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用孫世,反而比用清香更合適,誰不知道孫世是皇上的人,讓他去辦的事能更快辦好。


    “來了,來了。”清香一眼就看到了眠眠與清心。


    王承柔本就等在了門前,聽到清香的話,她馬上走了出去。


    眠眠也看到了娘親,這一次娘親同樣像上次一樣奔向她,眠眠正想伸開雙臂跑向娘親,卻忽然想到昨日聖上所言,她是公主,一宮的貴主。


    張安眠硬生生忍了下來,隻是腳下的步子倒得很快。


    王承柔一把抱住眠眠,眠眠聽到了娘親小聲的抽泣聲,她到底是個小孩子,忍不住也哭了出來。母女倆就這樣抱著哭了好一會兒,直到清香與清心勸著進了屋。


    阮雯非常有眼力見,主動留在了門外,與主屋不遠不近的距離,若是王承柔有話問她,她可以馬上入內,若是不叫她,她也不用去礙了貴主的眼。


    若不是皇上給的命令,她不能離了公主身邊,今日這趟元尊殿阮雯就不來了。反正這裏應該不止孫世一個,明的暗的眼線,皇上想知道今日元尊殿發生了什麽,根本用不到她就能知道。


    屋內,王承柔抱著女兒不撒手,把她全身上下都檢查個遍,確定眠眠吃得好睡得好,還長了個,這才放下心來。


    母女兩個訴說著不能相見以來的思念,眠眠倦在王承柔懷裏,享受著這份依賴與安全。而對於王承柔來說也一樣,能把眠眠這樣抱在懷裏,她心裏也是安定的。


    終於,王承柔能把注意力分到其它地方,她開始過問眠眠起居上的一些問題。


    聽清心句句離不開阮雯,王承柔忽然想起這個人來,最初她是李肅派過來拿眠眠威脅她的,現在卻被留在了眠眠身邊,成為了盡力照顧她的真正意義上的看管嬤嬤。


    王承柔知道阮雯在外麵,但她並沒有召她進來,她們該說的話早就說過了。對待眠眠,還是看李肅的態度,阮雯隻是聽命。再說相比起另換人去華昭宮,王承柔寧願是阮雯留在眠眠身邊。


    王承柔準備了很多好吃的,但她又怕吃得太多會積食,所以每樣隻許眠眠吃一點。


    眠眠看到其中的瓜子,想到了李肅給她剝瓜子皮的事情,她順嘴說道:“阿娘,父皇上次也給我剝過瓜子。”


    這話一出口,王承柔與張安眠都楞了,王承柔自然是因為“父皇”兩個字,而張安眠也是。她沒想到當著爹爹的麵說不出口的稱呼,在娘親這裏一放鬆就脫口而出了,原來,她是這樣渴望擁有父親。


    王承柔臉上的柔和不見了,她看著女兒道:“張安眠,你還知道你姓什麽嗎?”


    第87章


    張安眠一楞, 娘親從來沒這樣與她說過話,過往她也有調皮的時候,娘親板起臉來訓她是有的, 但決不是現在這樣的語氣與樣子。


    張安眠:“娘親為什麽生氣了?”


    王承柔:“我在問你, 知道自己姓什麽嗎?”


    “知道,姓張。”


    “那你知道皇帝姓什麽嗎?”


    張安眠聰明, 差不多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她眼露詫異, 怯怯地問:“皇,皇帝不姓張嗎?”


    王承柔:“他姓李,現在天下是李家王朝, 跟你一個姓張的有什麽關係。”


    張安眠不解:“可是,他說是我爹爹的。”她一邊說著, 一邊看向清心,雖口中未說出來, 但意思很明顯,清心也聽見了的。


    清心斟酌著開口:“貴主,”


    王承柔沒理她, 繼續對張安眠道:“他說的是假的。”


    張安眠一臉震驚,震驚中加夾著不信與失望,她問:“娘親, 那我爹爹是誰?他在哪?”


    這是張安眠第一次問起她的父親,王承柔一直心疼眠眠的懂事, 她從來沒問過關於父親的事, 哪怕她去張府住的時候, 張老夫人傳回話來, 眠眠也沒問過她。


    而今她問了出來, 王承柔自然如實告訴她。


    她道:“你父親張憲空,你前些日子剛見過他。”


    張憲空,一個陌生的名字。聽到娘親又說:“那日宮門處,救你兄長的就是他。”


    清心知道王承柔沒有看到,之前張憲空還從前朝皇帝手中救了她們,她補充道:“小主,就是那日救我們的那位騎馬的大人。”


    張安眠的記憶一下子回來了,她記得那個人。他救了清心與自己,後來又救了哥哥。當時情形太亂,她沒太注意,隻記得是個孔武有力,勇猛高大的叔叔。原來,那竟是她的父親。


    可是,張安眠還是不明白,為什麽皇帝要說是她的父親呢。


    王承柔摟過眠眠:“你親生父親現在過了大江,與現在的皇帝隔江對峙,你要小心判斷,皇上所言的真假。這世上除了你的親生父母不會騙你,不,就算是親生父母有時也會說謊。眠眠,宮裏不比家裏,什麽樣的人都有,我們母女凡事都要小心。”


