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以來,雷損在私底下都是稱呼蘇夢枕一句蘇公子的,也算是對這位本事了得的女婿的誇讚。


    現在直接稱呼蘇夢枕的大名,確實是少之又少的情況。


    狄飛驚很了解雷損,這絕對是他氣得狠了的表現。


    “他就不怕迷天七聖盟從中攪局?”雷損又問了一句。


    狄飛驚低垂著頭顱。


    他幼年被馬踩斷了脖頸,又加上修煉大棄子擒拿手所必然會出現的後遺症,讓他無法抬起頭來。


    但在這張好看得讓人一見便知是狄飛驚的臉上蘊藏著的風雲氣度,卻讓人從不懷疑這個長年低頭的青年沒本事坐在六分半堂大堂主的位置上。


    “迷天七聖盟中,蒼生鬼神二位是被我們拉攏的,顏鶴發和朱小腰二位雖然沒有表態,以我看來應該是站在金風細雨樓這邊,至於鐵樹開花,那是方小侯爺的人。關七的瘋癲之症更重後,若是蘇夢枕得到了方應看的支持,迷天盟確實不能算是決定性的問題。”


    迷天七聖各個不對外暴露身份,可對六分半堂和風雨樓這樣的勢力來說,要知道他們在麵具之下的身份並不那麽困難。


    要知道他們投靠了哪個勢力對狄飛驚來說更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方應看……”


    雷損慢慢地念了念這個名字。


    按照他們得到的情報,方應看現在不在京城裏,所以才讓蘇夢枕的這個舉動變得更加奇怪。


    可他們又哪裏會知道,支援蘇夢枕的並不是方應看,而是操縱著方應看的戚尋。


    “那你看來,會不會是蘇夢枕的身體撐不住了?”雷損又轉而問道。


    蘇夢枕的病在京城裏也並不是個秘密,他這一手淒豔詭快的紅袖刀,從某種意義上也是他這疾病帶來的間接影響。


    雷損跟蘇夢枕為數不多的碰麵中,一度覺得他的咳嗽都快把肺給咳出來了,還能活著這簡直可以說是人間奇跡。


    蘇夢枕若是身體撐不住了,才想要快速分出個勝負,好像也不是不能這麽理解。


    但他聽到的卻是狄飛驚篤定而堅決的回答,“不會。”


    在狄飛驚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和雷損之間有短暫的對視。


    他那微微發藍的眼白中閃過一種明利凝定之光的眼睛裏,藏著的是一種絕對的判斷力。


    “那麽他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雷損問道。


    他沒有聽到狄飛驚的回複。


    狄飛驚是雷損的另一雙眼睛,所以他也絕不會給出一個不夠肯定的回答。


    他這個不回複已經足夠雷損明白他的意思了。


    蘇夢枕這


    個對手,當真是將眼前維持僵持的局麵一點征兆都沒有地給打破了,就連眼力在京城中首屈一指的狄飛驚都看不透他此舉的用意。


    而正在此時的金風細雨樓中,戚尋用自己摸索地差不多的押不盧操縱之法,控製著方應看寫下了一封信。


    她現在覺得押不盧的毒確實是個好東西了,起碼用著方應看的身體寫出來的字,按照白樓之中存檔的方應看筆跡來對比,還是一模一樣的,不擔心這樣的信件會被米蒼穹看出什麽問題來。


    倒是無情的問題,戚尋覺得比較大一點。


    趙佶不配當個皇帝是一回事,這人在藝術方麵的造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


    偷梁換柱之後無情也起碼不能將對方的瘦金體,忽然就完全換成了他自己的筆跡,好在無情天資聰穎,又原本在書畫上的造詣不淺,趁著屆時“養傷”的一月半月,正是這個適應的時機。


