻用了短短的三個時間。


    晉升速度之快,也是宮裏少見了。


    不是他說,徐貴人開局很好,要是一直保持著現在這種得寵的模樣,不出幾年,嬪位也不是不能做上去。


    嗯,以後要是再能升個小阿哥,以她在康熙心裏的地位,應該也差不多。


    就在梁九功還沒有從康熙要冊封溶月為貴人的事情回過神來的時候,康熙卻又開口吩咐他道:“你親自去庫房給徐貴人選些綢緞首飾,隨著晉升口諭,一塊給她送過去。”


    他可記得昨日去看她的時候,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半舊的夏衣。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溶月在自己寢宮,就喜歡穿著舊衣,不僅舒適,還不心疼,隻有出門的時候,她才會穿上新衣,打扮的光鮮亮麗。隻要一回來,她就立馬脫下花盆底和新衣,換上之前穿過的軟底繡鞋和舊衣,卸掉在她眼裏累贅的首飾和妝容,素著一張清麗的小臉,往坐榻上的引枕,慵懶的一靠,怎麽舒服怎麽來。


    跟那些時時都要保持著精致妝容和端莊儀態的宮妃,有著很大不同。


    可康熙不清楚啊,以為她不僅沒飯吃,就連衣服首飾都是短缺的,他就算不是很懂女人,但也知道他們喜歡穿新衣,戴新首飾,至於他曾賞賜過溶月不少綢緞料子和好首飾的事情,他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不過,有了剛才晉升溶月為貴人的事情,對於康熙現在的吩咐,梁九功已經有了很好的免疫力。


    貴人位份,康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說升就升了,現在隻是一點做衣服的綢緞和首飾,也就更沒什麽了。


    “那奴才這就是辦。”梁九功應道,不過臨走前,他還是征詢了一下康熙的意見,“那派去給徐貴人宣讀晉升旨意的人選,萬歲爺可是有什麽囑咐。”


    康熙回道:“就讓張起麟去吧。”


    張起麟作為乾清宮的太監總管,隻比梁九功這個大總管低了一級,由他去啟祥宮宣口諭,也算給足徐貴人麵子。


    “嗻。”梁九功慢慢退出去。


    而端坐著的康熙,卻又想起他為什麽給溶月晉升位份的事情來,之前她想用冰,他想也沒想的應了,可今早想起此事來,他又覺得有幾分不妥。


    因為如此一來,算是破了宮規,可升到貴人位份,就不會有這種破宮規的事情發生了,而且,晉升貴人位份並不麻煩,隻是一道口諭的事情,更不用像嬪位那樣禮節繁瑣,待遇也比常在要好上許多,她也能過得舒服一些。


    既然有這麽多好處,所以他想了想,就決定直接晉升溶月為貴人得了,反正隻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可他忘了,雖然確實隻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但有後宮多少宮妃會為了他這一句話,一個決定,做了多少努力,使了多少心思,絞盡腦汁,最終都求而不得。


    第79章


    啟祥宮西配殿。


    因為胃脹不舒服的原因,溶月就一直賴著沒起身,渾身懶歪歪的躺在床上磨蹭了一早上,又吃過一些王平從膳房拿來的山楂糕和蘿卜消食順氣,肚子這才終於好受一些。


    這時,念雪從寢室外進來,走到床榻邊稟報道:“主子,安嬪娘娘來了。”


    溶月愣住,忍不住的想,康熙昨天剛因為她,打了個張來半死,今天安嬪就上門了,她會不會是來找她茬的呀。


    不過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可能,康熙還在宮裏坐鎮,昨天又殺雞儆猴的打了張來一頓板子,安嬪隻要不是蠢得可以,應該不會在這時候上門來找茬。


    “人在哪兒呢?”溶月問道,然後起身下床,趿拉著一雙平底繡鞋,向著床榻對麵的雕花妝台走去。


    “人在堂屋的椅上坐著呢,奴婢讓之桃在外麵伺候著,先上了待客的茶盞,然後進來服侍您起身梳妝。”


    溶月點了點頭,對著妝台上的鏡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臉,一晚上沒睡好,臉色看著不是很好,有著濃濃的黑眼圈。


    她走到盆架邊開始洗漱一番,念雪遞上擦臉的繡帕。


    擦過臉之後,溶月又坐回到妝台前,對身後的念雪道:“稍微收拾一下就好,可不能讓我們的安嬪娘娘等急了。”


    不管這位抱著什麽心思來的,既然來了,她總要見一見的。


    “是。”


    念雪開始給她梳頭,而溶月則為了趕時間,稍微在臉上擦了些胭脂水粉,遮了遮臉頰上的憔悴。


    不過即便如此,眼底下濃重的黑眼圈還是清晰可見,再加上昨晚沒有睡好,看著有幾分萎靡不振,越發顯得她狀態不佳。


    妝容收拾妥當,又選了一件八成新的淺綠色旗裝穿在身上,這才帶著念雪出了寢室,全程也隻用了一刻鍾多一點的時間。


    而等在外麵的安嬪,此時臉上早有了幾分不耐。


    在啟祥宮,從來都是別人等她的份,哪裏有她等別人的份,她覺得溶月現在就是在拿喬,聽見她過來,故意磨磨蹭蹭的躲在寢室不出來,想給她一個下馬威而已。


    畢竟現在都什麽時辰了,早膳都用過了,溶月怎麽可能現在還賴在床上沒有起身呢。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起身闖進寢室,看溶月到底在做什麽的時候,溶月終於帶著念雪出來了。


    “見過安嬪娘娘!”溶月墩了蹲身,給安嬪見禮。


    “都這個時辰了,妹妹還沒起身,可是身體哪裏不舒服?”


