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死人


    酒樓雖然出了問題, 銷售額卻一直不低。如今關停,顧馨之心疼得不行,旁的事情都先放一放, 急急開始尋找合適人選。


    她優先扒拉府裏的人。但府裏人手不算多,挪誰出去都覺得不太就手。她還都不熟悉。翻完名冊,她開始發愁。


    正當時,送東西去莊子的李大錢回來了, 還給她帶了些許氏著人醃製的酸菜、菜幹。


    顧馨之欣喜, 忙把李大錢叫進來問話,確認自家娘親在莊子裏每日都很充實,沒有自怨自艾、哭哭啼啼的, 就放心了。


    正要叫他下去忙活, 突然想起一事:“等等, 大錢, 我現在沒在莊子,你是不是閑得很?”


    李大錢往日都是替她來回送貨查賬,京城莊子兩頭跑, 如今她就在城裏,有事要吩咐鋪子的人, 隨便找個人都能跑腿。


    李大錢眼睛一亮, 立馬開始哭訴:“夫人可算想起奴才了, 奴才這一個月,就跑了兩趟莊子, 都閑得跟馬房的人搶活幹了。”


    顧馨之:“……好了好了, 這不是要給你安排嘛。”


    李大錢立馬收起那副作態, 老實等著她說話。


    “老爺手裏有間酒樓, 掌櫃犯了錯, 被老爺攆了,我想讓你去接手——”


    李大錢倒吸了口涼氣:“夫、夫人讓奴才去接管酒樓?”


    顧馨之:“啊?不行嗎?”


    李大錢又驚又喜,連連磕頭:“奴才定不負夫人所托!!”


    顧馨之擺手:“等等,我話沒說完。”


    李大錢立馬閉嘴,眼巴巴地看著她。


    顧馨之:“我知道你以前管過鋪子,不過酒樓的經營不太一樣。我讓你去,是看中你能說會道、會來事,平日裏也機靈懂事。我這才剛進門,就把你調過去管老爺的鋪子,是老爺給臉,你要是做的不好便罷了,要是偷奸耍滑、貪圖小利,別怪我不留情麵。”


    李大錢喜得見牙不見眼,一疊聲道:“奴才一定好好幹,一定不給夫人丟人!要是奴才貪了偷了,就讓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顧馨之:“就看你表現了。”她頓了頓,“你先去酒樓摸摸底,裝潢、布局、菜色什麽的,不拘什麽,有想法盡管提,缺幾個人,也趕緊補上,府裏找也行,去買幾個也行,你先列個章程出來。”


    “是,奴才這就去。”


    打發走李大錢,顧馨之就開始著手規劃。


    謝慎禮這酒樓也是半道盤下來的,開了幾年,裏頭陳設什麽的應該都舊了,幹脆趁這段時間停業整改吧。


    唔……這麽說,還是得找時間去看看。


    先不管了,等李大錢看完再說,事兒多著呢。


    顧馨之將事情扔到一邊,轉而翻起家裏賬冊。


    年關要到了,很多商販年前要歸家,她得趕緊囤好年貨,還要提前給府裏上下裁製新衣。這幾日閑逛,也發現了好幾處要修繕的地方,也得趕緊處理了……


    好忙啊!!


    顧馨之忙起來就把酒樓的事丟到腦後,李大錢做事細心又周全,她還是挺放心的。


    這不,一天不到,李大錢就來求見她了。


    顧馨之詫異:“這麽快啊。”反正她現在想起什麽事就會見一下管事,衣著打扮基本都是能見客的,也不用怎麽收拾,直接讓人把他喊進來。


    卻不想,李大錢進門就跪下。


    “夫、夫人!”他一副驚懼交加的模樣跪趴在地上。


    顧馨之嚇了一跳。


    這時代雖有跪禮,但平日多是作揖拱手,重大場合、犯錯等,才會行跪禮。她這種不愛別人跪拜的,更是少有讓人下跪的時候。李大錢跟了她快一年,不會不知道。


    “發生什麽事了?!”她急忙問,腦子裏快速運轉,是她那布坊出問題了?還是莊子出事了?


    李大錢有些哆嗦:“那、那酒樓……”大冷天的,他額頭冒著一層細汗,聲音壓低,小心翼翼問道,“夫人,真能做主嗎?奴才接手,沒問題嗎?”


    著急著慌的,就問這問題?顧馨之沒好氣:“幹嘛?你夫人我還做不了主嗎?”


    李大錢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奴才不是這個意思。”他支支吾吾,“奴才這不是,嚇著了嘛……”


    顧馨之不解:“什麽嚇著了?不是讓你去酒樓摸底,看看哪裏需要整改的嗎嗎?”


    李大錢仿佛想起什麽,打了個哆嗦:“奴才……不敢摸。”


    顧馨之無語:“說什麽傻話?做不了就別做,趕早回莊子上種地去。”


    連邊上的香芹也笑話他:“李大哥你行不行啊?”


    白露皺眉看了她一眼。


    李大錢哭喪著臉:“夫人,香芹姐姐,奴才怕死啊。”


    顧馨之有些不耐煩:“讓你去看個酒樓,哪來的死啊死的,又不是讓你跟著老爺去上戰場——”腦中閃過些什麽,她停下話,頓了片刻,才問,“你的意思是,酒樓出了什麽事,嚇著你了?”