    張安眠:“我知道了,娘親。”


    張安眠好不容易又見到娘親,她不想惹她不高興,其實她心裏對皇帝的印象不錯,他騙她又能得到什麽。


    王承柔與眠眠在一起吃了午飯,又讓她在這裏小睡了會兒午覺,晚膳也是在元尊殿裏用的。午睡的時候,張安眠沒睡著,她有些失望,她真的希望皇帝是她的父親。


    吃完飯後,王承柔摟著眠眠有些舍不得她離開,李肅並沒有說她們下一次見麵的時間,她怕這次分別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再見到女兒。


    阮雯這一天,最開始守在外麵,後來一直在偏殿候著,眼見小主晚膳也用完了,她步入正殿,給王承柔請安並稟報道:“小主該回了。”


    眠眠聞言,主動離開王承柔的懷抱,禮儀周全地道:“娘親,孩兒回了,改日再來看您。”


    王承柔很驚訝,她還以為她的小女兒會鬧著不肯走,正想著要怎麽勸她呢,不想她自己倒挺主動,反倒趁得她這個娘親更舍不得似的。


    李肅很快就知道了王承柔對他認下張安眠的態度,在他的意料之中,從她給孩子起名上就看得出來,她並不想逃避或是隱瞞這個孩子的身世。


    但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明明讓這個孩子認下他這個父皇,對她更有利,未來更光明,一心為女兒的王承柔,怎麽會在這件事上如此執著。


    一個孩子的成長是需要年月的,這件事李肅不急,眼下倒是有個好事,清香把良辰吉日算了出來。


    當時清香算出來後,是先拿給王承柔看的,王承柔沒拿在手中細看,隻問她:“幾日後?”


    清香道:“九日後是個大吉日,大婚與封後都很合適。”


    王承柔:“九日?這麽急?”


    清香知道她主子並不盼著大婚或是封後,但若是這一步妥不了,不如選個主女方更吉的好日子來完禮。所以,九天後的日子很難得,若是再想碰到這樣的日子,就得一年以後了,想必皇上是等不及的。


    清香:“貴主請相信奴婢,這真是一個大吉的日子,大婚以及封後都是大典,日子馬虎不得的。”


    聽清香這樣說,王承柔忽然想到上一世。上一世她與李肅成親的日子好像就沒有好好算過,怪她嫁得太急,生怕他後悔了。不過從他們的結局來看,與日子並沒有什麽相關。


    王承柔似喃喃自語:“九天,罷了,九百天又如何。”


    她看了一眼一旁候著的孫世,她們的對話他該是全聽了去,王承柔喚了他,讓他把清香算出的吉帖給聖康殿送去。


    現今李肅看著這吉帖,心裏也嫌九天太短,他是因為想要給王承柔、給天下人看一場隆重無比華麗無比的大婚儀式,而這樣的話是需要時間的,九天確實是太趕了。


    但又一想,這是難得的上吉日子,加上本來他就對重新娶到王承柔迫不及待的盼望著,九天就九天吧。清香那奴婢倒沒有藏私,沒給他算出個一年半載後的日子,她若真敢那樣做,他也不會饒她。


    李肅轉天就在朝堂上公布了此事,與他想的一樣,沒有反對的聲音。雖堂下眾人都知道王氏女是再嫁女,但上麵坐著的這位帝王,從多年前就與此女有過糾葛,如今人家是篡了皇權的新朝第一帝 ,朝堂上的大臣保住性命不被清算就不錯了,哪能擁有指摘皇帝決策的膽量與權力。新帝想娶誰想封誰為後,還不是他說了算。


    就這樣日子定了下來,九日後就是帝後大婚的日子。


    李肅非常在意這次大婚,他按吉例提前把王承柔送回保帝侯府,並在此期間遵循老例忍著不去看她,但有一點與一般的成親不同,保帝候府在王承柔回去後被圍了起來。王承柔知道這是李肅怕她跑了,他多慮了,眠眠還在宮中,父母兄長她又帶不走,她又能跑到哪裏去。


    侯爺與夫人提前知道女兒要回來,候在了門口,不是因為這是未來的皇後,而是因為這是他們被強行留在宮中許久未見的女兒。


    與王承柔一同回來的有孫世,還有其他李肅安排在元尊殿裏的奴婢,她們每一個都不用猜,全是李肅的人,王承柔的身邊除了清心與清香,剩下的都是李肅放在她身邊的眼線。


    這麽多人盯著,王承柔與父母不得在府門口說話,侯爺兩口子還得跪拜女兒,雖然大婚還未舉行,但王承柔是從元尊殿裏出來的,實則已是皇後,就連孫世他們的稱呼也早變了,從貴主改口到到皇後娘娘了。


    被王承柔扶起來的王夫人還是沒忍住,她問:“眠眠呢?沒有與你一起回來嗎?”


