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柔正沉浸在與夫君的甜蜜互動中,忽然,張憲空控住了她的手,她頓步看向他,下一秒他把她的手舉起,放在唇邊印下了一吻。


    王承柔趕緊脫手出來,看了眼四周,然後嗔笑地拍打了他兩下,這又不是家裏的假山後,畢竟是在大街上,王承柔不好意思了。她向前跑了幾步,張憲空在後麵追上她,她回頭,看著他的眼,背著手倒著走。


    王承柔一點都不害怕她會被絆到,因為她麵前的是能看到她身後的張憲空,她可以安心地把自己身後的安危交於他。


    王承柔每一次的愛戀都是全情投入,全身心的信任對方,哪怕上一世她錯付,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今生重來,她依然願意相信愛情,對自己所選之人付出信任。


    願天善待她,願信任永不被辜負,這就是王承柔的心願。


    前麵轉一個彎就到家了,張憲空這時才伸手拉住她,小心穩妥地引導著她順利地拐了過去。


    管青山幾乎全程都在低著頭,但凡不影響他行走,他的頭都不會多抬一分。張憲空妥實可恨,但公子明明知道他是成心的,卻還是跟了一路。直到人家拐彎到了家門口,他才停下腳步。


    這會管青山的頭低得更低了,能感受到由公子身上傳出來的壓抑氣息。


    李肅第一眼見到王承柔從街口走來的時候,竟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她束了婦人發,那是不同於做姑娘時的束發樣式,預示著她已為人婦的事實。


    她的變化不止這一點,她臉色看上去比以前更紅潤了,眉眼間多了一股媚態,唇角、眼角一挑一落間,勾人不自知,嫵媚天成。


    而這一切都是別的男人給她描畫而成的,意識到這一點的李肅,殺心即起。這一段路走的好艱辛,好幾次他都想不管不顧地殺人掠人。


    每忍一次,他眼底越發的赤紅,在張憲空以唇碰觸她手背的時候,李肅滿口血腥味,明明口中沒有溢血,卻似胸腔與口鼻都充滿了血腥氣。


    他看著他們消失在拐角處,以手扶著牆,沒有再跟下去。他就以這個姿勢站了很久,從他在冷杉堂猶豫要不要來時,就想到了這個結果。他害怕看到這一幕,卻又忍不住想見她。拉扯了幾輪,最終他還是沒忍住,走出了這一步。


    現實並沒有善待他,以挖心摧肝的方式讓他看到了他心底懼怕的所在。李肅收回了手,挺直了脊背,微微仰起頭來。管青山看不到他的神態與眼神,隻見公子大力地甩了下袖擺,轉身去取馬了。


    初一日,公主生辰日,宮裏難得地熱鬧了起來。


    王承柔作為五王府侍衛夫人自是沒資格被邀進宮的,但她侯府千金的身份不會因為她嫁了人就沒了,加之,她是公主親自下貼請的賓客,自然是早早就做好準備,候時入宮。


    在容靜居的門口,王承柔步上馬車,而張憲空騎上高馬,兩人雖不能同路,但所去皆是皇宮。張憲空是作為五王親侍而得到這個入宮機會的,除卻他幾次去宮中側門找義父,張憲空這還是第一次進內宮門。他很期待。


    在馬車起步前,王承柔把簾子掀起,問他:“我們在宮裏能見到麵嗎?”


    張憲空:“不知,若是你能見到五王殿下,就能見到我。”


    王承柔:“知道了。”說完把簾子降了下來。


    轎簾一落,王承柔隱去了臉上的笑意。她,又要進宮了。雖知道現在這座宮殿還姓,。趙,那裏還沒有發生她上一世所經曆的事情,但,王承柔心裏還是抗拒。


    隨著馬車離皇宮越來越近,王承柔越壓抑,終於,車子停了下來,到內宮門了。


    大禹的這道宮門,為照顧女眷們的腳力,是可以在這裏停駐由此入宮的。直至清香主動幫她掀了車簾,王承柔才起身下車。


    她隻帶了清香一人來,但清香也不能再往裏麵去了,各女眷命婦的丫環們都要在此等候,進入宮後,會有宮中婢女侍候各府主子的。


    王承柔下了馬車後,一抬頭,眼前就是那高巍的宮牆,它能與四五年後有什麽變化,自是沒有的。


    王承柔盯著它出神,可能是心態不同了吧,上一世她觀此牆,心中是向往與愉悅的,因為它是她的解脫之法。而現在再看,隻有森然的冷意,她甚至生出一絲恍惚,當年是何種的勇氣,能令她從此一躍而下。