    李大錢連連磕頭:“不是奴才膽小,實在是……”


    顧馨之極力鎮定:“什麽事?”


    李大錢:“昨天上午,青梧小哥帶著人去酒樓,您知道吧?”


    顧馨之點頭:“我知道。”


    香芹插嘴:“當時我們都聽著呢,老爺親自吩咐的。夫人也吩咐了,讓青梧小哥悠著點,別把人打太狠了。”


    李大錢張了張嘴。


    顧馨之皺眉:“究竟什麽情況?”


    李大錢抹了把汗,磕磕巴巴:“聽說,青梧小哥領著人,挨桌把客人請走,然後、然後關起門,把、把酒樓裏從上到下都、都抓起來,就在後院,杖責!”


    顧馨之搭在幾上的手微微顫了顫。她幹巴巴道:“對啊,他們管著酒樓,貪墨了好些銀子,青梧是要去罰他們,打幾棍子,應該……還好吧……”


    “不是……”李大錢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的,“他們,打死了好幾個,從掌櫃到跑腿,甚至連廚房,都死了好幾個!”他臉色發白,“沒死的,也有好幾個被打斷腿、割了舌頭發賣出去了!”


    顧馨之:“!!??”


    旁邊的香芹倒吸了口涼氣,一直安靜不多話的白露也哆嗦了下。


    李大錢繼續:“就、就在那後院裏打的,昨天奴才過去的時候,還、還看到血跡……奴才、奴才當時以為是殺雞來著……這,這是犯了什麽事……奴才方才打聽的時候,都嚇死了……”


    顧馨之愣愣聽著。


    李大錢語帶哭音:“夫人,這鋪子咱還能接嗎?”


    顧馨之回神,下意識道:“接。”


    李大錢緊張不已:“不、不會出事嗎?奴才怕死啊!”


    顧馨之反問:“你會偷奸耍滑、貪墨受賄嗎?”


    李大錢哭喪著臉:“這、這……總會有偷懶的時候嘛,不至於這麽、這麽……”可怕啊。


    顧馨之慢慢緩過來,道:“偷懶當然不至於,他們犯了別的事……反正你規規矩矩的,就算虧本了,也不至於把你打死,沒事擔心這些作甚。”


    李大錢:“當、當真嗎?真的沒事嗎?”


    顧馨之:“……死不了,有你夫人在前頭頂著呢。”


    李大錢噎住:“那怎麽能一樣呢……”


    顧馨之:“有什麽不一樣,你的主子是我,又不是謝慎禮。”她頗有些咬牙切齒,“要死也是我先死,關你什麽事?!”


    李大錢聽出她的怒意,不敢吱聲了。


    顧馨之:“他總不能把人全打死了吧?你這是從哪兒打聽來的?”


    李大錢呐呐:“還有幾個老人在呢,就挨了幾棍,這會兒還歇著呢。”


    這麽說,是真的?顧馨之氣急攻心,唰地站起來:“不行,我還要打開門做生意呢,給我搞這麽一出……我要自己去看看情況!”


    李大錢:“……”


    “走,我們去看看,若是真有這事、若是真有這事……”顧馨之沒說下去,提裙就要出門。


    香芹一把抓住她:“夫人,那、那昨兒才死了人,不能去!那多嚇人啊!”


    白露臉色一變,迅速拍開她,斥道:“撒手!夫人是你能拽的嗎?”


    香芹吃痛,哎喲一聲,委屈地看著她,又看向顧馨之:“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顧馨之自然是無所謂,她擺擺手:“沒事,沒拽著我。”


    白露猶豫了下,小聲道:“老爺若是看見了,怕是會不喜。”


    香芹打了個哆嗦。


    顧馨之:“……不管他!”扭頭,“走了。”


    白露趕緊道:“夫人稍等,外頭冷,奴婢去取件披風、灌個湯婆子——”


    顧馨之皺眉:“湯婆子不用了,帶件披風,你們也去加件服。”


    “是。”


    李大錢候在旁邊,又想勸,又擔心自己抗不住那酒樓,左右為難之際,白露倆人已經飛快幫顧馨之穿好披風,準備出門了。


    李大錢遂咽下到嘴的話,趕緊跟上去。


    一行匆匆往外走。


    顧馨之出門,自然是要坐車。


    白露準備披風時,就著小丫鬟去找管事安排了,等她們抵達門口,車架已經外頭候著了。駕車的還是老熟人長鬆。


    顧馨之打了聲招呼,提起裙擺,踩上車凳——


    “馨之?”有幾分耳熟的聲音從後邊傳來,“你要出門?”


    顧馨之扭頭,就看到十數步外的謝宏毅。


    彼時,他麵色有些蒼白,身披大氅,身後跟著抱著書冊的書僮,再看東院門口,亦停著一輛馬車,看起來仿佛也是要出門。


    顧馨之心裏記掛著幾條人命,又實在煩他,遂敷衍道:“嗯,你也出門啊,那拜——再見。”


    謝宏毅眼睛微亮:“好,回頭再見……你要去哪兒啊?要不要我送你?”


    顧馨之站在車凳上,敲了敲謝慎禮出行常坐的、結實的、寬大的馬車,淡淡道:“我有車有仆,就不勞煩侄兒相送了……我這邊忙,先行告辭了。”


    說罷,也不等其回應,扭頭鑽進車裏。


    謝宏毅被她那聲“侄兒”刺得頓了頓,神色慢慢沉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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