    王承柔心裏一顫沒說話,孫世馬上答道:“夫人,公主在華昭宮,沒有與娘娘一起回來。”


    王夫人明白了,這是皇上把人扣在了宮中。


    晚些時候,王承柔把宮中一眾留在了她的院子裏,一個人來到了父母房間。


    王夫人看到女兒過來,眼淚止不住,王承柔沒有哭,反倒安慰起母親。


    侯爺待王夫人心情平靜些後,壓低聲音對王承柔說:“看現在這架勢,想要逃出升天是不可能了,你還是自己想開些,大江對麵也不是沒有希望,也許會有守得雲開的一天。”


    王承柔:“父親不用擔心我會想偏,我還有你們還有眠眠,如今我隻求可以好好地把眠眠養大。”


    王夫人聞言問:“我剛聽那內侍的意思,你現在並不能把眠眠帶在身邊,是嗎?”


    王承柔點頭:“李肅給她立了一宮,要封她為公主,待大婚後,我就可以常常見到她了。”


    這話裏的意思,王夫人聽明白了,皇上現在是在拿眠眠來脅迫她的女兒。可那人如今成了皇上,她除了與侯爺一樣勸王承柔,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侯爺輕歎一口氣:“能篡位奪權的,怎麽可能是良善之輩,以前的國公爺就不是善茬,你此去入宮,雖被封為皇後,但還是要小心行事,這位爺的心胸並不寬廣 。前日,聽亭真說,趙陸現在處境極慘,別的前朝官員都被赦免,隻有他,”


    王承柔一驚,急問:“趙陸怎麽了?”


    “聽說挨了酷刑,雙目失明還被毀了容,人還關在大牢裏呢。”


    王承柔想說,不可能,李肅明明答應了她。但後一想,李肅的小動作還少嗎,他暗地裏告訴眠眠,他是她的父親,那麽暗地裏對趙陸進行殘害又有什麽不可能,想想當初,他也隻是答應會留趙陸一條性命。


    王承柔神色落寞,她怎麽可能不欠趙陸的,說不欠趙陸人情,不過是說給李肅聽的,如今事情變成這樣,她這份人情是欠定了。


    終於到了吉日這天,比起皇上簡單到都稱不上大典的登基儀式,帝後的這場大婚可謂壯觀。九天的時間要想做到這樣極致,可見帝王花了多少心思。


    吉日吉時,大婚使與大婚副使先到聖康殿叩見陛下,然後宣讀納皇後的詔書,最後帶著納彩禮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保帝候府,迎接皇後娘娘進宮。


    保帝侯王霜接使者,奉製納彩,後引其入院,正婚使宣旨,眾人跪地聽旨。待眾人起身後,隻身著大紅嫁服的王承柔再次跪地,行問名儀製。


    副婚使問答雙方八字合儀,侯府方答後,王承柔才可起身。


    帝後大婚的典禮本就繁複,加上李肅極其重視,一絲一毫都要按規製來,正副婚使在侯府裏一套套做下來,時辰也耽誤了不少。


    終於,王承柔接過封後寶冊,這套接親禮才算完成,皇後娘娘可以去往宮中了。


    李肅等在大殿廷,看著王承柔所乘鳳輿,經正門進入,受文武百官的叩拜。他看著她著大紅皇後規矩的婚服,被人從鳳輿中攙扶出來,站在了他的旁邊,踏實與滿足從心裏升起。


    他想與她說說話,可不知該說什麽,想著待大禮完成有的是時間說,卻聽身旁王承柔道:“當年,你與喻哲兒的大婚典禮,我還記得。”


    第88章


    帝後大婚,皇後是不披紅蓋頭的,按製頭戴珠冕,能擋一部分麵容,但攔不住全部的視線。


    王承柔偏頭越過李肅朝右邊看去,視線落在一處角落,而李肅則是緊緊地盯著她,聽她道:“上一次的帝後大婚,我是站在下麵觀禮的一個。倒是忘了,如今後宮空缺,我當年所處的位置,現在空了出來。”


    李肅臉色一變,順著她的視線朝一處看去,那處確實是塊空地,沒有站人。


    王承柔看他一眼道:“看也沒有用,你該是什麽都想不起來的。”


    李肅馬上回頭:“你怎知我想不起來。”


    王承柔收回視線,直視前方道:“我當然知道,當日我站在那裏,帝後二位所有的舉止、表情,婚儀的全程我一瞬都沒有錯過,曾想過你可否會看我一眼,但沒有,你眼中隻有你的皇後,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我。但是,我這個被你拋之腦後的曾經的正妻,卻被這滿殿的眾人惦記著,她們可是一個不落地把各式各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如芒在背,那滋味……”


    王承柔停頓下來,眯了眯眼:“想來,上一世我受的所有侮辱,都是拜你所賜。此情此景,我雖成了站在帝王身旁的人,但感受不到尊崇,有的隻有那日的記憶與感受,物是人非罷了。”


    李肅一把握住她的手:“別說了。很多時候我是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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