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趙家這一代都有什麽隱疾吧,怎麽一個兩個,年紀輕輕的身體就出了問題。


    李肅一邊給皇上把脈,一邊對回來的得展道:“去通知內宮門上固國公府的人,就說聖上密召秦洞天入宮。”


    閉著眼忍著痛苦的趙湧彥一聽李肅要叫秦洞天來,心裏泛起恐懼,他這是得了什麽病還是中了什麽毒?要秦洞天來了才能看。就在這時,皇甫宇光來了一句:“李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不召太醫卻要召私醫,皇上到底怎麽了,我看這症狀怎麽與先帝有些像呢。”


    本就怕到極點的趙湧彥聽到皇甫宇光這樣說,一下子睜開了眼,他抓住李肅問:“朕是中毒了嗎?”


    李肅道:“聖上先別慌,看著症狀像,但臣摸您脈象,又好似不是。所以才要召來秦洞天一看。”


    他接著說:“聖上,現在最主要的是您要站著走出去,告訴眾臣,晚時祭取消,能做到嗎?”


    趙湧彥閉了閉目:“朕需要時間。”


    “好。皇甫大人,一會兒到了該出的時間,您先出去宣布取消晚時祭的聖意,能幫聖上托一會兒是一會兒。”


    皇甫宇光滿臉擔憂的點頭,心裏想的是,難道這種症狀就是中毒,那先帝的死果然並不簡單。其實他是懷疑過當今聖上的,但現在看到聖上也出現此種情況,那下毒要害兩位帝王的到底是誰?


    他把目光投到李肅身上,但哪怕他們大部分時間裏是政敵,皇甫宇光也覺得不是李肅。他臉上對皇上的關切與擔憂,看上去不像做假。


    皇甫宇光出去後,李肅把趙湧彥扶了起來,然後他在皇上耳邊道:“堅持住,這點坎不算什麽,用你的意誌力撐住,別忘了你是一國之君,你要維護君主的尊嚴與體麵,不可在眾臣麵前出醜,更不能讓想害你之人得逞偷笑。”


    趙湧彥眼中冒出堅毅的光,李肅強有力的掌心托起了他的重心。他聽李肅又說:“如果臣在後麵撐著您,有可能會被人看出您有不妥,如果我不撐著,”


    趙湧彥鬆開了手道:“不用,朕能行,朕撐得住。”


    李肅在鬆手前,不動聲色地輕拍了趙湧彥後背一下,像是在安撫他,實則他是頂了些內力進去。趙湧彥看著挺堅強,但誰知道他出去後,會不會露餡。


    好在,一切還算順利,眾臣散去,李肅命宮人背起皇上,直接上輦回到聖康殿。沒一會功夫,秦洞天在管青山的護送下,悄悄地進入聖康殿。


    秦洞天重新給皇上把脈,然後問了皇上有何症狀以及最近都吃了什麽。聽聖上說完,他又問了一句:“草民上次製的萬解丸,聖上有吃嗎?”


    趙湧彥忍不住去看李肅,老實說,在他剛發病的時候,懷疑過李肅,但李肅後來的表現足以讓他打消這個念頭。他不知秦洞天為什麽這樣問,那藥不是他製的嗎?


    趙湧彥氣若遊絲地道:“有吃,按李大人所言,取中四日一食,今日起床後剛服過一顆。”


    秦洞天:“那就難怪了。聖上確實是中毒,隻這毒比較奇特,若無藥引,光是服毒,並不會發病。待下毒之人覺得藥量夠了,或是時機成熟了,隻要再放藥引,此毒就會馬上發散出來。而聖上因一直在服用萬解丸,是以這才幫您抵消了一些傷害,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趙湧彥聲音陰沉下來:“會是什麽不堪的後果?”