    哦,是了,不是勇氣,是絕望,是生無可戀的境地令她邁出的這一步。


    “夫人,您還是速速進去吧,您看那邊。”清香忽然在她耳邊提醒道。


    王承柔抬眼望去,與她隔了一道宮門的位置上,李肅靜靜地站立在馬車前,目光一瞬不眨地在看著她。


    她想起來了,這裏除了女眷內命婦可以停駐外,還有一個人也是可以停在這裏的,更準確的說是固國公府,隻要是李家的嫡係也是可以破例在此停車下馬的。


    王承柔想到新房內,李肅那三個令人心悸的問題,此刻起不再去打量這道宮牆,對清香道了一句:“在這裏等,我先進去了。”人就朝著入宮的方向而行。


    李肅收回落在王承柔背影上的目光,剛才他見她,眼神迷茫哀戚地望著那道高牆,很想上前問一問她,到底在他忘記的過往中,她經曆了什麽?


    是誰害她,令她怕成這樣,以至於都不敢向他求救,而是選擇了徹底的逃避,逃避他,逃避成為宮妃,不肯去麵對原先的命運,並改變它。


    李肅最後望了一眼那宮牆,何止是她麵色不愈,就連他看著那裏回想起那個惡夢,都會心悸惡寒。


    李肅同樣把他的人留在了這裏,然後一個人步入皇宮。


    今日這宮中,王承柔又見到很多熟人,自她成婚前後,她根本不怎麽出席雲京貴女圈內的活動。


    但這時,公主沒出現前,倒也有人同她打招呼。好像她不追著李肅跑,不嫁給李肅,貴女們對她的態度就還好,沒有那麽抵觸排斥了。


    最先過來與她打招呼的是齊念笙,看到她好好的,王承柔心裏還是樂於這樣的,雖沒最終抓到匪患,但結果就是齊家沒有覆滅,四十多口的性命全都保住了。


    齊念笙與王承柔道,她有給她準備新婚賀禮,與她相約哪天出去吃茶時帶給她。雖然眼前的齊念笙不是春安,但王承柔還是心有芥蒂,她能做到的最大底線就是避免齊家慘劇的發生,再進一步她就不行了。


    所以,這種一起品茶吃飯的姐妹相聚,還是算了吧。王承柔謝過齊念笙後,找了個理由把相聚品茶之事往後推了,她這行為還得了齊念笙一個評價,說她成了婚後,怎麽沒了以前的瀟灑肆意,變得眼裏隻有夫君的閨中婦。


    王承柔點點頭,沒有反駁她,得來了齊念笙的一個大白眼。


    這些貴女對王承柔的態度都還好,畢竟這裏就她嫁人了,她再也不能霸道地與她們爭男郎,一個最大的忌諱與威脅被消除了,自然沒有人再把王承柔當假想敵。


    再有,這裏麵還有一個不好說出口的原因,王承柔所嫁夫君,與她們想象中差得太遠,除了一張臉能看,剩下的就什麽都沒有了。而且大家私下都在傳,她成親當日,小公爺去鬧了場子,把個張憲空治的,跪在地上求饒呢。


    傳言不知真假,但張憲空現在連兵馬司的副指揮都不是了,這總是真的。是以,女孩子們現在看王承柔都有一份唏噓,那麽事事撥尖張揚的一個霸道人兒,誰能想到,她最後會嫁給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男人。


    而王承柔,別說霸道張揚了,現在她恨不得事事縮頭,若不是公主的生辰不能不來,她天天窩在她的容靜居裏,就是她想過的日子。


    所以,誰拿什麽態度來對待她,王承柔根本不在乎,但有一點令她感到疑惑,就是喻哲兒,這位未來的皇後,為什麽會對她充滿敵意?


