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女孩輕翹的眼角拎起來點,眼神裏像有什麽活過來了似的,靈動勾人:“也興許,我就是在等著釣陳不恪這種大魚呢。”


    小助理呆了:“真、真的嗎?”


    卻夏睫羽一掃,那點笑意就零落了,她又回到之前困乏漠然的模樣,打著嗬欠沒心肺地轉開臉:“假的。”


    “?”小助理悲憤,“可是你說的很像!”


    “像就好。下部劇本要演的角色。”


    “下部?咦,你要出演自己的角色了嗎!”


    “可能吧,還在等人拍板。”


    “哇,是等金主爸爸們決議嗎?”


    “……”


    卻夏眼睫眨了下。


    承認陳不恪是金主爸爸的話,那怎麽聽起來,組裏傳她死纏爛打抱大腿換資源的謠言都像是坐實了?


    女孩停住,神色木然而古怪。


    正在此時,她毛衣口袋裏手機嗡嗡一震。


    卻夏摸出手機,耷著眼皮低頭。


    【白毛頂流】:晚上幾點,去劇組接你。


    卻夏:……………………


    卻夏:?


    第12章 春日


    “卻夏, 卻夏?”


    導演組小助理伸手在卻夏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你這是什麽表情,見鬼啦?”


    卻夏回神,耷下驚抬的眼角:“嗯, 是見鬼了。”


    說話沒耽誤動作, 她抬起手機,木著臉快速在屏幕上鍵入信息, 按下發送——


    【白毛頂流】:晚上幾點, 去劇組接你。


    【卻】:大可不必。


    發完這四字肺腑之言, 卻夏就猶豫住了。這樣對“金主爸爸”說話是不是顯得太不敬, 尤其在白毛頂流難得表現出了一次他罕有的人性光輝和善意後?


    於是思考一番, 她又補了兩句。


    【卻】:我的意思是受寵若驚、不敢勞駕、十動然拒。


    【卻】:所以時間你們定,我在家裏等。


    卻夏這邊剛回完, 小助理也收到了信息。


    “卻夏,導演組那邊發通知,讓演員們回拍攝區,說下一組鏡頭要準備了。”


    “嗯, 走吧。”


    卻夏沒再等回複,她把手機放回毛衣口袋, 就和導演組小助理一起往拍攝區回了。


    消息飛去的城市彼端。


    亭苑高樹蔥綠成蔭,枝葉掩映著別墅二樓的長窗。窗內,裝潢風格老派複古的餐廳裏正進行著一場悄無聲息的晚餐。


    明明長桌兩旁十人有餘, 整個餐廳內卻鴉雀無聲,銀質餐具與碗碟的磕碰聲都被克製到最輕,左側下首有個七八歲的孩子, 一不小心撞著碗碟, 還會被她身旁的年輕女人警告地瞪一眼。


    小孩也不敢反駁, 委屈地掃一眼長桌旁其他木偶似的家人們, 又不由帶著好奇探究望向右側那排的最首位。


    是陳家長房長孫的座椅。


    往年往日,那裏總空著不見人,今天卻不同。


    上麵不僅坐了個年輕人,還是和這餐廳內一大家子循規蹈矩克己複禮的長輩們全然不同的年輕人——


    單那頭在光下燦爛得耀眼的白毛,就足以驚人。


    陳芮佳知道那應該是自己大爺爺家的小叔。陳家三房裏數著長房婚育最晚,以至於長房長孫比二房三房的同輩都小了不少,陳芮佳還知道這個大爺爺家的小叔名叫陳恪,是個她父母都不敢提起來的“厲害角色”。


    但她到今天才知道,明星圈裏斷層第一頂流陳不恪,居然就是她的小叔陳恪。


    回去以後,她一定要講給她同學聽!


    陳芮佳這想法剛落定,就聽見寂靜到落針可聞的餐廳內忽然拉響手機的震動聲,還是一長兩短,連著三聲。


    她心虛得慌忙縮回去。


    那個聲音來自長桌桌首,震動沿著桌麵清晰傳給每一個人。


    兩排抬頭,像被地震從夢遊裏驚醒。


    而唯獨桌首的年輕人像無所察覺,他隨意放下碗筷,沒在意磕碰出來的正常聲量卻在死寂裏顯得刺耳的動靜,就單手揀起放在旁邊的手機。


    陳不恪點開手機屏,淡漠撩眼,視線在闖入眼簾的第一句“大可不必”前停頓了下,然後浮起笑意。


    可惜未能延續。


    “陳恪。”正首主位上,陳弘良開口。


    陳不恪沒動,就冷淡淡一掀長睫,給了父親一個吝嗇得毫無情緒的眼神:“?”


