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蓮僅僅攥著手裏的身份卡,他們一家五口人一頓飯隻舍得點一個菜,再加上一些最便宜的主食,一頓飯至少也要十幾工分。家裏派兩個人出市裏搜索物資,一天攤下來也就賺個三十幾工分,要留在基地的兩個成年人裏再出一個人去割爪子藤,這樣去掉吃飯的花費才能有點富餘。


    幸好主食還沒漲價,王秀蓮視線掃過寫著主食的板子,突然發現原本隻有一豎列的主食旁邊又多了一列。


    藤麵餅2工分3個、玉米藤餅0.5工分/個、粗藤麵餅0.5工分/個、粗玉米藤餅1工分3個。


    這是什麽東西?藤麵餅……


    王秀蓮在嘴裏念叨了兩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個藤不會是爪子藤的藤吧?爪子藤能吃嗎?聽說味道又酸又苦,根本沒法入口。


    基地大量回收爪子藤的時候,也有不少人猜測將來是不是要做成食物給他們吃。但基地對外一致宣稱說是做青儲飼料,可轉眼間又出現在了食堂菜單上。


    這不就是把他們看成吃草的畜生了?王秀蓮有點生氣,可又被藤餅便宜的價格吸引,不自覺的走向了賣藤餅的地方。他們家現在手裏緊巴巴的,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還是找個買了藤餅的人問問味道怎麽樣,到底能不能吃。


    基地賣的餅大小都一樣,直徑十公分左右,差不多是成年男人的半個巴掌大,兩厘米厚,別看大小不大,可餅子烙得幹,比看起來更大的饅頭抗餓。王秀蓮吃兩個就能飽,有些男人食量大,要吃三個才行。饅頭雖然味道好,中午吃兩個到不了晚飯就餓了,而且實在是太貴,一個就要三工分!


    王秀蓮在心裏估算著,要是藤餅能吃,哪怕是賣得最貴的藤麵餅,一家人一天也能省下七八個工分,已經是不少了!


    還沒打聽到藤麵餅的味道,王秀蓮就已經不自覺的站在了長長的隊伍後麵翹首盼望,和他一樣想法的人並不少,要不這個隊伍也不會排到這麽長。基地裏過得比他們家更艱難的人比比皆是,王秀蓮家的人口多,可勞動力也多,家裏要是多上一兩個沒辦法行動的老人,或是離不開人看護的孩子,日子瞬間就緊巴巴起來。


    一個熟悉的麵孔走過來,王秀蓮趕緊伸手攔住他。


    “這不是梁何媳婦嗎?你也買了藤麵餅吃?”


    萬翠一抬頭,看見了同村的王秀蓮。笑嗬嗬的打招呼:“嬸子,你也來吃飯啊?”


    萬翠和梁何其實還沒攢夠進基地的三百工分,其實用不上一個星期,他們就能攢上足夠的工分了。不過趕上下雪降溫,基地怕他們這些住在外麵的人凍出了好歹來,就提前倒騰出宿舍讓他們住了進來,不夠的工分以後慢慢還。


    萬翠還欠著債,花起工分來當然小心翼翼,今天一看到便宜的餅,立刻就買來試試。


    “這餅味道咋樣啊?”王秀蓮忍不住問道,她看萬翠一時沒有答話,又一拍腦袋,“我傻了,你這也才買還沒吃,哪知道是什麽味兒。”


    萬翠這才笑了:“嬸子你還別說,我知道是什麽味,這是我買的第二遍,剛才買了兩個藤麵餅試試,覺得還行,就又來買了幾個粗藤麵餅。這餅裏加了爪子藤磨成的粉,酸味倒是很淡,不過確實能嚐出苦味來,但是我吃了一個,發現藤麵餅味道還行,咽得下去。你要是第一次吃,就先買幾個藤麵餅回去試試。”


    王秀蓮前麵的隊伍又挪動了兩步,她已經決定要買一些嚐嚐,也就不耽誤萬翠的時間了:“哎,聽了你這話我就放心了。梁何媳婦,你快去吃飯吧,一會餅該涼了。”


    站到窗口前,王秀蓮猶豫再三,買了六個藤麵餅,四個平日裏吃的玉米麵餅,又加了一份番茄炒絲瓜,給小孫子買了冬瓜蛋花湯,一共花了13個工分。


    帶著午飯回到他們住的小宿舍裏,王秀蓮的兒子梁大誌餓得急了,直接拿了一個餅吃起來,可能是因為藤粉發黃發褐,加了白麵以後烙出來的餅是黃的,看起來和玉米麵餅倒是差不多。


    梁大誌吃進嘴裏發現味道不對,硬是沒舍得吐出來,咽了下去才說:“媽,食堂今天賣的這玉米麵餅是不是壞了,味不對啊?”