    那會兒麵露不悅之色的安嬪,這會兒見到溶月,很快就調整好了臉部的表情,還緊走兩步,執起了溶月的一隻手,親自將正在給她行禮的溶月扶起來,一副好姐妹的親昵感。


    安嬪這副熱情的態度,卻讓溶月有些驚訝,兩人就差明麵上撕破臉皮了,安嬪現在這副態度,當真讓她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


    以安嬪的性子,她還以為她今天是來上門來找茬,替心腹張來報仇的呢。


    不過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可能,安嬪要真是來報仇的,就不會等著她梳妝完畢,出來見她,而是直接怒氣衝衝闖進寢室來了。


    想通其中關竅的溶月,一邊起身,一邊笑著對安嬪道:“讓安嬪娘娘久等,是妹妹的不是,娘娘快坐。”


    見溶月態度還可以,安嬪這會兒多少有些安下心來。


    來之前,她還真怕溶月因為這段時間的事情,仗著康熙最近在宮裏,故意甩臉子給她看呢,到時候她脾氣壓不住,兩人劍拔弩張的吵起來,再傳到康熙耳朵裏,那她在康熙那裏,豈不是更洗不清了。


    其實,溶月對於安嬪故作姿態的熱情和親昵多少有些不適應,再加上安嬪還握著她的一隻手,讓她更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仿佛安嬪這些日子的故意針對,和兩人之間一直以來的不睦,都是一場笑話一般。


    聞言,安嬪這才放開握著溶月的手,隨後,兩人便坐在殿內的太師椅上。


    之桃將桌上安嬪剛剛喝過的茶盞撤下,又重新給安嬪和溶月上了新茶盞。


    各懷心思的兩人,坐在一處裝模作樣的又喝了幾口茶水,安嬪更是趁著這個空檔,悄悄打量起了溶月。


    有段日子沒見,她發現溶月消瘦了不少,連穿在身上的淺綠色旗裝都顯得有些空蕩。


    當初做衣服的時候,肯定是正合身的,現在如此這般,那肯定是最近飲食不佳,才會瘦成如此的。


    而臉色呢,更是帶著幾分不正常的蒼白,身子骨也顯得柔弱不堪,很容易讓男人升起濃濃的憐惜之情。


    安嬪眸色微暗,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她把溶月折磨成如此模樣,隻會讓康熙對溶月升起憐惜之情,卻覺得她不賢良淑德,是個狠毒之人。


    她頓時覺得自己這次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原本是想折磨溶月的,卻沒想到直接為她做了嫁衣,讓康熙對她越發憐惜起來。


    真是太失策了!


    想明白其中關竅的安嬪,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覺得自己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白白便宜了眼前這位,而自己卻落得這般境地。


    安嬪不動聲色地放下茶盞,抬手用繡帕輕輕拭了拭嘴角,笑道:“瞧妹妹的臉色不好,可是昨夜沒睡好?”


    她剛剛觀察過了,溶月的精神看著不是很好,眼底的黑眼圈實在太明顯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


    可她又有些不明白,昨日下午康熙剛剛來過西配殿,她有什麽可睡不著的,如此,她便忍不住多想,是不是因為康熙打了張來,溶月害怕她記仇,所以才會嚇得一晚上沒睡好呢。


    溶月便也裝模作樣的放下手裏的茶盞,回道:“是沒怎麽睡好,這不是昨日下午皇上過來,妹妹心裏太過歡喜,激動之下,到了夜裏,就翻來覆去的沒睡著嗎,今日一早起身便起晚了,倒讓姐姐久等。”


    她可沒打算跟安嬪說實話,沒得讓她看了笑話。


    聞言,安嬪卻是呼吸一滯,眼神微縮,隻覺得溶月這是話裏有話,是在像她炫耀康熙來過西配殿一般。


    不過她神情很快恢複過來,臉上略微帶著一絲尷尬的笑道:“原來是這樣,不過,皇上回宮後,能第一個來看妹妹,妹妹確實應該感到高興,激動的晚上睡不著覺,也是情有可原,妹妹不知道,這宮裏有多少人羨慕妹妹呢。”


