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以追了上去,在院中地麵上的薄雪上留下一個又一個腳印,最後牽著阮清走進了屋子裏麵。


    木窗緊閉著,屋子裏麵燒著的黑炭,異常暖和,阮清一進到屋子裏麵就隱去了身形,不知道為何躲在了牆角盯著另一邊的慕以。


    慕以雙手褪下沾上白雪的披風,又將外袍脫下,朝著阮清的方向看去,就看見對方眼神躲閃著朝著他這邊看來,他斂去周身的氣息,還以為慕以看不見他,躲了兩下又朝著這邊看過來。


    像個探頭探腦的小鬆鼠。


    慕以對自己腦海中的想法忍俊不禁,徑直朝著躲在牆角的阮清走過去。


    屋內燭火昏黃,慕以腰間的黑發垂下,白色的內袍襯的整個人越發溫潤,阮清一個走神的瞬間,就見原本還隔著他較遠的慕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


    “你躲在此處作甚?”


    阮清整個人被慕以抵在牆角處,額頭碰著額頭,離得極為近。


    阮清麵紗下的眼睛躲閃著,下意識反辯道:“我哪裏有躲。”


    看著眼前明顯說著謊話的人,慕以淺笑著靠近,就快要隔著麵紗吻上那張唇時,阮清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正色的抬手製止了慕以的動作,迫使他不能再靠近。


    “此乃佛家之地,雖然我們尚且未行周公之禮,但也不可急於一時,待回到家,我備上紅燭,到時候再親近也不遲。”


    其實主要的是兩人身份差異,阮清怕自己的惡鬼之身對於慕以來說會有損害,所以打算想去打聽一番。


    阮清遮住的臉頰就算是隔了一層都能看見裏麵透著的紅,慕以知道這是什麽地方,自然不會放肆,隻是看著這樣的阮清,格外的想要逗一逗他。


    “可是我現在就想要親近該怎麽辦?”


    慕以故意說的低落,腦袋埋在阮清頸脖處蹭了蹭,十足的黏人之意。


    眼前的人向來是知禮的,雖說偶爾說話會引得他麵紅耳赤,但是卻從來不會這樣過,阮清想著或許是自家夫人實在是忍不住想和他親近,紅著耳根湊近,在慕以的唇角飛快的碰了一下。


    “夫人……乖些……”


    他出聲哄道,親完之後就試圖掙脫慕以的懷抱將他拉到床邊休息,可說是親,還不如說是碰了一下,隔著白紗一掠而過,哄人也哄的太倉促了些。


    慕以將試圖逃跑的阮清拉了回來,沒有仔細追究剛才的稱呼,隔著那層阻礙吻在了阮清的唇上,廝磨輕咬著。


    期間慕以試圖將那麵紗撩起,可一碰到那邊緣,原本失神的阮清驟然回過神來,將慕以的動作攔下,他偏過頭去躲開慕以的親近,極力的擋住臉上的遮擋物。


    動作被打斷,房間一瞬間陷入了安靜,似乎感受到自己這樣做太過於傷人,阮清轉過頭想要解釋,看著眼前人的眸子,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了。


    按著身份,雖說這人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可是沒有聘禮,終是一抬空轎嫁於他,本就受了許多委屈,現在想與自己親昵,他應該是允於所求,不該拒絕的,可是剛才卻那樣將他給推開。


    阮清想著剛才慕以委屈的模樣,拉過慕以垂在一旁的手,一字一句笨拙的解釋道:“我…我沒有不喜歡……”


    隻是怕嚇到了你……


    慕以“嗯”了一聲,他垂下頭,在阮清的唇上碰了碰,一觸即分,隨後自顧自的說道:


    “我乖,你不讓我碰我便不碰。”


    作者有話要說:


    初期的阮清哄人:(紅著耳根)夫人…乖一點…


    寶們七夕節快樂呀!(啵唧啵唧)


    第128章 春祭(8)


    就在阮清因為慕以的那句話愣神的瞬間, 木窗被掀開一個小口,一雙眼睛從外麵探了進來,門外傳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那被捅破的窗戶紙上麵, 一縷黑霧從外麵滲了進來, 逐漸彌漫在整個屋子裏麵。


    因為慕以所站的地方是死角的原因, 所以外麵的人自然也沒有發現異常, 還以為屋子裏麵的人早已經熟睡了,放完迷霧之後,更是連腳步聲都不加掩飾。


    為首的一位蒙著臉的人朝著身後的人示意,朝著屋子靠近,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之後,那人出手準備推開門走進去,卻發現眼前的木門紋絲不動。


    蒙麵人暗道一聲邪乎,轉過身朝著身後看去, 本打算叫人一起來幫忙, 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一片空寂黑暗。