    秦洞天如實道:“輕則昏迷不醒,重則一命嗚呼。”


    趙湧彥氣得胸口那裏不由自主地起伏著,這導致了疼痛的加重,秦洞天作為醫者馬上勸道:“聖上莫動氣,對解毒不利。”


    可趙湧彥一想到張憲空與宋衛會用害死哀帝的方法來害他,他就怒不可遏,直到李肅把手放到他肩上,隻道了一句:“皇上。”


    趙湧彥竟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第56章


    容靜居的後廚, 清心邁了進來,廚娘們都知這位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輕易也不往這裏來,可不敢怠慢。


    廚房孫管事是最先迎上來的:“姑娘來了, 可是夫人有什麽吩咐?”


    清心道:“夫人說前些日子總見的一盅熱補湯, 最近怎麽不常見了, 近日天寒, 夫人想飲些,讓廚房連做些日子才好。”


    正在灶上忙著的總廚, 聞言後, 主動走過來,笑著詢問清心:“姑娘剛說夫人想進些熱補湯, 可是身上感到寒涼?”


    清心打量對方,覺得眼生,她道:“這是?”


    孫管事馬上道:“這是我遠房表親, 姓胡,胡二娘。姑娘不知, 以前這灶上的總廚, 她兒子犯了事,她忙著家裏的爛事別的都顧不上不說, 再加上咱們府上是有規矩的, 家裏人有犯重罪的,是不能再留在府中侍候的,尤其是廚房這樣, 主子們要入口的地方。”


    清心聽後點點頭:“所以, 這是新來的總廚。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啊?前個月裏, 夫人喝著好的那些湯湯水水, 都是你弄的嗎?”


    胡二娘臉上帶著笑意道:“是的清心姑娘,是我做的。”


    清心:“很好,就按那些接著做吧,夫人想喝了。”


    胡二娘沒有馬上答應下來,她問道:“要說那些熱補湯,也不是能天天喝的,所以我得問問姑娘,夫人最近隻是因為天寒還是身寒?”


    清心想了想反問:“這有什麽區別嗎?”


    胡二娘:“區別可大了,天寒是外因,與熱補湯無關,身寒是內因,那就得具體情況具體配比,湯裏的內容也是不同的。現在這日子正是愛發熱懼寒的季節,吃食上貴人還是要注意些的,要是由飲食上引出病灶就不好了。”


    清心被她說得開始緊張,她道:“這,我也沒聽夫人具體說啊。”


    胡二娘給她出主意:“你可以觀夫人麵色啊,夫人麵色若是偏紅,那就是,”


    清心打斷她:“胡二娘是吧,你也別說了,說了我也記不住,再耽誤了事。這樣,一會兒上菜時,你跟著去,是觀麵色也好,還是詢問情況也好,你親自去看去問。”


    胡二娘垂眼低頭:“是,我聽姑娘的。”


    清心說完扭頭又對孫管事道:“甭管她跟你什麽關係,總還算府裏進的新人,正好讓夫人瞧上一眼。”


    孫管事隻管點頭稱是。


    清心離開後,廚房裏又恢複了各種操作,胡二娘衝一旁年輕的小廚娘道:“一會兒你端上東西與我過去。”


    被她點名的小廚娘心裏一哆嗦,非常不想去,但她又不能違背總廚的意思,隻得點了點頭。還沒離開的孫管事道:“也不知你看上她哪了,一個小啞巴,話都不會說,怎麽就挑上她給你打下手了。這是主子仁善,否則像她這樣不能言的殘廢,能進到這樣大戶裏為奴都不可能。”


    胡二娘與小啞巴都不言語,孫管事的牢騷卻沒停,她繼續道:“你說你是不是給自己找事,夫人愛喝,你做了就是,哪那麽多話,這下好了,多出那麽多事來。我可提醒你,不是舞到主子麵前,就以為能得了什麽機會,有這種想法的,那都是豬油蒙了心做夢呢,你心裏可得有數。”


    前麵吐槽小啞巴的話,胡二娘可以不理她,但現在這話裏的意思,胡二娘就不能不理了。她馬上道:“您還不知道我嗎,二娘向來是個心裏有數的,當初若不是您,我怎麽可能得了這麽好的差事,我心裏一直感念著您呢。”


