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宋清河來說, 重要的是林太醫為自己看病,還好心送了鬥篷給自己。


    “林太醫,那日的鬥篷,多謝你了。”宋清河笑著,提起那日的鬥篷,向林太醫道謝。


    “鬥篷?”林太醫微怔, 目光移到沈洺身上,見他微微抬眸, 忙點頭, “啊對, 是我給的。你身子不好, 總衣著單薄跑來跑去,沒得又病倒了。”


    宋清河笑得眉眼彎彎,又說了兩句好聽的感謝林太醫。


    原本是不想叫宋清河知曉, 這才將事情扣到林太醫頭上。


    可如今宋清河對著人笑,還這樣感謝人家, 沈洺心中難免多出幾分不舒服。


    明明是他做的事, 她卻在感謝別人……


    沈洺眸中閃過一抹暗色,強壓下心底煩躁, 最終什麽都沒說。


    “如何?”沈洺出聲打斷二人的話。


    “毒倒是解了,就是身子仍虛得很, 得好生養著。”林太醫站起身, 走到沈洺跟前回話。


    宋清河看著二人之間的氣氛, 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林太醫……對沈洺的態度,似乎有些過分恭敬了。


    按理說,沈洺隻是一個被關進南宮的廢太子,林太醫甚至不必向他稟報這些的。


    可他不僅說了,還這樣的……恭敬。


    十分的奇怪。


    但宋清河也想不明白其中緣由。


    她潛意識裏覺得,失敗過後是沒有翻身的可能,更何況過了這麽多年。


    所以她從來就沒想過,沈洺還存了伺機報仇這等心思的可能。


    “往後就麻煩你了。”沈洺說完,瞥了宋清河一眼,似是想說什麽,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怎麽能是麻煩,救死扶傷是我們該做的。”林太醫在宋清河這個外人麵前,倒是收斂許多。


    沈洺也沒再多話,隻送林太醫出去,順道悄悄聊了兩句。


    宋清河不是沒瞧見,但離得遠也聽不清。


    她並沒有偷聽別人說話的癖好,更沒興趣管沈洺究竟說些什麽。


    就這樣送走林太醫,沈洺回來看見宋清河還坐在這兒,眉頭一挑。


    “打算在這兒住下?”沈洺話語間帶了幾分揶揄。


    “不……不是,奴婢這就走了。”宋清河忙站起身,就要出門。


    “鬥篷。”沈洺提起鬥篷,遞給宋清河。


    “謝主子。”宋清河剛要接過,卻見沈洺收回了手。


    宋清河露出不解,隻看著沈洺,打量他之後有個什麽動作。


    結果卻見沈洺展開鬥篷,親自為她披上,係好帶子後還替她攏了攏。


    這一係列動作,驚得宋清河微張嘴唇,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


    她愣愣看這樣眼前的沈洺,良久才結巴著喚了一聲,“主子?”


    沈洺卻不解釋,隻別開臉,冷冷扔下一句,“回去吧。”


    既是主子趕人,宋清河也不好再留,隻福了福,便徐徐退出去。


    -


    主子被關押,福泉宮因此空了許久。


    但裏邊一應宮人都未遣散,大家都摸不準沈允信的意思。


    謝玄姝也摸不清楚,明明福慧被帶走,又摸清此事與她並無幹係,為何還不放她回去呢?


    謝玄姝想不明白,待在那黑漆漆的刑房內,一日賽一日的害怕。


    就這樣,約莫過了五日,沈允信才大發慈悲一般,又到刑房走了一趟。


    但這一趟,隻叫一名精通審訊的錦衣衛跟進去,至於旁的人,就連寧海全都隻能候在外邊。


    可這一回依舊隻是進去瞧瞧謝玄姝,並未將人放出來。


    而那與沈允信一同進去的錦衣衛,沒過幾日,卻聽說跳了河。


    打撈起來的時候,人都泡得不成樣子。


    顧西洲去的時候,看著那屍體半天沒說話,最終隻將這件事兒壓下來,說人是自盡的。


    因著這件事,錦衣衛連著幾日都是氣氛壓抑。


    本想挑個空閑時間去一趟南宮的顧西洲,一時間也抽不出空來。


    就這樣一拖再拖,拖到了除夕這日。


    除夕,宋清河起了個大早,拿著托林太醫帶來的紅紙剪窗花,又一個個往窗上貼。


    沈洺醒來聽見動靜,開門一瞧,竟見宋清河忙前忙後的。


    他眉頭一挑,出聲道:“南宮的窗戶不嚴實,你這會貼上去,沒兩日就掉光了。”


    宋清河聽見沈洺的聲音,漂亮的丹鳳眼亮了亮,忙跑過去,給他看自己剪的窗花,“主子您看!奴婢今晨剪的!”