    周圍孤墳遍布, 蒙麵人被嚇得一個踉蹌,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被腳下的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摔得個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一個血肉盡腐的腦袋出現在他麵前。


    眼前哪裏還有什麽寺廟禪房,他此時所處的地方, 不知是深山中哪處的亂葬崗, 做多了虧心事的人本就越害怕這些邪乎的東西, 蒙麵人直接被嚇破了膽子,踉蹌的爬了起來,尖叫著朝著深山裏麵跑去了。


    察覺到動靜的阮清斂下眸子,遮住裏麵晦暗的神色,他朝著房門外的地方看了兩眼,不知道做了什麽,原本準備開門進來的那群人全都被堵在了門外,就連呼吸聲都趨近於無。


    看著抱著自己的慕以,阮清放輕聲音,牽著人的手將人拉去床榻上休息。


    慕以掀開被褥,將準備離開的阮清拉的一個踉蹌,冰冷的身體闖進柔軟的被窩之中,慕以伸出手將阮清攔腰抱住。


    “一起休息。”


    門外已經沒有了動靜,慕以看了看重新被關上的木窗,還有幹幹淨淨的禪房,他不動聲色的將身旁渾身僵硬的阮清抱緊,隨後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夢。


    山頂上的寺廟籠罩著一層薄霧,推開木門,滿院子的白雪映入眼中。


    那些擾人清淨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除去木窗紙上破出的一個洞,什麽都沒有留下。


    今日下了大雪,天氣要比昨日冷上了許多,床上的阮清還在睡夢之中,被褥裏麵的熱度還沒有消散,說起來也有些不可思議,身為鬼魂的他竟然也會貪戀人身上的溫度,眷戀著不肯起身。


    時辰還尚早,慕以沒有叫醒阮清,他俯身在阮清額角落下一個吻,悄聲下了床走出門外。


    外間吹著寒風,走廊外麵還積著一層薄冰,將上麵的泥腳印封存在裏麵,慕以走了過去,發現上麵起碼有著五六個人的腳印。


    想起昨天晚上傳來的動靜,慕以沒什麽表情的抬起頭,恰巧與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走廊盡頭的阮途對上了視線。


    慕以身上還披著昨天晚上那件白色的披風,他站在一片白雪中,寒風時不時刮起他的發尾,在半空中靜靜飄蕩。


    眼前這一幕就像是一幅畫卷,美的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畫中之人。


    隻不過不論阮途再怎麽放輕動作,那黏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落在慕以身上,慕以幾乎是一瞬間就發現了站在角落裏麵偷看的人,他淡淡抬眸,不同於麵對阮清時的溫言細語,那眼中透著寒光,十足的冰冷。


    前陣子花了一些錢財收買衙役,又費了些心思將殘局收尾,母親也親自承認了派人對那位慕家公子出手,但是昨天晚上阮途在房間中等了半宿,那派下去的人一點消息都沒有,沒有辦法,他這才親自前來打探,卻不想直接將人看呆了,還當場被抓包。


    阮途什麽都來不及做,慌亂的就逃走了。


    慕以看著阮途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些腳印,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院中的牆壁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慕以看過去,發現那掉光葉子的樹枝被牆壁另一頭不知道是什麽扯住了,整個枝幹晃晃悠悠的,上麵的積雪隨著枝幹的晃動 ,紛紛掉落在地麵上。


    牆頭上突然鑽出來了一個穿著僧人服飾的人,那人麵珠玉,看起來不過二十又幾,很是年輕。


    瞧見著隔壁院子住了人,那僧人朝著站在屋簷下的慕以看了看,似乎有些新奇,出聲問道:“你也是這次寺廟之中的住客?”


    慕以沒有回答,盯著趴在牆頭的僧人,似乎沒有想到這寺廟之中,佛修之人會做出扒牆角的動作。


    沒有得到慕以的回答,那人也不氣餒,他將牆邊的積雪拂了下去,雙手一撐,就坐在了那牆頭上麵。


    僧人手指著阮途離開的方向:“剛才離開的那人,他對著你有貪欲。”


    “那是沾滿惡臭氣息的欲望,這阮家的人沒一個有著善始善終,你最好都離得遠些。”


    僧人眼神澄澈,身上的氣息就如同手腕上的舍利子一般,讓人感到舒適而又平靜。


    對於一個萍水相逢隻有一麵之緣的人,這句話算是一個善意的提醒。


    所謂種什麽因,便得什麽果,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因果輪回,終究是誰也逃不掉。


    慕以想起了在阮府內看到的一切,問道:“是因為那些鬼魂的原因嗎?”


    僧人的眼中閃過訝異:“你看得見?!”


