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危機解除,看著滿地的血跡,她控製不住的發抖起來,胃裏上下翻湧,屋裏的血腥味讓她想要嘔吐。


    梁康時虛弱地靠在牆角,手裏還緊緊攥著那個鐵架子。黃一峰把他的手掰開,拽出鐵架子丟到一邊。


    “爸!”梁銜月焦急地在梁康時麵前蹲下,“你哪裏受傷了?”梁康時的衣服上血跡斑斑,讓人都快分不清到底哪裏是傷口。


    “你家有止血的藥嗎,我背著你爸過去!”黃一峰也受了傷,但比起梁康時好上許多,他背起已經快要意識模糊的梁康時。


    “我家有藥!去我家!”梁銜月急切地說道。


    趴在黃一峰背後的梁康時突然掙紮著伸手想抓住梁銜月:“月月,小心……”


    梁銜月的身後,在槍響時就蹲在一個貨架後麵躲起來的劉猛高舉起黃一峰扔在一邊的錘子,嘴角帶著瘋狂的笑意,喃喃道:“一起死吧……”


    梁銜月駭然地轉過頭去,那錘子還沒揮舞過來就當啷一聲落地,劉猛的神情麻木,僵硬地直直跪了下去,一頭栽倒在地上,後腦勺上赫然是一把尖銳的起釘錘。


    季明岑站在她背後,僵硬的嘴角努力地想扯出一絲安慰她的笑容:“沒事了。”


    梁銜月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了一眼滿身血跡的梁康時,無暇想別的,她立刻轉身,急匆匆的說道:“黃叔,你先把我爸背到我家,讓我媽拿止血藥出來,君姨在哪?這麽大的傷口,我怕我們包紮不好。”


    黃一峰已經背著梁康時衝出了門:“你君姨在後麵的雜物間裏,別讓她看見這些人!”


    梁銜月立刻來到了雜物間,易君聽到外麵都是熟悉的人的聲音,剛想跑出來就被梁銜月攔住。“君姨,我爸受了傷,你來幫他包紮一下。外麵很亂,我背你出去,你千萬不要睜眼睛。”


    易君知道現在正是需要她的時候,這裏的人隻有她學過一些護理和包紮的知識。知道外麵的場景可能十分不好看,她凝重的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走吧。”


    臨出門前,梁銜月回頭深深的看了季明岑一眼。季明岑能幫她守住第一個秘密,就請他也守住第二個吧。


    所有人都走了,隻剩下季明岑和這一地的屍體。他看著來小超市的時候被他放在窗沿邊的洋薑花,如今已經掉在地上,在混亂中被碾成了一攤泥。


    第58章 清理(五千營養液加更)


    甄敏看著一身血跡的梁康時被黃一峰背了進來,差點沒當場軟到在地,剛人還好好的出了門,怎麽轉眼就弄了一身傷回來?


    她顫抖著聲音說:“這……這是怎麽了?”


    甄敏幫著黃一峰把梁康時放躺在炕上,聽到他背後有傷口,就讓他趴在炕上。梁銜月這時背著易君風一樣的跑進來,一見到甄敏就說:“媽,你去拿藥和繃帶來,隻要是能止血的藥都拿出來!”


    甄敏連忙答應一聲,轉身去拿藥了。


    易君從梁銜月的背上下來,看了一眼身上血跡斑斑的梁康時,轉頭鎮靜地跟梁銜月說:“找個剪刀來把衣服剪開。”


    梁銜月匆匆忙忙的拿了剪刀出來,易君接過來,小心地剪開梁康時後背的衣物,一道猙獰的傷口出現在眾人眼前,這道傷口有十幾公分長,邊緣外翻,血糊糊的看不清傷口有多深,現在依然不停的流著血。


    甄敏抱著一大盒藥過來。她看到梁康時的傷口愣了一下,強行讓自己移開目光,把各種繃帶、棉球和止血藥放在一邊,聲音有些抖的說:“都拿來了,易君,你看看要用哪個……”