    孫管事這才滿意,一番敲打後離了廚院。


    小啞巴名叫林燕雲,一開始她覺得自己能被胡二娘挑中,十分幸運。像她這樣話都不能說的,就怕別人把她當成廢物不肯用她,這府裏事少主子善,被留下的她很是感激與知足,總怕人家覺得白養了閑人再把她趕出去。


    所以林燕雲十分珍惜胡二娘給她的機會,她也兢兢業業地做著對方的幫工。但慢慢地,她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為什麽胡二娘給主子,尤其是夫人的飯食飲子裏,所配之料有不易孕身的功效。林燕雲被嚇壞了,她可不想被卷到內宅陰私裏。再說這若是府上大人的授意呢,不管出於哪一點,林燕雲都拿定主意,把嘴閉得嚴嚴地,好在她是啞巴,不會有人逼她說。


    唉,也正因為她是啞巴,才被胡二娘挑中的吧。胡二娘自然是不知她以前經曆,所以也不可能知道她懂這些食療藥理,否則的話,哪怕她是啞巴,她也不會選中她來打下手。


    到了午膳的時候,胡二娘帶著林燕雲親自送飯食到正屋。


    屋裏隻有夫人在,食碟一一擺好後,胡二娘與林燕雲側身站在一邊,沒一會兒,側目就見夫人與大丫環走了過來。


    王承柔落座後,清心道:“夫人,今日送午膳來的是廚房新來的總廚,您還沒有見過,她好像懂些食療醫理,她說的那些奴婢聽不懂,就把人叫了過來,讓她親口與您說。”


    王承柔看向一邊,確實站了兩個人,她問:“什麽食療醫理?”


    胡二娘低頭站過來道:“夫人,是這樣的,奴婢於廚藝這一塊兒,因自己愛好,所以研究頗深,如今正是天寒地凍之時,於飲食這方麵還是要注意些的好。我聽清心姑娘說,您覺得上月的熱補湯好,可是身上有寒涼之感?”


    王承柔想了想,她從小到大從不畏寒,她道:“哪有什麽不適,不過是想喝罷了,怎麽這麽麻煩啊。”


    胡二娘抬起頭來,看了王承柔一眼,這一眼看完她就放了大半的心,再聽對方言,胡二娘就完全放下心來,她道:“是奴婢想岔了,奴婢明白了,廚房裏自會按夫人的喜好準備起來的。”


    王承柔接過清心遞上來的筷子,點頭道:“我說近幾個月來,這飯食的種類與以往有了些許不同,原來是換了人。”


    胡二娘道:“沒敢做太大改動,怕夫人吃著不合口。”


    王承柔:“很合我心意,回去後,按你的習慣來,不要怕改動,這樣我倒天天有了期待。”


    王承柔說著看到那裏還站著一人,手裏捧著個托盤,她問:“那是什麽,怎麽不放下一直捧著。”


    林燕雲忽然被點了名,她後背一緊,就聽胡二娘道:“您這裏的管事說,讓臨時改送到這個桌上,這桌有些小,這最後的一盅湯放不下了,想著等您撤下第一道菜後,再擺上來的。”


    清香接話道:“是那個房廳的門該修了,管事說是大人說的,縫隙大了有風吹進來,怕您用膳時衝了胃,所以,今日才改到了這裏用膳。”


    王承柔聽完解釋,道:“行了,別端著了,把這個撤了放這裏吧。”


    胡二娘上前去撤王承柔指的那碟菜,林燕雲則捧著湯盆的托盤,靠近桌子。她把托盤先墊在桌上,本想借完力,騰出一隻手來把湯盆放到空出來的位置上。不想,天太冷了,她手指凍的有些僵,一時沒拿穩湯盆,裏麵的熱湯打翻撒了出去。