    “這不是玉米麵餅,是食堂新出的藤麵餅,我看它便宜,買了幾個回來嚐嚐。”說著,王秀蓮也撕了一塊放進嘴裏,有點苦,不過裏麵摻了白麵,藤粉也磨得細,倒是不像玉米麵餅那麽刺嗓子,這就是藤麵餅唯一的優點了。要是習慣了苦味,還能吃出藤麵餅帶著點草木的清香。


    一聽到便宜,原本因為吃到爪子藤做成的餅十分不滿的梁大誌又坐了回去。“便宜多少?”


    “玉米麵餅一工分一個,這個兩工分三個,還有更便宜的,一工分兩個、一工分三個的都有。我怕那些太難吃吃不下去,買的是藤餅裏貴的那種。大誌,你吃不慣就放下,吃這幾個,這幾個是玉米麵餅。”王秀蓮把玉米麵餅擺到梁大誌麵前。


    梁大誌沒去拿玉米麵餅,他攥著手裏的餅,狠狠咬了一口,嘟囔道:“其實味道還行。”


    一家人圍攏在桌邊,家裏四個大人都嚐過藤麵餅,也都吃下去了。一個餅子吃到最後,嘴巴裏好像也習慣了那股味道,沒有一開始的難以下咽。


    王秀蓮的小孫子看到他們好像在分一種不一樣的餅,嚷著要嚐一口。他媽撕了一小塊給他吃,小孫子嚼兩下就癟起嘴:“苦的!”


    梁大誌給兒子遞了一杯水。


    喝了水以後,小孩嘴裏不苦了,他眨巴著眼睛,不解的看著吃苦餅的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他們就像是平常吃飯一樣狼吞虎咽,絲毫看不出來這餅的味道不對。


    “你們吃不苦嗎?”


    王秀蓮把小孫子的玉米麵餅掰成塊泡進專門給他買的冬瓜蛋花湯裏,拉長了音調哄他:“我們吃不苦,大人都能吃苦,小孩子吃不得,你先吃你的飯。”


    小孫子心有戚戚地說:“那我不想長大了……”


    梁大誌在旁邊默默的紅了眼圈,咬著藤麵餅的模樣像是餓狼在撕咬一塊肉,他覺得藤麵餅也沒有那麽難吃了,隻有自己替兒子多吃點苦,兒子才能少遭罪。


    第77章 揭露


    下了一場雪,去市裏的梁家村人也大多結伴回來了。


    周興昌沉著一張臉走進家門,這次去市裏收獲很少,連身後的包也沒裝滿。


    媳婦看到他回來,直奔他的包而來,看到裏麵隻有寥寥幾包鹽和醬油,失落的表情掩蓋不住。


    周興昌本來心情就不好,他在市裏本來找到了不少好東西,裏麵還有一包沒生多少蟲子的大米,結果不小心和村裏的人散開,落了單後遇到不懷好意的一夥人,為了保全自己,他不得不把找到的東西都讓出去,最後匆忙回村,根本就沒帶什麽好東西回來。現在媳婦又是這樣的表情,讓他忍不住怒火中燒。


    “一回來就去翻我的包,你怎麽不問問我在外麵怎麽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挨餓受凍?”


    周興昌的老婆被他吼的愣了一下,也委屈起來:“你覺得我是那麽狼心狗肺的人,隻關心你拿回來的東西不關心你是嗎?家裏等著米下鍋,我都愁死了,這些你都看不見,就看見我翻你拿回來的東西!”


    周興昌一愣:“家裏等著米下鍋?我走的時候家裏明明還有十幾斤大米,還有五斤白麵,這才幾天,就都吃完了?!”


    一聽到這裏,周興昌的老婆更是又氣又急:“糧食都哪去了,你問問你爸媽。一開始村裏來的那個吳大夫,你勸兩個老人去看看病,他們還不舍得花糧食。結果去了幾次以後,整個人都變了個樣,一開始說喝滿五天藥就夠了,我想著兩個人也就十斤糧食,雖然心疼,可也不能攔著老人治病,那不成了不孝。再說喝了藥,他們說確實舒服不少,腰腿也沒有原來那麽疼,咳嗽也少了。


    結果喝完五天的藥又要學什麽法門,花的糧食反而更多了,我都把家裏的糧食藏在最高的鬥櫃上,你媽踩著梯子上去找,非說要跟著吳大夫學什麽呼吸法、修心決,說學完了以後百病不生,還不用吃飯,我攔都攔不住!”