    沈洺接過看了看,誇讚的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口,隻淡淡點頭。


    好在宋清河早知沈洺脾性,倒也沒覺得有什麽,隻蹦蹦跳跳地去貼窗花。


    可走了兩步,她又想起什麽來,一拍腦袋,驚道:“哎呀!奴婢還要伺候主子的!”


    沈洺唇角似有似無勾了勾,目光停留在那張紅得似火的窗花上,心中竟久違地嚐到幾分暖意。


    可他不願顯露情緒,察覺之後隻倔強地別過頭,愣了神色,說:“不必你伺候,忙自個的去。”


    宋清河有些猶豫,更有些不好意思。


    沈洺見狀,眉頭一皺,淩厲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嚇得她立馬轉頭就跑。


    貼窗花,也好。


    多少給這死氣沉沉的南宮,添了幾分年味,有人氣,那很好。


    不過……


    仔細一想,這死氣沉沉的南宮,在宋清河來之後,似乎就不那麽死氣沉沉了。


    沈洺摩挲著袖間衣料,目光跟隨宋清河,看了良久,才轉身去洗漱收拾。


    -


    福寧宮,刑房內。


    謝玄姝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待了多長時間,在這樣黑漆漆的地方,時間的流逝似乎變得沒有意義。


    她隻坐在木板床上,等著,靜靜地等著,等待那個離開的時刻。


    不知過了多久,門哢的一聲在眼前打開。


    謝玄姝想站起身,卻因坐得久了,竟腿軟得整個人又一次摔了回去。


    姿勢難看,幾乎是匍匐在地。


    而眼前出現的人,卻不是沈允信,而是沈允信身旁的寧海全。


    “娘娘,皇上命奴婢請您回福泉宮,收拾收拾好參加夜裏的除夕宴。”寧海全的目光微移,停留在狼狽的謝玄姝身上,輕笑一聲。


    “臣妾……謝皇上隆恩!”謝玄姝咬著牙,心裏恨透了沈允信,卻因頂著貴妃身份,仍是得扭一扭身子,變為跪拜的姿勢,行禮謝恩。


    此時狼狽,可到了夜裏的除夕宴,謝玄姝仍是萬眾矚目的那一個。


    隻是不知為何,在顧西洲看來,謝玄姝經刑房這些時日的蹉跎,竟是變了。


    可哪裏變了,顧西洲卻說不上來。


    清寧殿裏熱熱鬧鬧辦著除夕宴,南宮裏卻是依舊冷情。


    沒有豐盛的年夜飯,隻有比平日還不如的冷飯殘羹。


    宋清河氣得直跺腳,跟守門那高矮太監吵了一架,沒能改變任何結果。


    最後隻能灰溜溜提著食盒進屋去,一見沈洺,便吧嗒吧嗒直掉眼淚。


    “他……他們不給,奴婢說不過,也出不去。若……若是奴婢出得去,定給主子尋些好的來。”宋清河越想越難過,想自己隻在家裏吃過這種苦,入了宮之後可從未有過。


    更何況,如今是不僅她吃不上熱乎的年夜飯,連沈洺也吃不上。


    主子奴婢一同受罪,又沒什麽緣由,便是明白宮裏慣是捧高踩低,宋清河仍有些心頭發堵。


    “吃不上就吃不上,你且等著。”沈洺對上那雙水光瀲灩的丹鳳眼,心頭一跳,別開眼去,壓了壓心頭湧上的莫名情緒。


    “哦,聽主子的。”宋清河情緒仍是低落,但對沈洺那一點信賴,仍是讓她聽話地坐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身後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宋清河一驚,以為是那高矮守門太監來找麻煩,嗖的一下站起身。


    她凶狠地回頭瞪去,卻發現來的是個陌生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明顯也愣住了,沒想到宋清河竟會在這裏。


    宋清河這下反應過來,想這人該是偷溜進來的,瞪大眼就要叫出聲。


    可沒等她真發出聲來,便被人從身後扣住手腕,輕輕一帶,她的後背便撞到一個結實的胸膛上。


    而她的嘴也在瞬息之間被人捂住,寬大的手掌遮了半張臉,那掌心還貼著濕軟的嘴唇,叫這空氣中都多了幾分旖旎氣氛。


    宋清河臉燙得驚人,哪裏還記得屋裏來了個陌生男人,滿心都隻記住沈洺正做什麽。


    “冷靜了?”沈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許是因湊近了些,他的呼吸似有似無地打在宋清河耳畔。


    “唔唔唔。”宋清河想說話,卻發不出什麽聲音,隻能吐出幾個氣音來。


    “那是我的人,來給咱們送熱乎的年夜飯。”沈洺鬆開手,對宋清河說。


    宋清河遲鈍地點著頭,卻不看盛十六,隻盯著沈洺看。


    沈洺知她在想方才那事,隻淡淡解釋:“不拉住你,等你將那倆守門太監引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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