    他現在的頭號大事還是得治療雙腿。


    黑玉斷續膏在戚尋手裏隻有藥方而沒有配成的藥劑,不過溫絲卷如今不在老字號當供奉了,自然也不必再遵從什麽隻能製毒不許解毒的規矩,便負責將這藥方配成。


    至於將腿骨重新折斷的工作,就交給了養徒弟和養兒子差不多的諸葛神侯。


    無情有點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周遭圍著的一群人,最離譜的大概還是戚姑娘。


    本著能借用白樓的情報係統,戚尋就懶得用方應看的手下去調查迷天七聖盟的動向的想法,也省的在方應看的手下麵前表現出異常,或是讓人知道方應看已經返回京城,這兩日內她幹脆借住在了金風細雨樓中。


    也不知道她是出於自己雷厲風行做事高效,就也讓其他人都得跟著她一起卷的心態,還是出於擔心他有什麽心理負擔,甚至在這個醫治環境裏,把方應看的那封要送入宮中給米蒼穹的信拿到了他的麵前,讓他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措辭的問題。


    這讓他一時半刻間還真顧不上這此刻依然沒有知覺的腿,是如何裹上那奇怪的黑色藥膏,進入修養治療的狀態。


    黑玉斷續膏特殊的藥力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久未有知覺的腿好像當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點麻癢之感,又好像隻是他懷揣著希望才產生的錯覺。


    “戚姑娘可想好要如何聯絡方應看的部下了?”無情替她改完了信件後問道。


    “一會兒我親自走一趟。”戚尋回道。


    九幽神君掉落的易容術,確實對她來說很有必要,但時間緊迫,沒這個多餘的時間給她參悟,戚尋也就沒了這個扮演方應看的機會。


    好在押不盧還是很靠譜的!


    她帶著方應看去狐假虎威就是了。


    何況八大刀王其實算起來還是方歌吟收服的手下,不過是因為方應看給出的籌碼更多才倒向了他,但依然對方歌吟有種敬畏心理。


    戚尋當日打上神通侯府去,用的正是天羽奇劍,等同於雙倍的狐假虎威。


    這麽說好像也不對,方應看還不配用“虎”來形容。


    “那我送送戚姑娘。”


    坐在一邊的蘇夢枕突然出聲說道。


    蘇夢枕不像是會無緣無故說這話的人,這種客套對他來說也沒必要,明擺著是有話要說。


    戚尋跟著他走出了屋子。


    金風細雨樓對六分半堂的出手迅如雷霆,這位蘇樓主卻很有穩坐釣魚台的觀感。


    戚尋覺得對方這種有六分把握就敢去做一件事的狀態,歸根結底還是他本就是個能人,而不是當真習慣了刀口舔血。


    六分半堂會如何在他的搶先發難中予以反擊,他又要如何用好孫青霞和孫魚這兩個人,他的心中應當已經有了一份估量。


    “戚姑娘對米有橋這個人知道多少?”往外走出兩步後


    蘇夢枕才問道。


    如今還不是那個“多指橫刀七發,笑看濤生雲滅”的年代,事實上笑看取代的位置正是米有橋的位置,也就是“蒼穹濤生雲滅”,但這種戰力衡量沒有什麽意義。


    米蒼穹的戰鬥力絕對要比代號濤生的驚濤書生吳其榮,和代號雲滅的神油爺爺葉雲滅要強得多。


    蘇夢枕要聽的也不是戚尋是否知道米有橋師從斬經堂張天艾,有三枯大師和溫小白這樣的同門,有學到集合風刀霜劍一千零一式化為的朝天一棍。


    作為如今共謀大事的合作夥伴,他要聽到的是戚尋對對抗米有橋的方法,以確保她這一環不會出現什麽誤差。


    米有橋必須死在宮外。


    否則無情的取代就不能算成功,這位大內第一高手若是插手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的決鬥,也絕不是個好消息。


    蘇夢枕不會因為戚尋畫出的大餅,就完全不過問這件事。


    “蘇樓主好像有建議給我?”戚尋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


    “京城裏有一些人是我們之前覺得用與不用都可,但用了麻煩不如不用的。”蘇夢枕回道,“這件事其實各方勢力都是達成了默契,他們在京城裏出不了頭,遲早會離開京城的,但是這樣的人會很需要一個成名的機會。”