    這不是騙人的嗎!周興昌本來心裏就煩躁,這下更成了個被點燃的炸藥桶。他衝到廚房抓起一把菜刀,要去找這個吳大夫理論理論。


    他老婆趕緊抱住他的腰:“你冷靜一點,現在你爸媽還在吳大夫的小院裏,那個吳大夫還有兩個徒弟,你打不過他們。”


    周興昌稍微冷靜了一點,聽說那院子裏集結了一群像他父母這樣的老年人,知道受害者不止他們一家,準備把大家都聚在一起,再去吳大夫那討說法。


    梁家村現在就這麽幾個人,有點風吹草動全村都知道。周興昌糾結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著吳大夫家走的時候,梁銜月也得到了消息。


    她當即一躍而起,梁銜月也有一個關於這個吳大夫的重要發現,等不及要當眾揭露出來。


    梁銜月來到吳大夫家的小院,門口熱熱鬧鬧的,一邊是剛剛從市裏回來的年輕人們,一邊是他們坐在地上撒潑的父母。


    吳九濤這人也有幾分聰明,他見有人來找我自己的麻煩,也不露麵,反而把這群迷信他所謂呼吸法的老人推在前麵。


    怒氣衝衝的周興昌還沒能進門就碰到了此行的第一個滑鐵盧——他那差點躺在地上打滾的老母親。


    她坐在地上岔開腿控訴道:“你這是想幹什麽,還拿著菜刀跑過來,不是嫌你老娘花你家的糧食治病了?好啊,你一刀砍死我算了,反正我這個老不死的,活著也就是浪費糧食。”


    周興昌想先把他攙起來,被老太太狠狠甩開了手。


    旁邊還有個堵在門口的老頭,他也同樣在訓斥自己的兒女:“簡直胡鬧!你們跑到這來幹什麽,什麽騙子,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飯還多,吳大夫是騙子我能分辨不出來嗎?!


    人家是真心做善事,現在哪還能買到這麽便宜的藥,學到這種不外傳的法門?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還跑到人家來鬧!讓我們這些老頭子以後還怎麽腆著老臉過來看病?”


    吳九濤這時正端坐在屋裏,臉上雲淡風輕,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他的兩個徒弟龐通和吳年都站在這些吳大夫的“外門弟子”身後看熱鬧。以前他們還覺得這計劃未必能成,覺得總會有看穿的人鬧起來,現在看來這些老頭老太太一個個戰力了得,而且深信不疑,簡直就是吳九濤手上的一把利刃。


    人群裏還在吵嚷,服過藥的這些人堅稱這藥方十分有效,並以此為根據證明呼吸法也是真的有用。


    “大家知道他這藥方裏有什麽藥嗎?”一道清亮的聲音插了進來。


    這聲音不在他們身前,也不在身後,還是從頭頂傳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抬頭往圍牆上頭望去。


    梁銜月實在是擠不進人群裏,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隻能故伎重施,再度爬上高高的圍牆。


    趁著大家都看向她,沒人說話的功夫。梁銜月拿起一個口袋,從裏麵取出一味味藥材。


    “我知道這藥方裏有什麽。地骨皮、桑白皮、甘草、金銀花、紫蘇葉……”一味味藥材的名字從梁銜月的口中說出,也被她拿在手裏向大家展示。


    說實話,梁銜月坐的位置有點高,加上藥材很小一塊,很多人都沒看清楚,不知道她用意何在。


    有略懂藥材的人聽了這些名字,反應過來:“確實都是對肺好的藥材。”


    聽了這話,在吳大夫這裏服過藥的人一下子理直氣壯起來。


    “看吧,這藥就是好用的!”


    而那些年輕人看一下梁銜月的目光就有些惱火:“你是來幫那個吳大夫說話的?!”


    梁銜月不慌不忙:“你們別著急,我還沒說完呢。”


    她從袋子裏拿出最後一味藥:“還有這個。”


    一根黃褐色幹枯的枝幹,頂頭生了個膨大的橢圓形蒴果,梁銜月輕輕晃了晃手裏的果實,裏麵發出沙沙的聲音。


    下麵的人臉色就有些變了。


    這東西他們認識,有些老人年輕的時候還種過,他們把這東西叫做【大煙頭】,其實就是罌粟花的果實。


    很久以前這方麵管的不嚴的時候,農村很多人家都會種上一兩棵大煙頭,收獲了果實以後用作藥材,感冒或是牙痛的時候拿出來泡水飲用,據說是有止痛和治病的效果。後來大煙頭的種植管的嚴格起來,也有了更方便的藥物使用,漸漸的家家戶戶就不在種植和留種了。


    可他們還認得這東西的模樣。


    他們自己從前也喝過大煙頭泡的水,可一年半載都未必用得上一次。這要是天天喝,豈不是該上癮了?