    清香清心同時驚呼,事情發生的太快,誰都來不及阻止,最終那熱湯落到了王承柔的腿上,以及反應過來想要補救的林燕雲的胳膊上。


    胡二娘斥林燕雲:“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清心與清香顧不上別的,隻忙著查看王承柔是否被燙到。林燕雲嚇壞了,跪在地上不停地抖,嘴動了動卻一直沒有發出聲音來。


    王承柔大腿上隻是感受到了溫熱,好在現在天冷,湯裏的熱氣散得快,她並沒有被燙到,但是衣服濕了,在這種天氣裏,濕的地方馬上就沒了熱氣,濕冷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王承柔:“我沒事,沒有燙到。”


    經曆虛驚一場的清心,對胡二娘道:“別在這怵著了,我們得帶夫人去換衣服,帶著這個笨手笨腳的快下去吧。”


    比起吃飯,王承柔確實該先去換件衣服,就這一會兒功夫,她就感到了冷意。站起身後,發現跪著的奴婢還在無聲地磕頭,王承柔道:“別磕了,下去吧。”


    林燕雲像是聽不到她的話似的,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太害怕了,以前在別家做奴婢時,隻要犯錯,主家是會把她往死裏打的,根本不拿她當人。


    這種恐怖的記憶深深刻在她骨子裏,哪怕她知道新東家不是那樣的人,也得了夫人話讓她下去根本沒提罰她的事,但林燕雲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她的舉止太過奇怪,引起了王承柔的注意,還要再問些什麽,就聽清香道:“夫人都讓你下去了,你還做出這副姿態給誰看。”


    胡二娘過來拉林燕雲,不想,她身上有股蠻力,竟拉不起她。此時王承柔忽然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看她衣服濕的地方比我還多,這樣跟你出去,走回廚院那裏,該是受寒發熱了。讓她在我這裏換了衣服再回吧。”


    胡二娘:“夫人仁善,奴婢替燕雲謝過夫人。”


    清香對燕雲有印象,知道她是個啞巴,她隻是不知道王承柔還記不記得曾收留過這樣一個啞女。


    清香:“她叫燕雲,也剛入府不久,當時您是看她可憐就收了她。”


    王承柔有點印象,但前因後果她都忘了,隻道:“拿個小丫環的衣服與她換了。”


    清香過去拉林燕雲,嘴上道:“不是要罰你,是帶你過去換件衣服,你這濕的,不冷嗎。”


    林燕雲一聽要給她換衣服,她更抗拒了,直接推了清香,並拿手擋在自己身前。清香一個不備,被她推得坐了個屁股墩兒,她一下站起來,就沒見過這樣的,話聽不明白,好心也不會識,她到底是個啞巴還是個傻子。


    眼見清香上了火,王承柔道:“她有問題。”


    說完就找了更多人來,把林燕雲帶到了內室,當著她的麵讓眾奴婢脫她的衣服。


    這時,林燕雲已從被東家虐待的記憶裏掙脫出來,發現她最大的秘密要被人發現了。於是她又開始反抗別人脫她衣服,她越是這樣,疑點越大。


    最終,林燕雲敵不過眾人,她的秘密召告於眾,藏不住了。


    王承柔看著她肚子上纏的那些布條,雖然驚訝,但至少說明,這廚娘沒有更大的問題,隻是懷孕了不敢報而已。


    “給她新衣服,孕婦更不能凍到了。”


    林燕雲沒想到,在她騙了人後,夫人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她呆楞地看著王承柔離開的背影,清香把一身新衣服遞給她:“快點穿上,夫人一會兒還要問你話呢。”


    林燕雲穿戴好後,進到另一邊內室,見夫人也換好了衣服坐在椅中。她跪了下來,等待夫人發落。


    王承柔:“你起來說話吧。”


    林燕雲抬起頭來,執拗地搖了搖頭,王承柔也不勉強,她問:“你這啞症可是真的?”


    林燕雲心頭一跳,但她指了指喉,又點了點頭。


    王承柔又問:“你這幾個月了?”


    林燕雲伸出四根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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