    慕以點了點頭:“看過阮家主肩膀上的那隻。”


    那天在廳房裏麵看見的那隻女鬼,手中拿著沾血的手錘和鐵釘敲著阮父腦袋的畫麵,確實給慕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呀,阮家家主身上的那隻惡鬼,可是一個棘手的存在啊!”


    僧人抬手揉了揉額頭,一副頭疼的樣子。


    “人死後若是有怨氣,便會化身為惡鬼,怨氣多大,鬼魂便會有多凶惡,那阮家主總是頭疼,讓我想想法子,殊不知那是在以他的命,贖自身的罪孽,我一僧人,也屬實奈何不了因果循環這東西。”


    僧人伸出手接住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掌心炙熱,白雪觸之即化。


    “那阮家人有損陰德,才會被惡鬼纏身,葬送家族氣運,最後的結局也隻會落得個疼痛纏身,暴斃而死的下場,但也不知道是做了些什麽,時至今日都還未遭到報應。”


    不知道聽到了哪幾個字,慕以身體驟然僵硬不動,垂在一旁的手漸漸收緊,就連指甲將掌心掐出血痕都還沒有察覺到。


    惠清看著周圍滿溢的黑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如今已經將整個禪屋所纏繞,甚至有些將他團團包裹住,隻要有著絲毫鬆懈,不難保證那些黑霧會不會致命一擊,將他裹纏吞噬。


    惠清麵色日常,手中的舍利子被他一顆顆撥弄著,發出不大不小的清脆聲音。


    他看著黑暗中伸出了一雙慘白的手,慢慢纏上站在屋簷下的白衣公子,突然出現的惡鬼牢牢的將人抱在懷中,在慕以看不見的地方,滿眼殺意的朝著惠清看過去。


    惠清“啪嗒”一下停止了轉動手中的舍利子的動作,無視周圍的黑霧還有那道帶著殺意的眼神,淺笑道:“好巧不巧,施主身後的那位,也是一位怨氣衝天的鬼魂呢……”


    第129章 春祭(9)


    阮清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慕以身後, 他渾身溢滿黑霧,原本清澈略顯懵懂的眼睛此時變得黑漆漆的,戒備的看著對麵的僧人。


    在惠清說出後半句話時,周圍的黑霧更是不可控製的將他給團團圍住, 透著滿滿的弑殺之意。


    這時候的阮清褪去了之前無害的模樣, 黑霧透著怨氣, 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鬼。


    慕以察覺到了兩人的劍拔弩張, 伸出手按住攔腰抱在腰間的手,側頭過去親了親快要出手的阮清,動作溫柔的安撫對方。


    阮清動作明顯一頓,他將懷中的人越發抱得緊, 黑霧蠢蠢欲動,倒也是暫且安分了下來。


    麵對著言辭犀利,激怒阮清的惠清,慕以沒有生氣, 因為對方最開始的初衷隻是警戒自己, 他出聲道:“多謝, 我知曉了。”


    其實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阮清的身份, 從初見開始,那個伸出手隔著紅蓋頭的觸碰自己的那個瞬間。


    惠清錯愕:“怨鬼弑殺,在失去理智之時,即使是親近之人也會傷害,你不害怕嗎?”


    惡鬼,是連速來慈悲的佛祖都不渡的存在,他們存在這世間, 被腦海之中的惡念吞噬, 久而久之, 就會成為隻會殺人嗜血的怪物,是個連遊魂都不如的存在。


    阮清的手在聽見這句話之後,直直的僵在了那裏。


    對於僧人的話,雖說他沒有多少記憶,但是兩人身份的差距本就體現在這裏,他是鬼魂,逼迫眼前的人與他結成婚約,不論怎樣,慕以都不是心甘情願的與他結成這段姻緣的。


    這層窗戶紙被惠清毫不遮掩的捅破,比起昨日麵對那些不速之客的惱怒,此時更多的卻是慌亂。


    對麵的那個僧人他可以不費吹飛之力的將其挫骨揚灰,甚至可以不留絲毫痕跡,將那張令人生厭的嘴縫上,讓對方再也發不出聲音,這個想法幾乎是從溫暖的床榻上醒來,聽見惠清的那些話後,第一時間的想法。


    對方說的確實沒錯,他是一隻惡鬼,即使在記憶還沒有恢複的情況下,即使是昨晚那樣的情況,他想的都是讓那些聒噪的人全都閉上嘴巴,最好這個房間裏麵,隻剩下他還有身旁的人最好,但是最後那一刻他卻什麽都沒做。


    他知道的,眼前的人不喜歡血腥的味道,即使是討厭到了極致,他也沒讓自己的手上沾染鮮血。


    麵對著惠清的言語,阮清幾乎是將整個腦袋埋在了慕以的頸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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