    上次采花節上,她還是眾人心中纏著李肅不放的癡戀女時,喻哲兒明明愛戀著李肅,卻仍能同她毫無忌諱的主動說話,為什麽現在她都嫁人了,與李肅完全沒有了關係,喻哲兒倒與她來勁了呢?


    喻哲兒的態度,王承柔也隻是不解了一下,這一世別說她還做不做得成皇後,就算她還是皇後,王承柔也不想再與她打交道,唯願不交惡,拋開上一世的恩怨情仇,各自安好才好。


    王承柔的感覺沒有錯,喻哲兒現在對王承柔充滿了不滿,甚至是恨意。


    在別人還弄不清王承柔那場婚儀的傳言是真是假時,喻哲兒卻是知道事實真相如何的。小公爺那樣一個霽風明月般的人物,竟被王承柔逼得行了悍行,落下一個搶不過無名小卒張姓男子的傳言。


    喻哲兒能容下王承柔使各種手段去追李肅,因為李肅值得。那樣優秀的兒郎,當然要被人欣賞被人追才對,但她不能容忍王承柔踐踏他的心意。


    王承柔憑什麽看不上李肅,移情別戀的那麽快,比之坊間所傳的那些負心男子有什麽區別,都該是讓人唾棄的。


    還有讓她更傷心的是,就因為這件事,父親與她提出,或許不再考慮與李家結親的可能。


    父親給的理由是,李肅娶誰都沒問題,但最後他得把正室的位置給她。看李肅對待王承柔的樣子,怕他以後大事一成,該是想起當年的求不得,這皇後的位置還不定落到誰的頭上。


    喻哲兒承認,父親說的有道理,但她不管,她就要嫁與李肅,她甚至在心裏偷偷想過,哪怕最後她不是正室那又如何,他當了皇上,妾室自然也貴為皇妃,那樣的尊崇與地位,能是一般妾室相比的嗎。


    喻哲兒就在這種心境下,才對王承柔不搭不理充滿敵意的。王承柔恐怕做夢都想不到,喻哲兒如此對她,竟是為了給李肅抱不平。


    就在命婦女眷們都等在聚福殿的時候,太後那裏,她與趙湧彥把慶端公主叫來坐在一旁,聽他們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這殿內還不止太後與五弟,還有監廠的副監宋公公。


    李太後問:“宋衛,今日公主的賀禮,你要一一查驗清楚,不可出了差錯。不是哀家不信你們,是上次雲奇公主過壽的時候,就少了件賀禮,鬧到皇上那裏去,真是雞飛狗跳不像樣子。”


    宋衛規矩地答道:“太後娘娘放心,奴才一定盡心盡力,決不會讓上次的事重現。”


    李太後:“嗯,要說還是你辦事讓人放心,你們正監最近在做什麽呢?”


    宋衛:“邵公公他,忙著皇上給的差事呢。”


    太後看了趙湧彥一眼,然後她說:“邵鳴有些事還是看不透,心裏隻有聖上啊。”


    這話讓宋衛怎麽接,做人奴才的,心裏不有聖上還能有誰。


    宋衛點頭哈腰的,沒言語,太後幹脆直接道:“有聖上不是壞事,就可惜聖上心裏沒有你們監廠啊。”


    宋衛馬上跪地:“太後娘娘明鑒,奴才們隻知效忠,哪裏敢圖聖上之心。”


    李太後:“忠心忠心,你們有忠心,為什麽不敢求個顧念你們的心。我這人,最看重主動邁步之人,像五王殿下,他對我有忠心,我就要顧念著他。宋正監,你回去辦差吧,再想想怎麽把差辦得更好些。”


    宋衛不知娘娘是口誤還是已經把話說到這麽明了,其實他心裏有數,這一趟被召見,宋衛想了很多種可能,但唯獨沒想到的是,太後與五王竟是想把陸鳴舍了,推他上去。


    宋衛行完禮後走了出去,看到張憲空站在外麵,與義子對望一眼,宋衛問自己,敢嗎?機會給到眼前,你敢嗎?