    別人都是羨慕嫉妒的睡不著,眼前這位卻是高興的睡不著,果然是人跟人的差距是不能比的。


    溶月沒有接話,隻對著安嬪笑了笑,其實她也沒想明白,康熙為什麽會哪個妃嬪那裏都沒去,就先來了她這裏。


    昨晚睡不著的時候,她也翻來覆去的想,難道她真有這麽大的魅力,能讓康熙對她一直念念不忘,然後就會一個人躲在帳幔裏,忍不住的自戀起來,有時候還會不小心的嗤嗤笑出來聲來。


    如此,安嬪又說了兩句閑話,這才直奔主題道:“本宮此來,一是過來看望一眼妹妹,上次因為定常在摔倒後傷的手臂好了沒有,二呢,是過來跟妹妹賠禮道歉的,要不是萬歲爺懲戒了張來一番,他在膳食上克扣妹妹的事情,本宮到現在還一直被他蒙在鼓裏呢。”


    說到此處,她臉上帶了幾分義憤填膺,和對張來的憤恨,繼續道:“虧的本宮一直對他信任有加,將整個啟祥宮膳房讓他管著呢,竟沒想到他如此膽大包天,敢在本宮眼皮子底下行下這等事情,幸好萬歲爺明察秋毫,狠狠的替本本宮出了這口惡氣,要不然的話,本宮還會一直被他蒙蔽下去呢,實在可惡。”


    這時,她話音一轉,又開始用一種埋怨的口氣道:“不過妹妹也是,發生這樣的事情,妹妹就應該早早告到本宮這裏來,讓本宮為你做主才是,怎麽能一直忍著不說呢,瞧這段日子下來,妹妹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安嬪滔滔不絕的一番話下來,說得對麵的溶月是直接目瞪口呆。


    她真是被安嬪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還有厚顏無恥的嘴臉驚住了,這位真是來跟她道歉的嗎,怎麽聽著不像那麽一回事呢,不光把錯處全部推到了管事張來身上,聽她話裏的意思,還埋怨她沒告訴她真相。


    安嬪還能再不要臉點嗎!


    明明是她自己吩咐張來克扣她的膳食,竟然睜著眼說瞎話,說她從頭到尾不知情,這話誰信呀,簡直沒有最無恥,隻有更無恥呀。


    也不知安嬪是怎麽好意思當著她的麵,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番話的,是不是打量她不敢撕破臉皮,或者不敢對她這個主位怎麽樣,才會如此的。


    溶月沒有立即接話,趕緊重新拿起桌上的茶盞,遮掩的喝了一口茶水。


    安嬪見自己說了一大堆道歉的話,對麵的溶月不僅沒有開口說出原諒她的話,還默不作聲,便有了幾分急色道:“徐妹妹怎麽不說話,是不是不打算原諒本宮。”


    說著說著,安嬪的語氣帶了幾分惆悵和泄氣,道:“不過也是,妹妹心裏對本宮有怨氣,也是應當的,要不是本宮識人不清,重用張來,也不會讓妹妹這些日子,白白受了這番苦楚,就算妹妹不原諒本宮,本宮也不會說什麽的,本宮此來,就是想跟妹妹說清楚此事,陪個不是。”


    溶月看著安嬪惺惺作態,嘴角都差點抽了,她真的很想對她說一句:你戲這麽多,不嫌累嗎。


    前麵將事情一推二五六,見她不說話,後麵又開始賣起了慘,那臉上的表情和語氣,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是被張來蒙蔽的呢。


    而且,一番話下來,要是讓那些不明就裏的人聽了,也逾發顯得她小題大做,心眼小,主位娘娘都跟她親自來道歉了,她還揪著不放,為難起主位娘娘來。


    可是安嬪要她說什麽,難道安慰她一番,說什麽這都是張來的錯,跟娘娘你沒關係,您放心,我從來都沒有您的氣。


    反正無論如何,她是說不出的這番話的,要不然她這些日子的罪,豈不真的白白受了。


    而安嬪呢,卻能心安理得的回去,繼續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般。


    話又說回來,她覺得自己說不說出原諒安嬪的話,意義好像都不大,安嬪看她不順眼,還是會看她不順眼,該恨的,還是會繼續恨她,兩人之間的恩怨,也不會因為這一兩句話,就煙消雲散,消弭於無形。


    安嬪今日前來,這又是何必呢。


    而此時的安嬪,卻已經轉過身來,從身旁大宮女新蘭手裏接過一個雕花的紅木盒子,放到了她跟溶月之間隔著的方桌上。


    她一邊打開雕花紅木盒子,一邊開口道:“這是一套赤金紅寶石頭麵,是本宮拿來給妹妹賠禮的首飾,請妹妹一定要收下。”


    說話的功夫,雕花紅木盒蓋已經被安嬪打開,一道金光一閃而過,盒裏的絨布上,郝然躺著一副赤金紅寶石頭麵,金光閃閃,晃著人的眼睛,那上麵鑲嵌的寶石,更是指甲蓋大小,顆顆紅潤瑩澈,令人移不開眼去,一看就是不可多得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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