    人們立刻把不善的目光轉移向了目瞪口呆的龐通和吳年,吳年立刻轉身往屋裏跑:“師父,師父你出來一下!”


    龐通驚愕地看著梁銜月:“你就是那天偷白糖的人!”


    “什麽白糖,我隻是把每種藥材拿了一點回去辨認。”梁銜月咄咄逼人,“那你就是承認這些東西都是你們放在藥湯裏的了?藥湯是你熬的,我親眼見到你放藥材的時候根本沒有稱重,隻是隨手一抓,熬出稀薄的湯以後就往裏麵加料。”


    梁銜月轉頭看向其他人:“那個勞什子呼吸法能改變味覺,就是因為這人在你們的藥裏麵加糖加醋加醬油!”


    人群一下子炸了鍋,有的人一臉驚慌:“壞了,吃了那麽多大煙頭,我怕不是要上癮了,怎麽辦!”


    也有人憤恨無比:“原來是這麽回事,難怪藥的味道總是在變,一會兒苦一會兒甜。”


    還有人不願意相信這些事實,掙紮道:“也許是有誤會,等吳大夫出來解釋一下再下結論吧!”


    “這位姑娘,你手裏拿的東西也是一種藥材。你不會不知道吧?”吳九濤終於走了出來,他勉力保持著自若的神態,背在身後有些發抖的雙手卻出賣了他。“我是一個大夫,難道你會比我更懂藥方?這隻是我積攢的一些藥材而已,對大家的肺病沒有幫助,也根本沒有加到藥方裏去。”


    “倒是你,悄悄跑到我的院子裏偷藥材,不以為恥,反……”吳九濤看到一些人的眼睛裏又重新浮現了對他的信任,提起一口氣想要狠狠斥責梁銜月,一舉顛倒對他不利的局麵。


    梁銜月指著吳九濤用來熬藥的那個廂房喊道:“他就是在那裏熬藥,鍋裏估計還有剩下來的藥渣,不相信的人快去看看!”


    覺得吳九濤也許沒有騙他們的人都是經常來喝藥的老人,那些年輕村民可是自始至終都心存懷疑,聽了這話立刻推開還愣在原地的父母,擠進了廂房。


    吳九濤慌張的後退兩步:“你們這是搶劫!”


    他看向那些老人:“不管教好你們的兒女,以後都不要到我這裏拿藥!”


    龐通立刻擠過去想要把進入廂房的村民們趕出來,梁銜月跳下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低聲說道:“你還要維護他們父子兩個嗎,他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做親近的人,丟了一罐糖也懷疑是你。現在吳年已經帶著騙來的糧食逃跑了,根本就沒在乎你的死活,你要是迷途知返,主動揭露他們的罪行,我還可以輕饒過你。”


    龐通一愣,想起吳年確實從跑進屋喊吳九濤之後就沒有再露麵,又反複回想起這兩天吳年和吳九濤反複試探起那罐糖的嘴臉,眼看著已經無力回天,心一橫,說道:“我說,說完了你們可以打我一頓,但千萬留我一命!”


    說實話,龐通膽子不大,要不是吳九濤巧舌如簧地慫恿他,他也不敢入夥幹這騙人的行當。今天一看到好幾個人拿著菜刀和斧子衝到院子裏,心裏已經害怕的不行,梁銜月再一嚇唬他,他就抵抗不住了。


    這時衝到灶台旁邊的人已經撈出了鍋裏的藥材,拿了雙筷子扒拉起來。真的在裏麵找到了半撕開的罌粟果殼和散落在裏麵的黑色種子。


    他們揪住想要逃跑的吳九濤,把東西扔到他臉上:“這是什麽?你不是說不往藥方裏加嗎?”


    吳九濤還想狡辯:“我的藥方裏絕對沒有這樣一味藥,一定是我這個徒弟抓藥的時候疏忽了!”


    龐通見到吳九濤居然想把罪名安在他頭上,心裏更是一片冰涼。他在梁銜月的示意下上前兩步,主動指控吳九濤父子的罪行。


    “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徒弟,他也不是什麽大夫。我們是壽嶺鎮人,他叫吳九濤,是我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方親戚,他的另一個徒弟叫吳年,就是他的兒子。我們在鎮上找物資的時候,進了一家藥材很多的藥鋪,吳九濤看了幾本留在藥鋪裏的醫書後,就想到了這個騙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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