    太後這裏忙完正事,這才帶著公主與五王去到聚福殿。


    他們一行剛一進院,就見院內有人驚呼。五王與張憲空同時看到令他們心悸的一幕,就見亭子那裏,有人腳下不穩欲要摔倒。這不是令二人心悸的原因,而是這位馬上要摔倒的女子一把打到同在亭中的王承柔身上。


    王承柔本就站在邊上,身後就是台階,這要是摔下去,她必是傷得最重的一個。


    五王與張憲空在看到這一幕後,同時朝前飛奔。張憲空心裏大駭,經驗告訴他,他就算再快也是來不及阻止這一切發生的,可他除了盡最大的力量與速度奔過去,他再做不了什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閃到亭中,一隻有力的手臂把王承柔拉了回來。同樣的,拉她回來的李肅也嚇壞了。


    在他把王承柔向自己拉回的這個過程中,他頭痛欲裂,同樣是無數的片刻向他腦中湧入,卻不同於那日在張府新房裏,那時他不僅頭疼還伴有眩暈,但此刻,除了疼痛沒有眩暈。


    如台上唱大戲一般,一幕幕的劇情按序目順序一一呈現在他麵前,一個楔子、一個轉場都不曾落下,全部在他腦中演過一遍。


    愛與恨,情與仇,不甘與遺憾,怨恨與憤怒……所有情緒如海潮衝刷著李肅,各中滋味,無以言表。


    巨痛消失,李肅此刻無比的清明,像是打通了所有的關竅,他,全部都想起來了。


    第45章


    王承柔在驚懼中發現自己安全了, 有人拉住了她。但拉住她的人,同樣讓她驚懼。


    隻是,李肅這是什麽表情?不止他的神情奇怪, 他的聲音也很奇怪,顫抖中帶著哽咽,蘊涵著太過複雜與飽滿的情緒, 卻隻道出三個字:“王,承,柔。”


    眼下的情況, 他能說的正常的話有很多,唯隻叫她的名字,屬實不正常。還有,他哽咽著吐出她的名字時,那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悔是她看錯了嗎?


    下一秒, 痛悔不見, 王承柔的雙臂被李肅死死掐住, 他用力太猛,她於他來說又太輕,王承柔一下子失了重心, 被他拽的懸空一般的整個人晃蕩了一下, 晃得王承柔頭暈。


    李肅掐的她手臂生疼的同時,他語氣變了,同樣的顫抖哽咽, 但多了憤怒與怨恨:“王!承!柔!”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咬牙切齒痛恨的樣子, 像是要生吃了她一般。


    王承柔承受著李肅的雷霆震怒, 像個皮影木偶似的被他往上一提, 這個動作迫使她需要把頭全部仰起來麵對他。


    李肅的樣子好可怕,是王承柔前世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哪怕當年他把逃跑的她親手抓回來時,都沒有這樣。


    恐懼彌散到王承柔的身心,可這還沒有完,隻見李肅做出了更可怕的舉止。


    他惡狠狠地看著她,卻忽然衝她笑了一下,笑的讓人遍體生寒,他的眼一下子就紅了,有水汽在裏麵彌漫,他不再吼叫,隻輕輕說道:“去死吧。”


    說完他就鬆了手,鬆手的力是向後的,他要推她下去,這是王承柔的第一反應。


    她再次失了重心,沒有東西可抓,隻能第二次向後仰去。身後是十幾級的石階,她真的會摔死的,李肅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張憲空在趕來的過程中一直注視著這邊的情況,在看到王承柔被李肅拉住後,狠狠地鬆了一口氣,被驚出的冷汗剛要下去,就見李肅忽然鬆開了王承柔的手。


    好在,他趕過來了,可以來得及接住王承柔。可還沒等他出手,李肅飛身而下的同時朝他扔出了暗器,張憲空在躲與不躲之間,快速地做出了選擇。


    肩膀一痛暗器入體,但他沒管,隻緊盯著王承柔,他與李肅同時伸出手,但還是李肅快了他一步,李肅重新拉住了下墜中的王承柔。


    他摟著她剛一落地,就鬆手推開了她,好像她是什麽髒東西,他嫌惡地很。


    王承柔自是站不住的,她朝後倒去,坐在了地上。由於慣性的原因,這一摔可不輕,王承柔捂著肚子站不起來了。


    張憲空馬上跪地扶著她,眉眼關切,上下查看。王承柔小聲地痛吟,能看得出來,她是摔疼了哪裏。


    張憲空急問:“哪裏痛?摔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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