    易君從醫藥箱裏取了鑷子和棉球出來,檢查了梁康時的傷口裏有沒有什麽異物,梁銜月家的醫藥箱裏東西很全,連清洗傷口的生理鹽水都有,她簡單清洗了過傷口以後,看到一旁的藥物裏有一盒凡士林紗布,立刻拿起來,表情稍微輕鬆了些。


    普通紗布很容易和血痂粘連,揭起來的時候再次刺激傷口。而且梁康時的傷口出血很多,凡士林紗布能降低感染,促進傷口愈合。


    易君取了凡士林紗布蓋在梁康時的傷口上,他沒有用那些止血藥粉,傷口太深,藥粉雖然有止血的功效,但是留在傷口裏容易感染。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用包紮的方法止血,順便保持傷口的清潔。


    易君在忙活的時候,其他幾人也閑著,他們把梁康時的褲腿剪開,又在腿上找到了好幾個傷口。這些傷口都沒有後背上的嚴重,出血量已經很少,被他們用繃帶包了起來。


    易君準備包紮傷口了,她看了一眼旁邊的繃帶,皺眉道:“繃帶太小了,甄敏,家裏有沒有幹淨的棉布?”


    “有、有。”甄敏忙答道。


    “把棉布裁成大一些的三角形,我要做三角巾。”


    甄敏很快裁了一塊很大的三角形棉布過來。易君把三角巾的底邊向內反複折疊,折成兩橫指寬的一條更厚的底邊,放在梁康時背後傷口的下緣,這條厚重的三角巾底邊繞著後背在前胸打了個結固定住。


    易君讓梁銜月幫忙輕按住紗布,她把三角巾的另一個頂角向上折,越過梁康時的肩頭,拉緊和胸前剛打的結綁在一起。三角巾固定住了傷口的厚紗布,隻是血還沒有完全止住,還有血跡滲出紗布染上了三角巾。


    易君神色凝重,說道:“這麽大的傷口本來是該縫合的,現在也沒有這個條件。”


    要是地震沒有發生,道路還暢通著,他們倒是可以去醫院碰碰運氣,現在馬路沒法行車,他們根本沒辦法把梁康時弄去醫院。更何況也不清楚現在的醫院到底還有沒有開著。


    “還好傷口也不算特別深,也是可以自行愈合的,隻不過會慢一點。現在血差不多止住了,要提防的就是傷口感染。這段時間千萬不要讓傷口接觸到水,每天更換一下傷口的敷料,要是不再出血了,三角巾就能拿下來。”


    她細細囑咐著,轉頭看見黃一峰的衣服上也慢慢滲出不少血跡,她眉頭一挑:“你也受傷了?趕緊過來躺下。”


    黃一峰老老實實地坐過來:“我的還好,血都不怎麽流了。”


    看到梁康時的傷口處理好,梁銜月剛鬆下一口氣,想起小超市裏那一地還沒有處理的屍體,頓時心又涼了半截。


    別的地方還好,小超市在路邊又是大家常去的地方,萬一被人撞破……


    梁銜月立刻朝門外跑去。


    她提心吊膽地跑到門口,隔著老遠就看見季明岑倚著門框坐在門外,一副守門的架勢。


    他好像知道梁銜月在擔心什麽,對著跑過來的她說到:“放心,一直沒有人來過。”


    梁銜月長舒了一口氣,她看到壞了的窗戶被季明岑找了深色的布遮上,裏麵的屍體被堆到了一起,也用一塊雨布蓋上了。隻是地上全都是濺起的血和拖行的血印,還是能一眼讓人看出這是個案發現場。


    “我找到了拖把,但是沒有水了。”季明岑解釋著自己為什麽沒拖地。


    梁銜月剛看了屋裏兩眼,剛剛那些血腥的回憶又湧到腦海裏,保護家人的那股衝動過去以後,緊張過後的疲累感、對受傷父親的擔憂、那些惡人猙獰的死相、她暴露出來的秘密和要收拾這一切爛攤子的無力感席卷了梁銜月,她努力地想看起來冷酷一些,發紅的眼圈和哽咽的聲音暴露了她的脆弱。


    “你要是敢對別人說,我、我就……”一大滴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梁銜月趕緊抹掉,緊張的盯著季明岑。


    季明岑反而比她還要慌張:“你、你別哭啊。”


    “我不會說出去,我很擅長保守秘密。”季明岑柔聲道:“你不是也知道的嗎?”