    “家裏規矩是食不聲,以後手機不要帶上桌了。”


    陳不恪停了一兩秒,扣下手機。


    正在其他人意外他的反應時,就見那人抬回手,十指隨意一搭,他漫不經心地問:“家裏規矩,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是陳家的長房長孫,應做表率。”


    “長房長孫,”陳不恪慢條斯理重複了遍,冷淡笑了,“這把椅子,誰喜歡誰就拿去。”


    陳弘良加重語氣:“陳恪,這是你——”


    “錯了,”那人卻截住,抬眸,“陳不恪。”


    不待皺眉的陳弘良再說話,陳不恪拿起手機,徑直起了身。


    他拎過後麵衣帽架上掛著的外套,一甩穿上:“在座我未必認識幾個,對陳家這種單人自助餐拚桌也沒有興趣。以後沒事不用喊我,有事也不要喊我了。”


    “……”


    主位上陳弘良臉色算不得好看,但理智猶在,陳不恪的態度不算讓他意外。因此盯著年輕人朝桌尾長門信步而去的背影,陳弘良隻是克製地抬了抬手。


    身後站著的男人上前一步,俯身附耳。


    陳弘良說了句什麽,對方就點頭繞退出去。


    而此時,匯聚著房間裏大半數目光焦點的身影已經走過桌尾,在傭人拉開的雙開實木重門前,陳不恪卻忽然停下了。


    一兩秒後,他抬手,在桌尾那張椅背上輕輕一握。


    椅子裏的陳芮佳呆受驚地仰臉:“小、小叔。”


    那頭白毛下,漆黑的眼眸有點懶散地耷下來:“第一次見我?”


    陳芮佳呆呆點頭:“是……”


    “想說出去?”


    “是……不,不是。”陳芮佳繼續呆呆點頭,點到一半又突然驚醒,慌忙改成搖頭。


    “乖,最好別想。”


    陳不恪垂了手,直回身懶懶道:“別人要問,你就說你小叔死了。”


    陳芮佳不敢言語了。


    “也別想偷偷說,”陳不恪壓聲,“叔叔揍人很疼的。”


    陳芮佳嚇得僵住。


    眼前有一屋子人聽著,卻沒人出聲。


    一點嘲弄溢過長垂的眼尾,陳不恪不由笑了:“說起來,這裏麵有你爸爸一份功勞。不信你回去問他,當初斷了的那根肋骨,現在還疼不疼了。”


    “——”


    空氣裏像有一根弦被驟然拉緊,繃得將斷。


    陳弘良這次終於扣下碗筷:“陳恪,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是我想,是你逼我回來的。”


    陳不恪插了口袋,對上長桌盡頭。


    “也提醒在座,你們的大家長如今想讓他的不肖子認祖歸宗,為免你們二十年苦心付諸東流,過往手段不用收斂顧忌,再接再厲。長房長孫那份,誰搶到就歸誰了。”


    “砰!”


    抬起的水杯被陳弘良重重摜在桌上。


    長桌兩旁眾人跟著一顫,其中幾人臉色都白得像摁在石灰牆上刷了遍,也不知道是被父子倆中哪一個嚇得。


    唯獨點了火的陳不恪半點沒在意,他不屑地褪去神色,漠然著側顏就轉頭走了。


    在陳不恪走出陳家正廳前,之前站在陳弘良身後的男人還是攔下了他。


    “不恪,大先生真的很希望您能回來。”


    陳不恪邁出廳門,“我管他希望什麽。”


    “如今家裏那些人不敢再欺您,陳家傳到您手上隻是時間問題,您何必為一時意氣,做損己利人的決定?”


    陳不恪懶得搭話。


    “更何況,您終歸是要回來吧?大先生聽聞您要和原公司解約,這才極力將您請回家來。他也說了,您如果有意向,可以從集團裏比較熟悉的傳媒公司開始接手,以後再——”


    “嗤,原來是為這個。”


    陳不恪轉身停住,眸子漆黑,隱著點淡淡嘲弄:“讓他死心吧,我要解約和退圈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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