    “像是戚姑娘這樣的情況,就很需要這種急於立功又有真本事的人。”


    戚尋聽懂了他的意思,他說的便是如王小石和白愁飛這樣情況的人。


    “蘇公子,就這點上來說我跟你其實有點默契。我正打算去找一個人,畢竟要對抗朝天一棍,我還需要一個遠程進攻的人。請蘇公子等我的好消息。”


    金風細雨樓的傷樹之下,蘇夢枕和戚尋相對一笑,姑且算是達成了默契。


    但事實上兩個人的想法天差地別。


    蘇夢枕以為戚尋是要去拉攏白愁飛,戚尋卻是去給方應看找個“同伴”的。


    她一直覺得天羽奇劍跟她之間的契合,讓她怎麽說也算是欠了天羽劍派一個人情。


    雖然她解決了方應看,從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避免了方歌吟的身亡,但事情不能這麽算,她這等於是直接一聲不吭地就靠著天羽奇劍刷了個入場門票,然後幹掉了人家的義子。


    戚尋覺得自己還是得幹點別的好事來彌補彌補的。


    方歌吟的夫人桑小娥出自萬古長空幫,是桑書雲的女兒,算起來長空幫幫主雖然從桑書雲換成了梅醒非,和方歌吟橫豎也算半個親戚關係。


    無論是出於江湖道義還是出於她這個報恩的想法,為了長空神指這門武功滅口長空幫上下的白愁飛都必須死!


    而在此之前,他還能發揮一點餘熱。


    長空神指,驚神指,這就是戚尋要的遠程攻擊!


    她又重新晃到了第一次在汴京街頭見到王小石和白愁飛的地方。


    或許是因為王小石又去那家回春堂當幫工去了,剩下在書畫攤子上的就隻剩下了白愁飛。


    這京城裏多得是懷才不遇的人,但是大概少有跟這位一樣當真覺得自己必然是個人物。


    在這暮色四合的逢魔時刻裏,這位攤前無人光顧的青年便昂首看向了天,感慨自己生不逢時無人賞識。


    忽然有人在攤前出了聲,又將他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小哥,上次在這裏的另一位呢?”


    他朝著說話的人看去,對方特殊的打扮和口音讓他想起來,這正是數日之前出現過的花錢買了一張路線圖,要往神通侯府去的。


    當日神通侯府的大門被踹和戚尋鬧出來的動靜,絕不會傳到他們現在賣書畫討生活的地方去,他對這位的印象還是有可能是去神通侯府討個出路的人。


    聽她問起王小石,


    依然將他給無視了個徹底,白愁飛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鬱色,“他跟著藥堂局主去金花鏢局處理傷員了,明日才會在這裏,姑娘有什麽事?”


    “奉侯爺的命辦件事。那位小哥的武器我瞧著挺特殊的,就想找個幫手。或者,你也行?”戚尋對著他上下的打量,讓白愁飛有種被人當做貨物在評估的感覺,這比之遭到冷遇還要讓他覺得難堪得多。


    可聽到她口中的侯爺二字,又讓白愁飛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縷幽芒。


    若不能加入金風細雨樓或者六分半堂,方應看的有橋集團也未嚐不是一個對他而言的好選擇。


    一個正在崛起之中的勢力,才最需要人手,也更有升遷的機會。


    白愁飛聽過神通侯府裏八大刀王的名號。


    他自認自己不會輸給這些人!


    “有何不可?”


    白愁飛看到眼前的藍衣少女聽到他這話,忽然露出了個玩味的笑容,在殘照夕暮之中,有種宛如魔魅的奇怪觀感。


    可身居京城中宛如一個螻蟻過了數月,白愁飛早已不願再做個庸碌無為之人,哪怕是一根未必如此牢靠的上升之道,他也非要試一試。


    “那好,我試一試你的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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