    梁銜月愣住:“你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一開始隻是猜測,後來才確認的。”他低下頭,“你的右手虎口上有顆小痣。”


    梁銜月回想起來,自己在山上那天確實包的嚴嚴實實,連聲音都故意換了調,但是她朝著山崖下的季明岑伸出過右手,沒想到被他記住了虎口上的痣。


    相比起今天發生的事,那天的事的確是不足掛齒。而且也可以說,兩天的事都在暴露梁銜月的同一個秘密,那就是手裏有槍。


    梁銜月結結巴巴的解釋:“我不小心拿了一些人藏在垃圾堆裏的東西,回來後才發現裏麵有槍和子彈。他們一直在找我,所以我想了個辦法,讓他們以為我死了。”


    然後就是今天的事。她在外麵根本就沒有看見季明岑,而且時間緊急,開槍是她能想到最快的反擊方法。


    季明岑看出了她的猶豫,主動說道:“你怕什麽,我們是同謀,我也殺了人。”


    “呸呸呸!”梁銜月立刻反駁道,“我們是正當防衛!”


    她想起一牆之隔還堆著幾具屍體,氣弱起來:“我又沒做錯,我不殺他們,他們一定會把我爸、黃叔,還有小黑一起殺了的。隻不過我用的方法不能讓人知道而已……”


    梁銜月不想讓人知道她手裏有槍,也就必須得掩蓋這些人死去的事實。


    季明岑打開了門:“他們不隻是搶劫犯,還殺過人,你不必自責。”


    梁銜月看著季明岑自始至終平靜溫和的表情,心裏也安靜了下來,現在他們兩個,的確在一條船上了。


    “我們得把這些人處理一下。”


    季明岑和梁銜月走進屋裏,對視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把頭轉到一邊,幹嘔了兩聲。


    ————


    黃一峰剛把傷口包紮好就跑過來了,他和梁銜月想的一樣,也是擔心有村民過來看到這些。發生這種大事,要是被村民們知道了,他們不一定會管這是不是合理的反擊,隻會害怕的到處說他們兩家人殺過人。那可就沒辦法在村裏呆了。


    看到季明岑和梁銜月守在門口,黃一峰忐忑的心放了下來,他絕口不提梁銜月從哪裏弄來的槍,而是表情凝重的說道:“找地方挖個坑,給這些玩意埋了。”


    梁銜月糾結的皺起眉頭:“埋在哪?”要挖好大的一個坑,還要不被人看見。


    她是想把人埋的遠遠的,可是路被地震毀了,推車也用不了。


    “後院。”黃一峰果斷地說道。


    小超市後麵自帶一個小院,麵積不大,有個封閉的圍牆,但是沒有大門。所以那幫搶劫的男人來時,他們沒從後院逃走,因為後院本來就跑不出去。


    梁銜月默不作聲,心裏卻在思索著怎麽解決這件事。他並不希望黃一峰把這些人埋在小超市的後院,工程量很大,而且不能完全解決所有的後顧之憂。


    “黃叔,我們先把他們搬到後院。然後把小超市收拾一下,免得有誰來了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晚上再挖坑,怎麽樣?”她主動提議道。


    黃一峰也是這麽想的,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把超市裏麵收拾幹淨。現在是下午四點,傍晚的時候一向是小超市裏客人最多的時間段,他們必須得趕在有人來之前把屋裏的血跡全都擦幹淨。


    黃一峰的腿上有傷,梁銜月隻叫他拿個椅子守在門外,要是有誰來了遠遠地攔下來。


    梁銜月和季明岑開始把屋裏的屍體拖到後院,梁銜月做了很多心理建設,可是揭開雨布,見到那些凝結著血跡和錯愕神情的臉還是忍不住發抖,她拖著屍體的兩隻腳,眯著眼睛,按照記憶裏的路線摸索著朝後門的方向走去。


    一隻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地上東西很多,你這樣會摔倒的。”季明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梁銜月這個時候特別想和人說說話,這樣就能壓下心裏的慌張,她磕磕巴巴的說:“我知道你叫季明岑,你不是臨山村人,為什麽會從市裏搬過來呢?好多人搬來之後發現村裏住著也沒有那麽舒服,都想辦法回去了。剩下來的人裏的確有無家可歸的人,他們都是來安城打工的,住在出租屋裏被人趕出來。但也有不少是前段時間在市裏犯過事的人,怕被抓住才躲到農村來的。”


    “是嗎?”季明岑若有所思,“難怪於鬆這些人會聚在一起,原來他們本來就是有前科的。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梁銜月咽下一口唾沫,從季明岑手裏借過一個破抹布罩在屍體的臉上,這才心裏安定了點。“我們村抓過好幾個偷東西的外來人,審過他們的情況,大多數都是這樣,在洪水來時趁亂拿了別人的東西,又聽說洪水退了以後會嚴抓他們這樣的人,就趕緊跟著市裏返鄉的人來了農村。”


    季明岑把最後一具屍體拖到後院,和梁銜月一起扯著雨布蓋起來。


    “我以前不住在安城,我媽二婚嫁到了這裏,我是來找她的。但是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季明岑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而且她當時還有很嚴重的輕生行為,我發現她有點害怕封閉的空間,加上高樓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危險,所以就帶她來到了臨山村。”


    “來到這裏之後,雖然我們的生活條件比以前差不少,但是我媽的情況好了很多。第一次見你那天,我在給村裏的一戶老夫妻種菜,那兩個人不是真警察,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但是我發現他們後麵還跟著幾個人,就沒有立刻跟上去。後來他們都走了,我才敢到懸崖邊找你。”


    “所以你那天不是因為被我耍了生氣走掉,而是真的有事要做?”


    “我為什麽會覺得被你耍了?”季明岑不明白,“是我自己要去找你的。”


    梁銜月皺了皺鼻子:“當然是因為你的臉很臭,我以為你生氣了。”


    季明岑失笑:“是嗎?其實我當時在想,今天的菜沒種完,那對老夫妻又不肯借我灶台,我晚上又要餓肚子了。”


    “原來你過的這麽慘啊。”梁銜月也笑了笑,真是個大大的誤會。


    “但是你後來又給了我媽方便麵,我們晚上煮了麵吃,她一直說方便麵比我做的飯好吃多了,還叫你薄荷姑娘。”


    “看來我不止漏了一次餡。”這一番交談下來,梁銜月緊張的心情鬆弛了很多。


    尤其是小超市裏不見了屍體以後,麵對這滿地的血跡,她也不覺得心驚膽戰了。這裏麵也有梁康時的血,如果不是他及時趕來,老爸的血會流的更多,她本來就沒有做錯。


    這樣給自己打著氣,梁銜月對季明岑說道:“我去挑一桶水來,明岑哥,你把倒的架子扶起來吧,哦,你要是扶不動的話,就等我回來。”


    季明岑愣了一下:“你叫我什麽?”


    “我叫你哥……”梁銜月反應過來,“你應該比我大吧?我二十五了,九月的生日。”


    “哦,”季明岑有些慌張地說:“我比你大兩歲。”


    “那我又沒叫錯,”梁銜月又問道,“那你以前是做什麽工作的?”


    “律師……”


    梁銜月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季明岑手裏正在“毀滅證據”的拖把,又抬頭盯著季明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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